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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你会给我打电话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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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乌西沉,唯余地平线上那一抹残红。傍晚的首都车水马龙,幢幢高楼渐渐亮起灯光,温馨的巢穴等待着一个个倦鸟归来。
庄桦握着公交车上的扶手被裹挟在两个体态壮硕的大妈中间,耳边充斥着不知谁家亲戚的家长里短,连耳机都无法隔绝她们叽叽喳喳的一言一语。
她每一日回家都需要挤上至少半个小时的公交车,而晚高峰让她就像她今天早上吃的溏心蛋一样被左右两片面包夹在中间无法动弹,解锁手机换首音乐都需要费很大一番功夫。
那张印着骆湄私人电话的明信片此刻被她装在了拉链裤兜里,她几乎是每过个两分钟就要伸手进去摸摸看那个小东西是不是还乖乖待在里面,就好像它长了两条不听话的腿会自己跑掉一样。
到家时已是晚上七点。庄桦从包里翻出钥匙去开防盗门,这间她租了五年的公寓如往常一样一片漆黑,没有光亮。也不知为何,今天的庄桦有些多愁善感,觉得回家沿途看到的那么多家灯火在无声地发光,竟然没有一盏能来迎接疲惫不堪的自己。她不禁又莫名其妙地想到了骆湄,有些好奇这位影后打开家门时有没有人会在那里等着她。
骆湄不愿结婚是娱乐圈里人人都清楚的,不追星的庄桦多少也有所耳闻。不过不结婚不代表不谈恋爱,也不代表没有住在一起的朋友或亲属,骆影后这种级别的人,再不济应该也会有厨师家政一类的人在公寓里打理事务,没什么机会来体会普通人的孤独感。
啪。
庄桦伸手为自己打开灯,橙黄色暖光照亮堆满杂物的客厅。她将背包扔在沙发椅上,去厨房为自己倒了一杯凉水。在喝水的时候她从裤兜里拿出了那张已经不再平整的名片,盯着那上面两个加粗的宋体字发呆。
自从实习期间去到Prodige,她就再没有动过离开杂志社的念头。这一行的人通常不会在一个地方太过长久地待着,总会在大公司积累几年经验之后要么跳槽,要么转行,因为这种杂志社的发展机会实在是少之又少。
Prodige给庄桦开出的工资不算多,但够她养活自己,也够她每月寄一些钱给自己在南方老家的父母。她的生活离富裕虽然还有很远很远的距离,却也不算拮据,所以庄桦很少会动什么跳出舒适圈的念头。
这不是她第一次收到合作方递过来的名片,但毕竟骆影后和网红还有平面模特不同,如果真的能为她提供机会,那必定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千载难逢的机会,怎么就会天上掉馅饼一样砸在自己的头上呢?庄桦在好运面前一时有些犹豫,她实在不知道同影后合作要付出什么而付出后又究竟能收获到什么。
一整天的工作让她脑子有些疲惫,不愿继续纠结。最终她走出厨房,将骆湄的名片压在了玻璃茶几下面一个比较醒目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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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中午,层云当空堆叠,像是在酝酿从夏季向入秋过度的最后一场大雨。天气阴沉闷热,丝毫寻不见昨天时的凉爽感。
庄桦端着盒饭走到餐厅落地窗旁的一个长桌边,坐在了今天终于回来上班的秦昭玲身旁。
秦姐的母亲病重住院,这几日她经常接到来自医院和各方探病亲戚的电话,忙得焦头烂额,动不动就要请假去陪床。昨天她没能过来也是因为有一个下周要做的小手术因为她母亲身体状况多变的原因不得不提前进行。
不过还好秦昭玲处理事情的能力这些年来被磨炼得相当强,哪怕是一个人也能把工作和家里的任务安排得天衣无缝。
见到庄桦坐过来,秦昭玲露出微笑,替她拉出椅子,呷了口手中的咖啡开口道:“怎么样,影后有没有很难伺候?”
庄桦轻声道谢后回答她:“倒也没有,就是这位影后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秦昭玲显然对骆湄的脾性有些了解,她用打趣地口吻逗她:“骆影后是不是可会撩人了?”
