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uble moment》领主大人

33、33

　　我又梦到他了。
　　这次我们在博物馆里，身旁矗立着沉默的蜡质人像，他们凝固在与史前动物进行激烈交战前的最后一刻。
　　他靠在玻璃罩上摇摇晃晃，一副重心不稳的样子。尽管明白那只是他吸引我注意的一贯伎俩，我还是忍不住中招：“你怎么又来了？这可是今年第二次了。”
　　“不是你希望我来的吗？”他的耳垂上一枚正十字白银耳钉散发着柔和的光，“你在担心什么呢？”
　　“我？”我哼了一声重重靠在身后的栏杆上，“我能有什么担心的，这条命都不是我自己的。”我偷偷观察他的反应。
　　他十分爽朗地大声笑了出来，笑声在空旷的展厅里回响着。
　　“你真的这么想吗？”他似乎笑出了眼泪来，眼睛亮晶晶的闪着波光，“为什么即使经历过一次知道了结果，你还能做出同样的选择呢？”
　　这是什么意思？我的人生尽管乏味，却从没有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这种失误发生。
　　我于是莫名其妙地瞪着他。
　　“这里是你的梦境噢，不用这么紧张啦。”他淡淡说着敲了敲玻璃，“这是上次学校组织参观的地方吗？你很喜欢这里？”
　　“不，”我打量着四周，“说实在的，我都没有想到自己还记得这里。”
　　“你看不到我在想什么吧？”他坏心眼地笑起来，“感觉很难过吧？”
　　“这倒没有。”我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热度随之久久无法退去，“你怎么知道？”
　　“这里毕竟是你的梦嘛。”他淡淡地微笑着，看着我的眼睛。
　　我在他灰色的眼睛里看见我小小的倒影：“那么，你知道我会站在这里的理由吗？”
　　场景崩塌了，毁灭了，不复存在了之后，他悲伤的幻影渐渐淡去。我对他的记忆永远停留在高中毕业的夏天，比伏地魔的日记本更加遥远。
　　我无端端流下眼泪，却想不起是为了什么，也记不起是什么时间。

　　“你居然哭到呛得喘不上气来……”Mars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可恶，我好困。”
　　“你这个混X！”我哽咽着大声控诉，“你明白‘做噩梦惊醒却发现那就是现实！’那种心情吗！？”我狠狠把枕头压在他肚子上，又踹了他一脚。
　　“拜托，我只是在看专题片，”Mars委屈地缩在床角，“我怎么会知道你梦到了史前动物嘛……”[见鬼，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第一，你为什么大半夜看什么‘游遍天下——博物馆之行’这种白痴的旅游节目的录像？”我好不容易抹干眼泪，“第二，你作为一个巫师何苦要买这种全景投影仪！”我暴躁地指向房间一角状甚无辜的仪器。原来这些天他一直把这种东西当做睡前的小小娱乐吗？畅想了一下未来之后，我不禁因面前这个少年今后的成长陷入了沉思——录像碍…
　　那个暧昧又拖沓的尾音足以说明我想到了什么。
　　“这可是我爸爸送我的圣诞节礼物！”Mars跳下床挡在投影仪前面，他误会了我阴沉程度达到巅峰的目光。
　　“我又不是Selina，”我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我还没有养成将所有负面情绪付诸武力的习惯（如果那一天真的来到了，我还是先杀了自己吧），“这是哪年的圣诞礼物啊？看起来还蛮新的。”
　　Mars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
　　“是今年的。”他轻声说。
　　“啊？”我眨眨眼，“啊啊，现在好像还是十一月份的样子哦……”
　　“这种小事就不要去在意了啦……”Mars一脸绝望，“说起来你那边怎么样了？入学了名单一下就变长了，也没人给点建议什么的。”
　　说实在的，要不是我能直接读取他人的思维，要理解Mars这番话还真有些难度。他试图表达的总结一下共有两点：一，他的圣诞礼物交换名额因为社交圈扩大而激增；二，他认为自己的零用钱无法负担。
