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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黑暗阴影(5) ...

  •   安琪莉可慢慢地起身,她身上穿的是睡衣,一头红发有些凌乱地披在肩上,她的手指因少于外出而变得苍白。她拿起镜子,看着那里面映出她的脸。
      安琪莉可不觉得害怕,反而还笑了出来。
      在她孤身一人许久之后,极少有和她说话的人,在她即将快因这寂寞而发疯时,魔镜和她说话了。
      “你就是……那面传说中的魔镜吗?”
      镜子回答道:“是的,我的主人。”
      安琪莉可将镜子拿起来,轻声问道:“为何叫我主人?”
      镜子似乎沉默了一下,而后开口时,那声音里带着令人感伤的怀念:“因为我用了数百年,才等到您的归来。”
      尽管不知道镜子到底有什么故事,安琪莉可也相信了它的话。她在听到它的声音时,心中的某个角落,被埋藏的感情似乎也在与它共鸣。
      安琪莉可喜欢这面镜子。
      但镜子似乎很虚弱,一天只能够说几句话,而后又沉寂下去,它告诉安琪莉可,它的部分灵魂仍在地狱,百年之期未到,它不能完全从那里解脱出来。
      “期限是什么时候?”安琪莉可问。
      魔镜道:“1899年,世纪的终末。”
      距离那时还有不短的日子,但安琪莉可已经等不及了。在得知魔镜的苏醒需要力量时,她划开自己的手腕,将鲜血滴在了镜子上。
      血液流淌过镜面,顺着边缘流了下去,魔镜拒绝了。
      “为何?”
      安琪莉可问道。
      魔镜叹道:“因为我爱着您,您是我的朋友。”
      安琪莉可忽然心中满溢着难以言述的感动,她抱起镜子,冰凉的镜面贴着她的肌肤,她真切地感觉到那种令她怀念的感觉充满了她的胸腔。
      “魔镜,”她道:“你会永远和我在一起吗?”
      魔镜道:“是的,我的主人,我们永远都不会再分开。”
      安琪莉可几乎欣喜得要哭出来。
      既然自己的血不行,安琪莉可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时隔多年,她又一次换上了自己少年时穿过的男装,行走于伦敦的大小街头。
      她给魔镜换了种祭品——主教们的棺材,那能给它提供力量。
      安琪莉可按着帽檐,看着眼前恢宏的建筑,志在必得地笑了出来。
      她先是纵了场火,放得不大不小,刚好烧毁了里面的椅子,然后在主教订购新椅子时,趁机把底下的棺材挖出来,放在马车上运出去。
      主教们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什么东西被偷了,只是很满意新的长椅质量都很好,毕竟有谁会闲着去偷棺材呢?
      安琪莉可故计重施了好几次,教堂的莫名起火也成了伦敦报纸的头条。
      于是她决定再干一票就转移地方,在她驾着马车往自己住所的方向走,经过一处小巷时,一个高个子的男人拦住了她。
      “您好,偷棺贼。”
      安琪莉可惊了一下,转过头去看这个人,对方忽然感叹:“居然是位女士吗?这可真稀奇。”
      安琪莉可终于看清楚了这个揭破她的男人长什么样,个子很高,身材很瘦,高高的鼻梁,凹下去的脸颊,以及精神矍铄的一双眼睛。
      他穿着黑色的大衣,手正搭在她驾车的手上,手指修长,骨节突起,看起来十分有力量。
      一种淡淡的烟草味正从他身上传来,安琪莉可皱了皱鼻子:“先生,我养家不容易,请您不要信口雌黄,再说了,我是卖椅子的,不是卖棺材的。”
      对方笑了一下:“女士,虽然我很不解为何会有人盗棺材,但毫无疑问,您就是伦敦几起教堂纵火案的主谋。”
      安琪莉可惊讶,她没有想到这个人居然什么都知道了。她后面的车上就是棺材,这下子人赃并获。
      她帽子底下的眼睛丝毫不惧,笑道:“恭喜您,猜对了。”
      她一鞭子抽在马上,马儿立刻撒蹄狂奔,而就在那一瞬间,对方钳住她的手腕,将她从马车上拽了下来。
      从不远处气喘吁吁赶来的另外一个男人看着安琪莉可和拽她的人摔成一团。
      “夏洛克,你在干什么?”
      “快去追那辆马车!棺材都在那上面!”
      安琪莉可总算知道现在这个抓着她的人是谁了,伦敦鼎鼎大名的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
      伪装的帽子掉在地上,夏洛克·福尔摩斯看着这个被他抓住的女人一头漂亮的红色长发散了下来,她的脸庞更美,蓝色的眼睛如同海一般深邃而辽阔,惊艳得他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停滞了一下。
      她毫无紧张感,甚至有些兴奋地看着他:“您就是夏洛克·福尔摩斯?那位追车的是华生吗?”
