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罗女骑士》谢洛笙

9、Chapter.09.糟糕的功课和偷去的秘密

　　莫尔是现任圣杯国王的弟弟。
　　塔罗国的四个郡，每个郡都有国王，服从主教和皇帝，承担赋税和随君出征。国王已不是传统概念里至高无上的统治者，准确说来，只是地方最高行政长官。王位世袭，王所从事的职业也代代不变。就像钱币国王只能理财，权杖国王只能从政那样，圣杯也只能管理史书。
　　莫尔的父亲和哥哥都是骑士的狂热份子，但为身份所困，不得不竖着史书打哈欠。莫尔给王子做过侍从，因此获得自由选择职业的权利，但他打算继承父亲的历史研究。
　　历史让莫尔热爱，让我头痛。
　　在家的时候我零星接触过一些历史知识，但爷爷说历史是简单规律的畸变，不透彻的东西，会耗费精力。所以至今我所了解的也只是零星。况且开课后我才知道，特训的教材还涉及扑克国的历史。
　　话说第一节课开始的时候我还挺兴奋。女祭司坐在椅子上，双眼总是在讲课的间隙无意识地飘向远方，白色披风在她身上像极敛起的羽翅。我喜欢这种略带神秘疏远的端庄温柔，不过我最感兴趣的还是她摊放在□□的圣书。那是古代流传下来的智慧，在一代代祭祀手中流转，令人神往。
　　我早听说祭祀喜欢提问，但我万万没想到第一节课她就拿出了点名册。
　　权杖路诺。她念道。
　　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孩站起来。除了主课要求穿骑士服外，其他时间都可穿自己的衣服，带象征器物。他桌子的右手边有一根制作粗糙的权杖。
　　一副扑克中多少张正牌？
　　52张正派，祭祀。
　　几张副牌？分别代表什么？
　　两张是副牌，大王表示太阳，小王代表月亮。
　　祭祀颔首，男孩红着脸坐下。
　　恋人佩特。她又点名。扑克牌中K、Q、J共有12张，有什么含义？
　　不仅表示有12个月，又表示一年中经过太阳的12颗星座。
　　…… ……
　　好。最后一个问题。隐士伊乔。她薄薄的嘴唇吐出我的名字。关于塔罗牌的起源，吉普赛学说怎样认为？
　　我磨磨蹭蹭站起来，莫尔在旁边用口型说着什么，可惜我完全不懂。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低头说。脸烧得快滴血。
　　她示意我坐下。
　　研究塔罗牌的学者认为塔罗牌极有可能是吉普赛人由亚洲或非洲带到欧洲，他们以占卜为生，塔罗牌就是他们的其中一种占卜方法。不过吉普赛人是一个四处流浪的游牧民族，塔罗牌可能不是吉普赛的产品，他们只是从其他文明学习得来的。祭祀解说，这个问题涉及塔罗的起源，翻开到书本的绪言，我们来看看古埃及学说和古意大利学说……
　　这只是噩梦的开始。
　　第二天晚上的塔罗推算一开始，坎农伯爵就说要大致了解我们的推算水平。三百号人搭配成一百五十对练习。我和莫尔一组。他用的牌阵是星宫之书，十四张牌。这个牌阵耗时很长，伯爵在整个推算教室打转，路过我们时看了莫尔的牌一眼。当时莫尔的解牌结束正在收牌，伯爵说了句，牌阵选择不能哗众取宠，然后又看看我，干脆在旁边坐了下来。我忐忑地洗牌，让莫尔切牌，然后选了较简单的圣三角牌阵。
　　牌一：魔术师，正位
　　牌二：恋人，逆位
　　牌三：星星，正位
　　莫尔配合地问的简单：特训的结果于我而言可有利？
　　思考片刻，我说，魔术师正位，出生良好，获得良师益友，又有足够的能力，长处得到发挥，过去发展顺利。恋人逆位，现今以往的关系濒临破坏，功课不佳，发展暂时受阻。星星正位，经历徘徊疑惑，然后拨云见日，一派欣欣向荣，有可能开辟新的事业。
　　那总体看来如何？
　　特训只是短期，可能效果不佳。但是你的过去顺风顺水，未来又极为客观，大可不必患得患失。看了伯爵一眼，我心里不安。
　　解的不错，但塔罗不是照本宣科。或许你可以多花点时间注重对牌的第一感觉。伯爵说着又慢慢踱走,
　　还有第三天晚上的礼仪课，我打翻了碟子，勺子也在同时哗啦啦地全扑向地板。