　　“嗯，所以，要我借钱给你吗？”我一直觉得Blackwood家对于“零用钱”的定义非常崎岖诡异，再说一个在21世纪混得如鱼得水的成年人在20世纪80年代初会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呢？迈克尔•杰克逊的第一张唱片？抱歉我仍使用了麻瓜的思维方式，因为魔法世界的一切在我看来依旧十分荒诞。
　　“怎么可能！”Mars突然大声喊道，一脸惊慌地看着我，“你真的是……”他印象里Blackwood的家规中有关于“节俭，独善其身”的谏言，约束力很强。
　　“怎么这种事你比我还清楚啊，”我干笑两声，“不过那好像只对下一任家主起约束作用，跟我没关系啦。”毕竟上面压着一个优秀到人神共愤的哥哥嘛。
　　Mars心事很重，可我又困又累打不起精神仔细分析了：“是吗？不过还是算了，借钱可不是好习惯碍…你不要诱惑我啊啊啊！”小思想家暴走了。
　　“对了Mars，你还记得Selina说找查理来的事吗？”
　　Mars愣了一下：“好像就是今天哦，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倒是没忘……”只是没找到恰当的时机，“你觉得Selina忘记了吗？”
　　“听你这么一说，”Mars爬下床关上投影仪，“确实不大可能。她记忆力好到变态的地步，不可能忘掉你再三提起的事。”
　　变态的地步吗……“你自己不也是嘛……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我打起精神问他。
　　“干、干嘛啊？”Mars抬起胳膊遮住脸庞，似乎认定我能从他的五官猜出礼物的名称，“告诉你就没有意义了啊，不许偷看！”
　　好吧，既然你说的这么严重，我就勉为其难抑制一下快要爆棚的好奇心吧。

　　33.
　　“你们居然就那么回去了！”Selina一直把叉子举到我俩眼睛跟前，“查理可是很忙的！他为了明年能顺利进入校队，一直在努力练习……”
　　“喂喂，”Mars露出一个嘲笑的神情，“怪不得你连告白对象长什么样都分不清，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嘛哈哈哈……”他敏捷地躲开了Selina的攻击，笑个不停。
　　“Mars，你正经一点好吗？”我一把拍上他嘴咧得老大的脸——用一片涂着果酱的面包。
　　Mars凄厉的惨叫声回响在空旷的教室中。
　　Selina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呆看着我：“你这是干什么……”她居然当机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见上面呢？”我只得担负起挑起话题的重任，“我是说那个韦斯莱。”
　　“我总觉得你动机不纯。”
　　“那可是个男生，他的动机能不纯到哪里去……”Mars说到一半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声音可怜兮兮地软了下去。
　　“我只是想见识一下真正的格兰芬多是什么样嘛。”我笑眯眯地喝了一口南瓜汁。
　　Selina很快明白过来：“你这是什么意思……太过分了吧！”
　　“不过说实在的，你怎么会分到格兰芬多呢？”Mars很不满意清洁咒的效果，抓着窗帘一角蹭来蹭去。
　　Selina少见地主动放弃了：“这个嘛，分院帽确实问我要不要考虑拉文克劳。”
　　[这个更不可思议……]那一刻，我和Mars从彼此眼中读出了同样的感想。
　　“Jerome你才是呢，分院式上可是出尽了风头啊。”
　　我耸了耸肩：“我是想在家族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啦，但那只帽子说我‘不具备赫奇帕奇的品质’，真气人啊。”
　　“这不废话吗，”Selina想象了一下我身在赫奇帕奇的场面，受到了很大冲击，“想想看一只狐狸混进了小羊羔的队伍……那会是多么可怕的悲剧啊！”她此刻装出的义愤填膺的样子倒有几分外交部发言人的神韵。
　　“Selina？”一个迟疑的声音，“你在吗？”
