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在路上》一梦悠然

9、第九章 大夫人生辰

　　当小果领着细玉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冲上去抱着细玉，就象是关在监狱里的人终于盼到来探监的亲人。张家的生活还真是跟坐监狱一样，大夫人对我的态度直接影响到了张家其他人对我的态度，在老爷院里的时候还不觉得，那些丫头、婆子、管家等都碍着老爷的面子对我还客气三分，现在我自己住了，才知道人情冷暖，原来在老爷房里的时候觉得张家的饭菜还算可口，现在不但那菜式少了许多，经常小果去拿饭的时候，只有一些冷菜冷饭，那些热腾腾的汤羹之类的不是老爷的就是大夫人的或是那房夫人的。那些丫头婆子见了我连礼都行的马马虎虎，我平日里也懒得见那些人的嘴脸，除了和四夫人走动走动，便只呆在我的偏院里，都快闷出毛来了。
　　见了细玉，我现在才发觉林家才是自己家，细玉是自己的妹妹，这些天我想家的时候更多的是想起爹、娘、长连和细玉而不是原来时空的爸爸妈妈，爸爸妈妈，我愧对你们，既然我占了林小红的身体，就让我替她做她没做完的事情。
　　细玉看了我住的环境，说：“姐姐在张家过得可好？”
　　张大娘交给我的东西一看就知道是些便宜货，哪里值得了四两银子！细玉也看出我在张家的窘境，“细玉，我倒觉得这个偏院清静得很，我过得很闲适呢。”
　　我吩咐小果，叫厨房添几个菜。
　　细玉和我说起家里的生意，“姐，你不知道现在家里的生意简直好得不得了！林家面馆因为干净快捷、面食新颖，来吃饭的人如果赶上饭点，还得等桌子呢。开张才半个月，长连哥哥说已经收入上百两了。”
　　我一听，也很高兴，“等过几日，大夫人的生辰过了，我也要个假回家看看爹娘。”
　　小果进来给我们续茶，还给我使眼色。我跟小果到外间，小果说：“厨房里管事的李大娘说厨房里的饭菜都是定好的，哪能随便说加菜就加菜。还说我一个小丫头不懂事，应该劝着主子些。”
　　我一听着实有些恼了，这不是暗指我不懂事吗？一个厨房的管事也敢教训我了。在老爷房里的时候，无论什么时候想吃什么说一声，厨房一会儿就送来了，看来在这种大家庭里表现得太软弱，只能像《红楼梦》里的迎春一样，连丫头婆子也叫欺负主子了。”
　　我让小果陪着细玉，自己亲自到厨房里去了。那李大娘约摸四十多岁，长相很精明的样子。“李大娘，小果那丫头不懂事，没告诉我这府里规矩，加菜还要主子亲自到厨房吩咐的。”
　　李大娘还摆出一份不卑不亢的语调，“六夫人，府里没这规矩，不过六夫人也知道，这府里大了，不像六夫人娘家，想吃什么给自家亲娘说一声就成了。你看这府里厨房的银子是每月大夫人都给派好的，如果每个夫人只是开个口就添个菜，我们这里的银子哪里够支派？”
　　“是吗？我刚过去给老爷请安，说娘家妹妹来了，老爷说是要我招呼好，短什么直接给下人吩咐就行了。看来我还是得去一一回禀了老爷才是。这张家的规矩也不能从我这里乱了。”什么张家的规矩，不过是欺软怕硬，看着我在张家没什么地位，人人都想从你身上揩油罢了。本来我也想花点银子就算了，只是月银已经花完了，第二个月的月银要明天才发，哪里有钱打点，这才不得不搬出老爷做挡箭牌。
　　“六夫人，李大娘不是那个意思，而是您要添的几个菜的料，有的没有现成的料，不过六夫人您放心，我们一定给您做好送去。老爷那里……是我们给六夫人和老爷添乱了。”
　　说这番话的是一个穿着绿衫的小丫头，十七八岁的样子，看着挺机灵，站起来给我行了礼，我这才发觉她的腿有问题，大概是小儿麻痹。
　　“你叫什么名字？”
　　“回六夫人话，奴婢叫茸儿。”
　　“芙蓉的蓉？”
　　“回六夫人话，是毛茸茸的茸。”
　　“你识字？”
　　“回六夫人话，奴婢家父原是私塾先生，在家里识得几个字。”
　　“那怎么到这里来了？”
　　“回六夫人话，家里走了水，只剩我一个了，只得卖身为奴了。”
　　茸儿送我出来，我实在受不了她在每句话前都加一句‘回六夫人话’，就说：“以后跟我直接回话就可以了，不要再加什么‘回六夫人话’。”
　　“回六夫人话，我知道了。”茸儿说完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不好意思的笑了。她望着我说，“六夫人，这府里的小丫头都说六夫人待下人是最好的。做错了事儿也从不鞭杖。对小丫头就像对自家妹妹一样。今日见着六夫人，才知道真是这样。”
　　这张家对待下人根本就不当人，做错了事轻则命人抽耳光重则鞭抽棍打，听说大夫人那里打死过两个小丫头，我只不过是见不得这里尊卑分明，对待小丫头也像在原来时空一样平等对待而已，没想倒在小丫头间树立了这么好的形象。还有这茸儿，除了腿脚不好，倒是个聪明人，那一番话既解了我和李大娘的窘境，又似给李大娘开托，谁也不得罪。