何止是可会?庄桦打从娘胎里出来就没见过比她更会撩的生物了,她老家那只爱在人腿上睡觉时用尾巴扫人胳膊的田园猫都没她能撩。
听秦昭玲这么一说,庄桦才发现原来骆湄不只是爱撩她,而是习惯无差别攻击所有人,意识到这一点的庄桦本应该松一口气的心此刻却莫名其妙染上了一丝失落。庄桦暗暗嘲笑自己自作多情,居然会误以为影后对她有什么特殊的兴趣。
为了回应秦姐,庄桦抬眉抿嘴笑了笑,算是默认。秦昭玲见她这种反应几乎都能想象出来她昨天经历过什么,拍拍她肩膀道:“她就这性格,你别太当回事,也别太把她说的话当真。”
别太把她的话当真?别太把她的哪句话当真?是那句“我看你化妆技术不错”还是“以后也想跟你合作”?
本来庄桦是并不打算和同事提及昨天骆湄递给她名片这回事的,这时却突然有些想问问秦昭玲的看法,她明白,对方并不是那种会随便打别人小报告的人,而且一直以来对自己都还算关照。
在听她说完之后,秦昭玲的表情有些讶异,她晃了半晌空空的咖啡纸杯开口道:“据我所知,骆湄虽然偶尔会招合作过的人为自己工作,但一般都会把商量的任务交给助理和经纪人,从没有提过亲自同别人一起吃饭……”
庄桦没说话,等着她的后半段。对方喜欢卖关子的性格不论到什么时候都很难改变。
在犹豫了一会儿措辞之后,秦昭玲笑笑说:“不管怎么样,去蹭一顿大餐也不吃亏,你要是觉得她到时候提出的要求不合理,也可以再回绝不是。”
道理虽说是这么个道理,但是庄桦很清楚自己的定力,她怕到时候自己被高薪诱惑地一时冲动辞了职结果干几个月之后骆影后找到更好的化妆师直接开了她,那可就有好戏给人看了。
不过在仔细考虑之后,庄桦依旧参考了秦昭玲的建议。
她等到下班回家,终于下定决心拨通了骆湄的私人电话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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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这么想招她来当你的私人化妆师?”在一辆奔驰V260商务车中,沈萍薇倾身向前望着骆湄,两只手十指交叉,似乎很想花个半小时四十五分钟同她细细探讨这一问题。
骆影后此刻的柔顺长发被高盘在脑后,几缕碎发遮在细长白皙的脖颈上,她一手支颐,眼睛透过贴着遮阳膜的车玻璃望向熙熙攘攘的街道。
“她技术挺好的。”骆湄惜字如金。
坐在对面的助理几不可查地撇了撇嘴:“能给您上妆的技术当然要好,咱们之前接触过的哪个化妆师技术不好?这种小杂志社里难道还能出什么比国际顶级团队都厉害的人才不成?”
“她允许我化妆的时候光着脚。”骆湄依然没有将目光转过来,神情变得有些耐人玩味。
这回沈萍薇的白眼翻得就很明显了,她内心里虽然觉得不可理喻,但也比任何人都明白骆湄就是这样一个人,能顺着她的古怪癖好的人她一律都很喜欢。不过人家小化妆师明摆着并不是理解骆湄的癖好,而是只敢顺着影后的心意来,这一点只要脖子上长了脑袋的人应该都能想明白。
可是骆湄偏偏是个性子倔的,认定的事情就不会妥协,她有的是钱请一堆化妆师然后不用,但是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助理,沈萍薇觉得自己有必要让骆湄在雇人的时候理智一点。
仿佛料到了她的想法,骆湄缓缓将头转向对方,直望着她的眼睛说:“没事,实在不行我雇她给我收拾屋子。”
言外之意,这人她要定了。
沈萍薇意外地没有继续和她争辩,而是在与她对视半晌后终于做出了妥协:“好吧,但是你得做好被人家拒绝的准备。”
“我知道。”
正在气氛有些尴尬的时候,骆湄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在沈萍薇不赞成的目光下,染着海蓝色指甲油的手指按下了绿色接通键。
苹果最新款手机的听筒里传来了庄桦犹豫不定的声音:“请问是骆女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