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第六章 病痛(1) ...
-
厦门的夏天总是特别长,长到以为秋天和冬天不会来。比内陆好一点的是,有海风,咸湿的海风。烦了可以一个人坐着公交车去环岛路观光,看沙滩上的人群,看情侣们踩单车,听游乐场里的欢声笑语,感受“一国两制、统一中国”的大气与磅礴。
沈霖是个懒散的射手,喜欢舒适而温暖的生活,就犹如这个城市。十大休闲城市里,厦门赫然在列。是的,这是个散漫而自由的城市,却干净整洁,这里生活的人绝对是享受型的,虽然这里的房价高得离谱。如果你走在中山路上,你会以为走进了二十世纪初期,你会被那里的氛围所感染,街道、建筑、铺面装修、街边摆着的露天咖啡座,让这条商业街变得不那么商业,而是沾满了似有似无的人文气息。如果牵着你的手的是心上人,或者和三两个好友一起,那最好不过。
而沈霖常常流连于这样的街区,在冬天的周末下午,静静地坐在露天咖啡座上吃一个布丁或者喝一杯咖啡,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享受阳光。这样的人在世人眼里也许非常矫情而奇怪,可是她没地方可以去,她的朋友基本是同学和同事,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活圈子,没有那么多的空闲时间来顾及你。公公婆婆非常乐意看着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门,他们以为她是去见朋友。
相亲的事渐渐从沈霖的生活中淡去。
她用了几天的时间准备培训课程。管理室的小陈曾经主讲过多场培训课,并且得到所有同事和领导的肯定,因此她完全没有压力。人事部给了沈霖一个光盘,里面是公司历次培训的实况录像,让她观摩。有了这个东西,她压力减去不少。将近月末,每天都加班,而且最近睡眠不好,天气又热,整个人感觉要虚脱,吃饭也没什么胃口。
培训前一天晚上,为了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她很早就睡下,虽然睡不着。肚子一直不太舒服,猜想着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可就喝了一听冰镇可乐而已。
整个晚上沈霖似睡非睡,额头冒着虚汗,潜意识里一直在担心着第二天的培训,而且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过去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比如每个月来月经魏嘉文替她揉肚子的情景。天明时分疼痛舒缓了一些,她才踏踏实实地睡了一小会儿。
可气的是,她居然忘记了培训这天是周末,闹钟没有改调。匆匆忙忙洗漱,早饭也来不及吃,拎着包小跑着出了门,在门口与刚加班回来的魏征碰个正着,差点相撞。他拉着她问:“这么匆匆忙忙,干嘛去?今天周末。”由于熬通宵的关系,他看上去极为疲惫,满脸胡茬。
沈霖以前一直以为建筑师是个拉风职业,认识魏征才知道,拉风也就外表,熬通宵和被人欠设计费是常事,他们眼光很高,找了女朋友却没有时间约会,比如他和许曼妮谈时,他常常带着许曼妮去加班。
“加班,快迟到了。”她没工夫和他闲扯。这人明显明知故问,她周末加班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他看了看表,道:“不早了,我送你过去吧。”
这句话让她大跌眼镜,重新审视起眼前这个人,啧啧,能让他在加夜班的情况下主动送沈霖,这是多大的恩惠啊。她当然没有错过这个机会,反正都熬这么久了,也不差这半个一个小时的。
有了魏征的帮忙,才没迟到。打卡机刺耳的音乐声伴随着高跟鞋因小跑而发出的“噌噌”声,还有同事的笑声和催促声,沈霖紧张且狼狈不堪地打完卡,幸好没变红,成功地保住了一百块的全勤奖。她的心里对魏征的感激有如那滔滔江水,延绵不绝。盘算着,等领了培训费,买件礼物送他作的士费。
在上海的沈母打来电话,两人许久没通过电话了,似乎都很忙,忙得连电话也没时间打一个。沈霖的父母要跟随她哥嫂一起移民澳洲。她根本没有时间和母亲闲聊,长话短说挂了电话。
培训九点半开始,沈霖和小陈先到会场,人事部的同事正在布置会场,汪峰的歌声响遍全场:“这是飞一样的感觉,就像挣脱的感觉,在布满利刃的大地抬头狂奔……”热情、奔放,不时有同事哼着。而此时的沈霖却无法融入这样的气氛当中,她的肚子还在闹革命。她把这归咎为没有睡好加上早上滴水未进,胃部难免有些不适。没有储备零食的习惯,像这样匆忙的早晨就只有挨饿的份。
事先商量好的,她讲上半场,小陈讲下半场。开场时,小陈还特地拍着她的肩,“我当年也这么紧张,慢慢进入状态就好了。”沈霖给了她一个感激的笑。
所有同事入座后,她扫视了一下全场,没领导,底下绝大部分是生面孔,外派会计。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可这种情况没有持续两分钟,入口处就进来一拨领导,领头的是财务经理,然后是销售副总、企划经理、人事经理、最末是总经理、沈遨和一个从没见过的、头发花白的老头。好气派的阵势,就连没月一次的高层会议估计也没这么齐。
会场安静极了,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注视着门口,沈遨正在人群中冲沈霖微笑,沈霖脚有点发虚。他果然没有对她说实话,或者是她洞察力实在太差了,那天在食堂就该发现他话里有话。她太轻信他了。
事实上沈霖并没有如想象的那般怯场,她是个悲观主义者,凡是往最坏处想,而结果往往要比想象好很多,这样也就不会那么失望。这种想法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的,也许是因为失望太多了,所以不敢有希望。准备工作做得很足,自认为上半场的课程讲得不错的,除了胃部依旧有点疼,脚步有些发虚外,几乎是完美的。沈遨依旧用他那一百年不变的蒙娜丽莎式的微笑看着她,他大概也是满意的。
下半场时小陈主讲,她坐在下边旁听,注意力老是不能够集中。她发现自己有些不对劲,右下腹开始疼,钻心的疼,额头滚烫,还冒着虚汗,空调温度并不低,却觉得浑身发冷。她怀疑自己是阑尾炎发作,以前也疼过,但一直没手术,一般打个点滴就好了,从不放在心上。而现在她只得咬牙趴在桌子上,静静地听着小陈把课讲完。
都说牙痛不是病,痛起来要人命。沈霖认为应该改改,阑尾炎比牙痛更难受,而且更为凄凉,痛得你控制不住眼泪,控制不住呻吟。她坐在前排,连周围的同事也感觉到了她的异样,都推着她低声问:“怎么啦?”
她很想站立起来走出会场,可是没有力气,到最后只得闭上眼假寐,大脑开着小差,以此来分散注意力,小陈的声音渐渐远离她。四周变得鸦雀无声,修长的手背贴着她的额头,凉凉的,很舒服。那并非她的手,她意识是清醒的,却连抬眼皮的力气也失去了,右手依然捂着右下腹。是沈遨,她不用睁眼看也知道是他,她闻到了他的气息,他叫着她:“沈霖,沈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