      夏洛克道:“没错。”
      安琪莉可道:“我很喜欢华生先生写的小说,那真是精彩极了,我每天都在看。”
      夏洛克道:“华生听到您的话会很高兴的,不过您在苏格兰场也能看。”
      这个女人很狡猾,为了防止对方逃跑,夏洛克始终抓着她的手腕,不想对方却道:“请您给我签个名吧。”
      夏洛克:“……”
      安琪莉可道:“您不给我签名,我就不去苏格兰场——别看您现在抓住了我,但我有一千种方法让你去不了。”
      夏洛克·福尔摩斯耸耸肩:“好吧。”
      对方从衣兜里掏出一块真丝手帕和笔,夏洛克就在那上面写:“您要写什么?女士。”
      “赠予女巫安琪莉可·布莱克,愿……她和魔镜永远相守。”
      夏洛克听到这句话的第一个判断是这位美人精神有点不太正常。
      他利索地签上自己的名字,安琪莉可收起来,向他露出一个微笑:“谢谢您,侦探先生。”
      夏洛克忽然感觉到一阵晕眩。
      他大惊失色,立刻想搞清楚对方对他做了什么,并掐着自己想保持清醒——然而还是失败了,他倒在了街口。
      安琪莉可揉了揉被放开的手腕,口中一个忽哨,长街尽头的马匹拉着东西飞奔而来,后面是追得筋疲力尽的华生。
      “夏洛克!”他看到了倒地的人。
      安琪莉可跳上马车,朝华生挥挥手,驾着车风也似地离开了。
      第二天,通缉女巫安琪莉可·布莱克的报纸就传遍了伦敦的大街小巷。
      然而悲伤的是,除了亲眼见过她的夏洛克·福尔摩斯,所有的市民们都觉得无能的苏格兰场是在和他们开玩笑,哪里有这么美丽的人,又哪里真的会有什么女巫。
      反倒是各大剧院的编剧兴致勃勃,对这件事情添油加醋,一个月之后,以“女巫的旅行”为主题的剧目上演,受到热烈欢迎。
      1899年,安琪莉可回到纽约,决心和魔镜一起在这里度过余生。
      魔镜的状态已经好了许多,照它的说法,新世纪来临之时,它就会彻底恢复。
      阔别十几年,纽约早已物是人非,随着电气革命的到来,到处架设的电灯和电线占据了城市的大街小巷,险些让安琪莉可认不出来。
      她回到了曾经的家,宅邸的墙和铁门上早已缠绕着一层层枯萎的藤蔓,院里杂草丛生,时不时有几只鸟从里面飞起。
      安琪莉可的巫术已经用得很熟练,她一挥手,杂草藤蔓如潮水一般褪去,不过几秒之内,宅邸已然焕然一新。
      走进厅中,桌椅布置一切如故,布莱克夫妇的画像仍旧悬挂在上面,安琪莉可回想起卡翠娜温柔的眼神,想起她说的话。
      爱她的人永远存在。
      她的魔镜将永远陪伴着她。
      安琪莉可终于找回了自己对生活全部的信心,决定好好地活下去。她在家里住下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染了个头发,一者是改头换面,另外的原因则是换换心情。
      “你喜欢什么颜色,魔镜?”
      魔镜藏在她胸口的衣袋里,欣然道:“我的主人,银色更适合您那双漂亮的眼睛。”
      安琪莉可于是从一个红发的美人,变成了个银发的美人。
      她自理发店的橱窗向外望,蔚蓝的海湾清澈而梦幻,她又回忆起了一些讨厌的事情。
      当年自巴纳巴斯·柯林斯“死后”,柯林斯贸易公司生意一落千丈,柯林斯夫妇也郁郁而终,但家大业大,柯林斯家族至今仍占着港口所有生意,这片海湾也还是以那个辜负了她的小混蛋命名。
      于是安琪莉可第二件事,就是从魔镜那里问来了这个家族经营产业的所有弱点和丑闻,一举揭发后抢占了他们的生意,柯林斯海湾从此改名安琪海湾。
      干完这一切之后,她心满意足,接下来的数十年,她忙的时候就去操持生意,闲下来的时候就和魔镜去海边度假,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有一天,手下找到了她,说是他们即将开发的某个森林里,工人们在挖地基的时候,出现了疑似被吸血鬼咬死的事件。
      安琪莉可立刻想到了曾经的负心汉。
      她拿了把枪,单枪匹马地往柯林斯家族的豪宅而去。
      她从未来过这里,却也觉得这复古式的建筑,跟巴纳巴斯·柯林斯的风格太相配了,看得她心烦。
      一脚踢开已经生锈的大门,穿过乱七八糟的庭院,安琪莉可走进大厅里,拔出自己的枪。
      “巴纳巴斯·柯林斯在哪儿?”
      客厅里,正在看书的少女少年,正从楼梯上走下来的女主人,以及刚刚从外面进来查看情况的园丁,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柯林斯家族只剩下这几个人了,而且全部坐吃山空,没有一个成器的。
      安琪莉可拿枪指着女主人:“你最好赶快告诉我。”
      得到的答案是,巴纳巴斯·柯林斯在从棺材里爬出来之后,回到了柯林斯家族,和这里刚来的家庭教师——维多利亚去海边晒太阳了。
      一个吸血鬼晒什么太阳?而且那个混蛋不是对他的未婚妻至死不渝吗?
