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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沉睡之谷(4) ...

  •   怀里的少女被夺走,布莱克被人套上麻袋,跌跌撞撞地推向一个地方,等他终于见到光明时,他已经身处在一间阴暗逼仄的屋子里,身边的范塔索焦急地问他:“卡翠娜呢?他们把她怎么样了?”
      囚室的门重重地关上,布莱克望了一眼四周,看着被五花大绑的范塔索,愧疚地说不出话来。
      范塔索似乎明白了什么,闭了眼摇头叹息。
      外面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门上的小窗被拉开:“晚上好,布莱克先生。”
      是范塔索夫人。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布莱克愤怒地盯着她:“卡翠娜在哪里?”
      “别急,警官,我都会为您解答。”
      范塔索夫人气定神闲,如同在舞台上演唱:“魔鬼,祭品,之前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只不过跟魔鬼做交易的人不是范塔索先生,而是那几个公子哥,或者说,是这镇子上所有想发财的人。”
      她压低了声音:“您知道吗?女巫死亡案早已发生了,在和您一样的警察都没有察觉的时候,几百年前,这片大陆上的女巫就在不断地死亡,且死的莫名其妙,她们为了保命,大多都隐姓埋名,躲到偏僻的地方去。”
      “卡翠娜是个好孩子,但她的母亲是个女巫,为了保护她的母亲,当年范塔索才带着全家人躲到这里来,但卡翠娜仍然继承了她母亲的天分,成为了一名女巫。这个可爱的孩子,不知道这个镇子的真相,甚至在她生日那一天,她还在屋顶画了一副巫术图案,为这个镇子上的人们送上祝福。”
      “但这个善意的举动却让卡翠娜暴露在贪婪的人心中,范加勒父子就是为了向警察局寻求帮助,才会在半路上被人杀死。
      “多么讽刺啊。”
      范塔索夫人笑得花枝乱颤,她最后理了理裙子,慢条斯理道:“我们明天就会进入到森林里去,再见。”
      布莱克心急如焚,但无能为力。
      直到捱到天亮,或许离天亮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他才又听到外面有脚步声,锁链被人砍断,他抬起头,看到了镇子上的巡夜人,后面还跟着巡夜人的小儿子马克。
      “我们可不想发什么财,趁他们不在,你们赶紧跑吧,警官。”巡夜人为他们解开绳子,布莱克揉了揉手腕,义正辞严地道:“为我找匹马来。”
      巡夜人无语地看着他。
      “现在,否则就来不及了。”他强调道:“我要进森林,我要阻止这一切。”
      “您打不过他们的。”巡夜人开口劝道,范塔索怒道:“还有我!他们别想动我的卡翠娜!”
      巡夜人犹豫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自己儿子那富有正义感的亮晶晶的眼睛:“我们这里有两把枪,够吗?”
      布莱克和范塔索骑着马闯进了森林。
      一进去,天上的太阳就仿佛被罩了一层黑暗的薄纱,使视野朦胧而不详,森林中落叶很厚,没有多久,他们就失去了进来的人留下的痕迹。
      布莱克掏出自己的罗盘,又看了看太阳:“往这边走。”
      他拨转马头,向着西方而去。
      森林中忽然起了狂风,落叶和腐烂的泥土不断地在乱舞,拍在人的脸上,冲进人的眼睛里,树木越来越高,张牙舞爪地将天空囚禁,低头向魔鬼一样地俯视他们。
      布莱克目光一定,忽然看到不远处有人。
      他和范加勒骑马步行过去,手里的猎枪警惕地举起来,在看清楚眼前的景象之后,他不由得讶异。
      是昨天晚上治安官带着的人们,只是卡翠娜不见踪影,这些人倒在一处空地上,脸色青白,有气无力地喘息着,像是中了毒了。
      布莱克抓起还清醒着的治安官:“卡翠娜在哪里?”
      治安官动了动嘴唇,向他发出求救的目光,布莱克问道:“是谁做的?”