　　Selina精神一振：“查理~进来吧进来吧，我们都在哦。”她就差冒出粉色泡泡了！这个家伙！
　　红头发的小家伙探头探脑从门边出现，那爽朗的笑容足以令在场的所有同龄人质疑自己的人生：“我藏了点吃的带过来！”他亮出手里的储备粮。
　　“哇，好耀眼。”Mars在我身后虚弱地小声嘀咕。
　　我相信此刻我们的心情恰似在强烈日光面前一步步走向灰飞烟灭的吸血鬼。
　　我情不自禁向后退了一步。倒是Selina一脸春光地迎了上去，仿佛那不是一袋半温半凉还有点黏黏糊糊的剩饭而是魔法部最高职位的就职演说发布会的主席台。
　　啊啊，我明白了。从Mars的表情来看，他也明白了。
　　“干、干嘛啊，不要看我啦。”Selina“羞涩”地抬起手，似乎是想捂住泛红的脸庞。
　　我和Mars迅速避开两个悄无声息的恶咒。
　　“啊哈哈，你们关系真好呢。说起来教授讲到这一段了吗？我怎么完全没有印象碍…”查理对Mars刚刚在看的书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这好像都不是英文嘛，我连看都看不懂。看来我期末挂科已成定局了碍…”他心灰意冷地把书交还到主人（？）手中。
　　不是这样的哦，查理同学。我笑得有点勉强：“那个，我是Jerome•Blackwood，他是Mars•Lam。很高兴见到你。”我姑且帮助彻底陷入石化状态一遍遍无声呐喊着“你要是能看懂……那就糟了！”的Mars做了简短的自我介绍。
　　“唔，我也是。”查理笑眯眯地递过来一块馅饼，“我从Selina那里听说过你们的事情哦，我叫查理•韦斯莱，哈哈。好奇怪哦，明明彼此都知道还要介绍一遍。”
　　Mars，渐渐的，出现了风化的迹象。喂，你给我好好挺住！我一边保持着不成形的“初见专用微笑”，一边狠狠踩了他一脚。
　　“这就是大人世界无聊的规则啦，只能说他们深受其害。”Selina闲闲地评价道，随即收到了来自受害者“你没有资格发表意见”的冷慢目光。
　　“查理，事情是这样的。”我决定依靠自己的努力将事件的走向拉回正轨，“你也知道我上次魁地奇课的事情吧，而且我的体质真的是太差了。Selina说你很擅长运动呢，可以请你做我的老师吗？”
　　我坚强地无视了Mars惊慌失措有口难辩张口结舌目瞪口呆……总之像弃犬一样可怜的目光，而是直视着查理看起来有点漫不经心的眼睛。
　　“哎——我这样问是不是有点奇怪呢……”查理有点为难似的挠挠头，“你为什么不拜托Mars呢？他一定很乐意的。”
　　“不不，”对此我早有预料，“Mars他的运动神经太发达了，怎么说呢……”我也做出很为难的样子，“他不太能顾及到别人，特别是当差距非常之大的时候。哦，我不是说你不如Mars……”顺带一提，为了贯彻这一计划，我在飞行课上再也没有试飞成功过。
　　“如果是这样的话，”查理爽朗地笑了，“好像我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哦。不过到期末就靠你们帮我突击一把喽。”他冲Mars眨眨眼睛，后者别扭地转开头。
　　此情此景不禁让我轻飘飘地想到：如果Selina这时候扑进查理怀里红着脸瞪着我说上一句“你怎么可以这么狡猾！我也要来！”那么我的人生到此为止就在圆满不过了——一个围绕着查理同学徐徐展开的后宫画卷逐渐成型了！
　　我不负责任的肖想立即得到了回报（也许报应比较贴切）。
　　Selina面无表情地凑过来对我说：“查理是我的专属治疗仪器，找你家Mars去。他要是哭了我就秒杀你哦~”
　　我保持着声色不动的微笑从牙缝里缓缓挤出一句：“我也需要扩展一下交际圈啊，不然家里肯定以为我怎么着了呢。”
　　“那也别跟我这儿扩展啊！”Selina怒了，“你当我是专门发掘‘适于交往者’的吗？”
　　“总之先去安抚一下Mars吧。”我无奈地推开死死挡在我和查理中间的Selina，“他好像真的快要哭出来了。”
　　查理饶有兴趣地观看着这一幕幕，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Mars在我唱做俱佳的解释及一系列对其运动神经的吹捧的双重麻痹下总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