　　送走了细玉，我跟小果商量给大夫人送什么礼物才合适。送金玉首饰，只怕那五两月银也买不着什么好东西，更何况还要经采办的张大娘再盘剥一层。我左思右想决定做一个暖盆，这冬日里吃得一些小点心，厨房送来的时候还是热的，略放一放就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这个暖盆做成一个中空的，盆子的上边左右两侧各开一个小孔，用时往里面注入热水，怕凉的点心放在里面大概可以热上半个时辰。
　　大夫人生辰，这是我第二次去张家的正厅，这张家人又一次聚齐了，老爷依然没来，不过老爷还是着轴烟送来一份大礼，是一双玉筷，筷子末端还嵌有金银的雕花。老夫人也没来，传话过来说，她不来大家也还玩得尽兴些。家里请了歌舞姬的表演，我发现这里的歌舞均以娇柔为主，特别是那个穿一身红裙的领舞姑娘，身段那个柔软，跪在那里，身体向后仰去，真至头垂到地上，两条胳膊还在不断做的复杂舞蹈动作。一舞终了，大约有些出汗，再加上跳舞本身衣服也穿得薄，衣服有些贴衣，更衬得她曲线玲珑。她向众人福了福，经过张安之时，我看见张安之的一双色眼盯在人家姑娘胸前，他端着一杯酒站起来，说“这位姑娘跳得真好，我这里敬姑娘一杯？”那姑娘面色羞赧，说，“谢公子，奴婢一喝酒就醉了。”张安之更进一步，“醉便醉了，宿在府中就是了。”那姑娘现在连脖子都红了，我心想你不如直接说睡在你床上算了。那姑娘站在那里低了头，想走又不敢走。我想挺身而出救那位姑娘于水火，但看看众人，似乎见多不怪，根本没人往这里看。张安之已经开始动手动脚，一只手抬起姑娘的下巴，一只手将酒递至姑娘唇前。“咳，咳”，大夫人一声咳嗽，说，“安之，这可是我的生辰，不要乱了氛围，再说你云妹妹也在，她还是个孩子，也不见收敛些。”张安之松了手，恭恭敬敬地对大夫人行了礼说：“大娘，安之给大娘备了一份薄礼，祝大娘寿比南山不老松。”说着呈上一只碗，这只碗外面看去普普通通，里面却在碗边嵌有一圈珍珠，最是不易这些珍珠颗颗一样大小，与碗混然天成，看样子应该价值不菲。看大夫人的笑容就知道她应该很满意，命人收了。
　　二夫人的寿礼也相当贵重，是一匹绢布，这匹绢布是月白色，不见一丝杂色，虽薄如蚕翼，轻如浮云，却一丝一毫也不透明，二夫人说这是滇池冰蚕丝所制，穿上不但吸汗清凉，还一点都不贴身，是夏季衣物的首选。
　　三夫人和菌云送上一幅绣屏，上面绣着云腾仙鹤，不但有祝寿之意，绣工更是非凡，听三夫人讲这绣品的绣娘是业朝第一针李飞花。
　　四夫人呈上的是一支玉竿狼豪，也是名品。五夫人呈上的是一架古朴的焦尾琴，听五夫人说是古琴。
　　我的寿礼跟人家的一比，实在是拿不出手。我硬着头皮呈上去，讲解了一下这个暖盆的作用。大夫人轻轻的嗯了一声，命丫头收下了。我讪讪地退下。
　　那茵云八成是故意的，说“六夫人这东西，我怎么从没有见过？大概很值钱吧？”
　　我只得接过话，“这暖盆不值什么钱，只不过有些实用的目的罢了。”
　　“不值钱的东西怎么好当大娘的贺礼？”那茵云还得寸进尺了。
　　“虽不是值钱的东西，可那是六妹自己发明的，比起我们买的现成的贺礼，六妹的暖盆更具心意。”我用眼神感了谢四夫人，在这个时候帮我说话。
　　“虽说是用了心意，可大姐五十生辰，送个暖盆也寒酸了些吧。六妹是小家出来的，可嫁进我们张家，怎么还留着一股子小家子气。”如果我的眼睛是刀子的话，我一定把三夫人身上捅上几十个，不，几百个血窟窿。
　　“妹妹，话也不能这么说。六妹妹原来娘家的日子过得紧巴惯了，这次送大夫人一个暖盆已经算是大手笔了。”这二夫人的话对我是讽刺加挖苦。
　　“姐姐，你这么说可不对。听说大姐身边的青莲和绿蕊为庆贺大姐生辰都送了一对玉如意，怎么六妹还能不如这府里的丫头？回头这要传到外边去，还不丢了我们张家的脸面。”这三夫人和二夫人一唱一和，根本把我当透明人。我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那大夫人倒是听得很受用一般，还不时和着笑一笑，连也身边的青莲和绿蕊也不加掩饰的笑了，小果在我身后两只眼睛都快瞪出血来了。
　　大夫人这时发话了，“二妹、三妹你们也别为难你六妹了，你们看看你六妹的脸色，再说下去你六妹的脸色就和炒猪肝一样了。”
　　这时正厅里的人都笑了，只有四夫人向我投来同情的眼光，还有一道不易察觉的同情的眼光，像是从张安之那个方向投来的，那个登徒子也会同情我？这个家里住的都是变态，以取笑别人为乐，特别是大夫人、二夫人和三夫人，就是一群变态的老太婆！大概是老爷生病已久，她们太久没有房中乐趣，内分泌失调。她们这辈子再也没有男人爱，也没有子孙疼，到最后孤老终死，最后就跟那王熙凤一样，一张草席裹了扔掉了事。我在心里在诅咒她们，还兼带着问候了她们的祖宗十八代。
　　大夫人的生日盛宴最终在众人取笑我的乐趣中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