      治安官努力张着嘴:“那个……该死的……婊……子……”
      布莱克明白了。
      他和范塔索再次上马,朝森林深处冲去。
      太阳越来越暗,到最后已几乎没有阳光,冷冰冰的鸦青色点缀着天空,而在地狱般的天空下,一棵张牙舞爪的大树矗立在前方,他看到卡翠娜和另外一个人被被吊在树上,树下的范塔索夫人正拿着刀。
      布莱克毫不犹豫地举枪。
      一声枪响过后,树木被打得激起一片碎屑。范塔索夫人却躲到了后面,范塔索骂了一声,下马来,持着枪朝树那里快步走去。
      “先不要过去!”布莱克道,这个女人诡计多端,还不知道会藏着什么后招。
      这个想法刚过完脑子,范塔索夫人就从树的另一边绕了出来,手里端起一把不知从哪里拿出来的枪,一枪打在范塔索先生的胸口。
      布莱克赶紧又朝她脑袋上来了一枪。
      女人机智地又立刻躲到了树后面,而此时被打中的树干,犹如打在了人身上一般,流出了猩红粘稠的血液。
      布莱克很想揉揉自己的眼睛,但他知道,眼前所见的一切是真的,他对科学的信仰已经崩塌得差不多了。
      “我们打个商量吧,警官?”范塔索夫人扬声道。
      布莱克一边戒备着范塔索夫人,一边用眼睛去查看范塔索先生和卡翠娜的状况,范塔索捂着胸口在地上痛苦地□□,血从他指缝里不断流出来。
      布莱克的目光又移向了卡翠娜,她安静地闭着眼睛。在她的另一边,一个有着长而凌乱的头发的女人,穿着破破烂烂的裙子,鲜血已经流满了她的全身,应该已经死了。
      令布莱克震惊的是,这个女人和范塔索夫人长得一模一样。
      “您好奇她是谁吗?”
      范塔索夫人问道。
      布莱克仍旧举着枪,范塔索夫人的声音已然悠扬而轻快:“……在二十多年前,我的母亲也是个女巫,生下了我们双胞胎姐妹,但她并不爱我们,为了从一面魔镜那里得到答案,她许下承诺,要把我们送给魔镜做祭品。”
      魔镜?
      范塔索夫人接下来的话让布莱克觉得简直是天方夜谭,她赞美道:“那是一面能知晓世上一切事物的镜子,它的美丽与智慧任何人都不及。当我被带到魔镜面前的时候,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它,我告诉它,假如它放过我,我会每年都给它送上足够的祭品。”
      “于是第一年,我将母亲送给了它,第二年,我骗了路过的一个女巫,趁她跟我来看魔镜时砍下了她的头,并把向魔镜献祭就能发财的消息传了出去;第三年,无头骑士死在森林里,我拿走了它的头,胁迫它的亡灵为我作战……”
      “看到树上挂着的那个女人了么?她是我的双胞胎妹妹,加上卡翠娜,就是最后的两个祭品,等他们都被我献祭,我将得到魔镜为我所许诺的一切——”
      布莱克背后忽然寒气刺骨。
      “疯子!”他忍不住了:“你这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有个法官父亲,从小立志当警察的布莱克从来没有见过范塔索夫人这样的人,也无法想象,当现代文明的曙光驱散愚昧之时,仍有人怀着那愚昧而疯狂的信仰。
      范塔索夫人笑得乐不可支。
      “我知道您在想什么,但愚蠢的不是我,而是您。”范塔索夫人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人类的欲望从来没有停止的时候,我是罪大恶极,但森林里倒着的那些人,他们赚的钱,又有多少是干净的呢?您作为警察保护的那些市民,难道不也是为了利益而来到那个城市?甚至是这个国家,这个国家本身——”
      范塔索夫人在末尾扬高了声音:“难道不也是靠着侵略与掠夺发家,靠着屠杀与抢劫立足,以肮脏贪婪的欲望而立于这片大陆之上?您就是这样一个国家的警官!”
      布莱克手里的枪几乎握不住。
      他想到了很多事情,那些警局里被随意冤死的犯人,那些路边贫穷的乞丐,那些针对印第安人的屠杀令,还有他年幼之时,被自诩为正义的法官父亲残忍杀死的母亲。
      他忽然觉得自己被这个世界骗了,他其实很孤独,没有一个人会和他有同样的心情。
      “放开卡翠娜!”他大声喊道。
      他话音落,背后马蹄声隐隐传来,带着尸体的腐烂味和阴冷的风。他觉得背上有如无数跟小刺在扎着,拿枪的手都在颤抖。
      “杀了他。”范塔索夫人命令道。
      布莱克转过头,一个高大无比的人影黑压压地朝他压下来,举起手中的长剑,一剑朝他脖子上砍下去。
      布莱克狼狈地从马上滚下来,暂时逃过一劫,向他发动攻击的骑士转着没有任何东西的空荡荡的脖颈,再一次震碎了他的三观。
      森林里刮起狂风,落叶犹如群魔乱舞,在范塔索夫人得意的笑声中,布莱克东躲西藏,他朝无头骑士的胸口开了几枪,但那死者的身躯犹如钢铁焊成一般纹丝不动,毫发无损。在布莱克睁大的绝望眼睛里,它的剑朝他脖子再一次砍下来。
      “滚回去!”布莱克忽然喊道:“魔镜没叫你出来!”