　　副课表现不好，骑术也一塌糊涂。
　　无论是特训还是正规训练，女学员都少之又少。一般都是从小有志愿于此，接受训练，并且要入学考试通过。相较而言，我简直是毫无基础。
　　驭马力不从心，盾和剑也拿不稳，剑还时不时嘭的一声脱手掉到地上。海勒教官不算严苛，但我那样的表现到底让人忍无可忍。尤其当他看到我手上的镯子，脸色难看地低喝，那是什么？不过后来了解是魔术师给的而且真的去不下来时，才脸色稍霁。
　　我情绪低迷，整日无精打采。罗杰和贝利都有点无措的样子。肚子里憋了一股邪火，看到罗杰我就忍不住。当被海勒再次点名出列之后，我终于爆发。我瞪着罗杰吼，要不是约瑟利用私权把我弄到这里来，谁稀罕当什么骑士！心情恶劣，晚课我也没去，反正去了还要提心吊胆担心被点到。我已经厌倦了这种生活。贝利说，乔，那不是罗杰的错。我没理他。我当然知道不是罗杰的错，我也知道这样的发脾气多么无理取闹，事实上我自己也无趣，但要怎么办？
　　当晚罗杰还是来了，一趟是送饭，一趟是送包裹。一袋子防暑和治跌打损伤的药，袋底有爷爷的信。信很短，格式不规范，像便条。他说，乔，一旦决定从事一件事，不管初衷如何，你都应该尽力而为。世上不如意十之八九，为不可改变的东西哀怨，不是我愿意看到的。你达芙阿姨已知道你在卡特城，相信她会去看望。不要让人担心。爷爷等着你回家。
　　反反复复看那些熟悉的字体，直到眼睛温热。

　　莫尔知道我，一直生活在丛林中，连基础教育都未接受过，忽的一天被拉进条条框框中，很多空白地带要在短时间内被填充，这是非常痛苦的过程。
　　他主动提出给我补习历史。从塔罗起源开始讲。他说话的时候右手指腹在文字下滑过，眉毛微蹙。祭祀的问题不局限在课本上，所以野史和一些学者的史学研究他也会稍稍顾及。重点的段落他让我拿笔在下面画波浪线。
　　莫尔的眉毛很好看，是一种柔顺的张扬。
　　和罗杰一样，莫尔也喜欢逗贝利。贝利在我上课回来前就已入睡，莫尔把他从小篮子里掏出来，用饼干诱惑。贝利的智商显然超过莫尔的估计，他只是象征性地动动鼻子，就又闭上眼睛。
　　逗贝利的饼干装在莫尔的小号圣杯里。圣杯是木头雕成，挂在腰上。莫尔十四岁的时候把家族圣杯偷偷拿到自己，阴差阳错差点弄丢。那是十字架圣杯，非常的神圣珍贵，只在特别的节日才拿出来。国王知道后惩罚他成为骑士之前只能用木制圣杯。莫尔为此耿耿于怀表情愁苦，我忍不住哈哈笑。

　　我主动向罗杰道歉，他笑的坦然，乔，来到这里，你代表的就不只是自己了，以后不要任性。

　　除了骑术，课堂上我的表现渐渐转好。
　　礼仪教师琳娜比我大不了两岁，可能是我第一节课出丑的原因，她见到我总是要笑不笑的露出一口牙。这个表情在别人看来是可爱，但在我眼里就是间接的调笑。不过现在就算她站在我旁边我也可以大方地按指示正确使用敬语和手势，碟子勺子刀叉也能正确摆放和使用。
　　课前预习，加上莫尔的帮助，我终于不用一上历史就战战兢兢。有次祭祀要我例举与恶魔有关的重大事件。我从产生说到贬谪，以及现居地，末了还补充了十几年前可能的和恋人家族的勾结。不过得到祭祀浅笑奖励的同时，我发现恋人家族学员的脸都是绿的。
　　前面我已经提过莫尔出生史学之家，古代史近代史于他不过小儿科。他喜欢时政，还从他哥哥那弄了很多史实资料，有些在市面上根本找不到。塔罗史学界的一个不成文规定是五十年内的事件不予公布，等盖棺定论后才列入史籍。所以我把十几年前的事情说出来多少是有显摆的意思。咸鱼大翻身，就是我的初衷。
　　不过，显然失算了。莫尔当时脸色就不好，我问他，他只说要是他哥知道他偷拿资料一定会发脾气。过了几天他问我有没有陌生人在我旁边频繁出现。我想了想说，好像有。
　　其实不单是陌生人，坎农伯爵那对宝贝女儿偶尔也出现，骄傲冰冷，搞的像幽灵。
　　莫尔沮丧，说，是不是服装怪异？
　　是。我回答，穿着不像塔罗人。
　　的确不是。他说，你应该知道另一个世界的存在，在我们世界的外面。我们习惯上叫它“外世界”。他们是那个世界来的交换生。
　　莫尔说塔罗曾和外世界长期互派交换生。我们汲取他们的新鲜事物，他们在我们这里培养塔罗占卜大师。在塔罗，交换生名单限于皇室成员。莫尔跟随的以约瑟王子为核心的皇室是最后一批。他们发现外世界的人总是用高明的招数在不知不觉中套取塔罗的秘密。皇室终止了出境，但秘密还在源源不断被偷走，矛头集中指向塔罗境内接待的交换生。然而他们都是绝顶聪明的人，不留丝毫差错，自然不给人驱逐出境的理由。
　　乔，据我估计，你是他们最新的突破口。莫尔看着我，眼睛澄澈。作为隐士你太特殊，还有你的镯子，你也许不知道，魔术师的紫色是不轻易送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