      安琪莉可心中疑惑,但知道巴纳巴斯和女人在一起,她才不想过去:“告诉他来布莱克家族找我,如果不来,我就拆了你们的房子。”
      等安琪莉可走了,柯林斯家族的一个少年才喘了口气,问女主人:“母亲,她是谁?”
      女主人脸有惧意,她认识安琪莉可,知道她就是安琪海湾的女老板,而且从巴纳巴斯的口中,她知道这个女人八成就是当年诅咒他的女巫,她居然活了近两百年,而且丝毫未曾老去。
      安琪莉可在家里呆到半夜,终于等来了巴纳巴斯。
      大厅里没有开灯,月光从高高的窗户里照射进来,她穿着黑色的吊带,手里举着血色的红酒,白如瓷器一般的肌肤似乎比月光更柔和,即使过去了多年,安琪莉可的美貌仍然令人惊叹惊艳。
      吸血鬼努力让自己从她的脸上和身上移开目光,安琪莉可已经神色如常地打起了招呼:“好久不见,亲爱的,我特地为了你没开灯,感谢我吗?”
      一提这个巴纳巴斯就气不打一处来:“你把我变成了吸血鬼,你这个可恶的女巫!”
      他一伸手,窗上的窗帘应声而落,外面的电光照进来,巴纳巴斯脸上满是仇恨。
      安琪莉可耸耸肩:“我以为你也怕电光呢,我在新奥尔良见过一个吸血鬼,他被电灯吓得连门都不敢出。”
      巴纳巴斯冷冷道:“你来我家做什么?”
      安琪莉可笑了笑,如同在逗一只小狗:“我们可是老朋友了,只是去探望一下罢了,话说,你有新欢了吗?”
      巴纳巴斯闭口不言,他道:“安琪莉可,把我变回人类。”
      “办不到。”
      吸血鬼的凶性被这句话一激而起,他的面容立刻扭曲起来,张开长有尖锐指甲的双手,朝女巫扑来。
      安琪莉可将酒朝吸血鬼泼了过去。
      吸血鬼陡然发出一声惨叫,身上冒出阵阵白烟,女巫刚刚朝他泼的是圣水。
      安琪莉可站起来,穿着高跟鞋的脚一脚踩在吸血鬼脸上:“亲爱的,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吸血鬼不可置信,他从以前就没想明白他当初撩拨的女人怎么就成了一个女巫。“你究竟是什么人?”他问道。
      安琪莉可好像回想起了他们当初的相遇相识,她道:“我的母亲卡翠娜·布莱克是个女巫,所以我也是个女巫,我是安琪莉可·布莱克。”
      吸血鬼的神色出现了怔愣。
      他的注意力全都在那个姓氏上,他道:“所以和我相亲的人本来就是你吗?”
      安琪莉可的笑忽然停了下来,她低下头,望着吸血鬼的神色,忽然一种讽刺的凉意从她心底升起,她一下子明白了,当初她为什么会被抛弃,为什么她的感情没有被这个男人重视过。
      她冷漠道:“没错。”
      接着一脚踢歪了吸血鬼的脸:“你给我滚!”
      吸血鬼站起来,后退着退出房间,他看着女巫松手,手里的酒杯掉落在地上,碎成了无数碎片,她又哭又笑,蜷缩在沙发上像一尊精致的可怜人偶。
      记忆的碎片在他心中不断划过,在他第一次到布莱克家族的那个上午,他在花园里撞见了伊莲娜,不,是安琪莉可·布莱克,他顺理成章地爱上了她,但后来,他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她。
      你没有爱她的资格。
      巴纳巴斯转身离去,恍然若失。
      在纠结与挣扎之后,他最终决定放弃了连他自己都理不清的感情,转而专心去追求他未婚妻的转世维多利亚,那个苍白而娇小文静的女孩,带着乔赛特的记忆来到这里,只因前世的遗憾和执念。
      维多利亚爱上了这只吸血鬼,唯一的遗憾是她是个人类,她会老去,不能和心爱的人长相厮守。
      于是终于在一个雨夜,她乞求巴纳巴斯将她变为吸血鬼,在对方拒绝之后,维多利亚跳下了悬崖,一如当年的乔赛特。
      巴纳巴斯还是在她摔死之前咬了她的脖子。
      两人都变为吸血鬼的后果就是一件件杀人案引起了警方的注意,在纽约的警探们来了解情况时,安琪海湾的主人,备受爱戴的女老板安琪莉可没有任何表情,冷静地为警官们指明了方向:“柯林斯家族,去查查他们的家族史,警官。”
      警察们向她道谢,在他们都走了之后,安琪莉可将躺椅放在种满玫瑰与枇杷树的庭院,躺在上面,阳光静静的洒在她脸上。
      她怀里抱着一面镜子,和它一起欣赏着夏日的景色。她道:“给我讲讲你以前的故事吧,魔镜。”
      镜子惬意地躺在她怀里,轻声开口:
      “那就从我遇到您的那一天说起。”
      安琪莉可轻笑着点头,她湛蓝的眼睛里,此时满溢着柔和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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