      亡灵骑士的剑悬在了半空。
      布莱克知道自己赌对了,亡灵并非没有意识,这片森林的主人是“它”,而“它”就是魔镜,是它在主宰着这一切。
      范塔索夫人见此从树后出来,她从身后拎出一个骷髅头来:“杀了他,我把你的头还给你!”
      无头骑士没有动作,但也没有离去,显然是在犹豫。
      布莱克趁机扑向范塔索夫人。
      骷髅头和手里的枪都掉在了落叶上,布莱克想制服这个疯狂的女人,但范塔索夫人力气居然也并不比他小,他差点都要被她掀翻。旁边奄奄一息道范塔索爬了几步,从落叶上捡起了骷髅头,几乎用尽了力气朝无头骑士丢去。
      “杀了她。”
      “不——”范塔索夫人不甘地挣扎,骷髅头回到了骑士手上,被它装在自己空荡荡的脖子上,白森森的骨头重新长出了肌肉与纹理,恢复了生前的面容。
      他大跨步走过来,一把拎起范塔索夫人,张牙舞爪的树木忽然裂开了一个大口,仿佛地狱在发出邀请,骑士带着仍然在挣扎的女人,骑着马一跃而下。
      裂口里涌起一阵泛着血腥的雾气,并没有立刻闭合,而是伸出千百只裸露的手臂,上下挥舞着,手臂后的洞口里传来地狱亡魂的声音。
      那些手臂犹如长了眼睛一般,一把扯住吊在树上的那个死去的女巫,将她扯进了树洞里,它们还想扯卡翠娜,布莱克连忙把卡翠娜放了下来,但他刚走出一步,就被一只青白枯瘦的手腕抓住了脚踝。
      它的力气极大,布莱克再加上来帮忙的范塔索,也根本挣脱不了,他们摔倒在厚厚落叶的地上,布莱克回过头,那些手臂的洞口越来越大,正在拖着他们往那里走,他仿佛听到那里面的亡魂在他耳边阴冷地笑。
      就在他绝望之时,他看到一个人静静地立在不远处。
      那一袭几乎将全身都遮起来的斗篷,那头露出来的红色的头发,还有她怀里抱着的,一面镜子。
      是她,或者说,是它。
      布莱克终于明白了她就是魔镜。
      “地狱还需要一个祭品,你若想活着,就放开卡翠娜,否则门是不会关的。”她露出的嘴角似乎带了些笑意,低声温柔地道:“为何要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拼命呢?放开她吧。”
      布莱克的腿已经被尸体细长的指甲划出无数道血痕,但他仍然坚定地摇了摇头。
      若他今天真的要注定死在这里,他希望至少还能救一个人。
      他想践行自己的正义,而绝非空口妄言。
      魔镜望着他,忽然摘下了自己的斗篷,它朝他笑了,它那幻化出来的伊莲娜的面容,千百年来始终和当年那个少女一模一样,只是那蓝色的眼睛里,已因孤独而布满了悲伤。
      它朝布莱克的方向走了过去,停在他脑袋旁。
      “如今我所爱之人,将要从地狱归来。”它的第一句话布莱克就听不懂,但他下意识地记在了心里:“我忽然改主意了,警官,她需要一对优秀的父母,而我将作为替代的祭品,堕入地狱百年。”
      它的眼睛望向远处,幽幽道:“不过百年,我等得起。”
      它说完话,那黑幽幽的涌动着血雾的洞口忽然比之前扩大了一倍,里面的声音更加毛骨悚然,传来犹如恶鬼张大了血盆大口。
      抓着布莱克的手忽然松开了,全部缩了回去,他回头,看到魔镜在面对着他,一步步地后退,黑色的地狱之门在它身后迅速扩大,而后一下子将它吞噬,他看到它最后变成了一面漂亮的大镜子,翻转着坠入黑色的深渊。
      森林里的风停止了,洞口也消失了,只有魔镜的斗篷掉落在树边,布莱克疲惫地松了口气,上前想将那斗篷拿起来。
      黑色的布料忽然动了一下,紧接着,从里面传来婴儿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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