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情史》火晶

77、第七十七章

　　从那天开始，浮稽就住在了这里。他每天带着小婉游，抓鱼摘海棠果，放风筝逮蜻蜓。小婉游也乐得有个玩伴，十分满意。玄沧还是不放心，时时刻刻跟在他们身后。
　　他们三人仿佛一家人，住在了一起。如果说有什么奇怪之处，便是小婉游起夜的时候，路过浮稽的房间，每次都会发现浮稽跪在算盘上，激动地向空气道：“枫儿，是我错了，你别生气！别赶我走！我不能没有你……”
　　他嘴里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小婉游怀疑他又精神不大正常了，就忍不住去找玄沧来看看。玄沧每次看到后，都是几不可闻地叹气，然后拉着她回去，让她好好睡觉。
　　两个月后，三人用过早饭，浮稽就提出要带小婉游去人界逛逛，玄沧照旧跟在二人身后。
　　浮稽正拉着小婉游买糕点，突然，街上一阵骚乱，行人纷纷避让。
　　“宁王爷来了！大家快躲开！”
　　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一时间，街上的行人皆是面有惧色，小贩们也七手八脚地忙着撤摊。
　　玄沧拉着浮稽和小婉游往后退。
　　就在一片混乱之中，一个带着黑色灵气的男人突然现身，抓住几个慌乱的行人，一团黑色灵气拂过，行人就都断了气。
　　宁王爷的马车也出现在街上，车前的侍卫们用力推开没来得及躲开的行人，见到这个在街上不躲避的男人，拔出剑，不由分说地杀过来。
　　男人一挥手臂，一团黑色灵气来势汹汹地扑向侍卫们和后面的马车。只是眨眼的功夫，侍卫们便倒地不起，马车的帘子大开，里面是个扑倒的身影。
　　小婉游这是第一次看到冥族吞噬活人生魂，连忙捂住嘴，吓得浑身发抖。等她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化回了凤凰原形。
　　浮稽看到小婉游的原形，呆住了，一脸的不可置信。玄沧连忙设了个结界，将小婉游保护起来。
　　那男人显然注意到了这边，看到小婉游原形的瞬间，脸色狰狞，目露凶光。一团黑色灵气向她扑来。
　　浮稽使了个凝风诀，那团黑色灵气就停在了半空。他拔剑出鞘，直冲向男人，“窥机”剑刺向男人，被男人的大刀格住，发出激烈的碰撞声。
　　这声音似乎唤醒了呆愣中的浮稽，他抬头看向正在恶斗的两个身影，右手一握，手中便是一把金色的雨伞。
　　男人并不恋战，与玄沧边过招边向这边掠来，又是一团黑色灵气直扑向小婉游。
　　小婉游发出一声尖叫，那是凤凰的啼鸣！
　　浮稽手一抖，金伞撑开，挡下了这一波攻击。他手掌一合，金伞在他手中飞速旋转起来，伞骨上燃起数簇火焰，像暗器般直射向那男人。
　　男人既要与玄沧缠斗，又要躲开这波火焰攻击，几个翻转之后，没能躲过其中一簇火焰。火焰迅速蹿遍他全身，他无计可施，痛苦地发出一声尖叫，便燃成一团黑色烟气，分散成丝丝缕缕，飘散在空中。
　　浮稽见得手了，便收起金伞，看向玄沧：“你把结界收了吧！”
　　玄沧面色凝重，几个快步来到小婉游面前，收了结界，又打量起浮稽的脸色。
　　浮稽并不理会他的视线，而是抱起凤凰形态的小婉游，柔声哄道：“乖女儿，别害怕！有爹爹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玄沧惊讶地看着浮稽。
　　小婉游也明白自己的真身暴露了，但是浮稽为什么是这个反应？
　　她还沉浸在被吓到的恐惧和对他的疑惑中，瞪大了眼睛看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浮稽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闺女，你是吓傻了吗？”
　　小婉游连忙摇头，不敢说一个字。
　　浮稽转头对玄沧道：“玄沧，山上就只有那两道结界，不能保护好我闺女。”
　　玄沧看着他：“先生的意思是？”

　　回到度朔山的麒麟府，浮稽让玄沧看好小婉游，要独自去海棠林。小婉游担心他，执意要玄沧带着她一起去。
　　三人进了海棠林，浮稽变出一把匕首，对着手腕便毫不留情地割了下去。 小婉游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冲上去抓住他的手，哭了起来：“爹爹，你不要寻短见啊！”
　　浮稽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对玄沧使了个眼色，让他把小婉游拉开，道：“我寻什么短见啊！这是正事。爹爹还得留着命保护小婉游呢！”
　　他飞起数丈，手中又出现了那把金伞。他没有握伞柄，而是握着伞身，手腕的鲜血流到了伞面上，却一滴都没滴到地上。
　　他突然一松手，金伞飘到空中，急速旋转起来。他的鲜血被这伞扩散成无数红雨，带着火苗，打在靠近山顶的那片海棠林上。
　　打上血雨的海棠林迅速变幻着。火苗在一棵棵海棠树上飞快蹿过，淡粉的花瓣像是染成了血红色，树干也镀上了一层暗色。
　　浮稽缓缓落回地面，对小婉游和玄沧道：“这海棠林可以算是第三道结界，冥族气息不得进入，海棠果可以逼出附身他族的冥族，海棠木也可做法器使用。”
　　玄沧会意，担心道：“先生，您耗费了这么多法力，先歇歇吧！”
　　小婉游看到他手腕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只是他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宝瓶，鲜血都流进了宝瓶里。
　　“爹爹，你的血好像止不住了！”小婉游拉住他的手，眼含泪光。
　　浮稽这才大大咧咧地看了看手腕：“你说的对，好像是止不住了。”
　　“爹爹，你是真要寻短见吗？”小婉游又急又气，将他的手腕拉到眼前，大颗大颗的眼泪掉在他的伤口上。
　　伤口上的血迹被冲掉了，迅速愈合成原状。凤凰的眼泪，具有快速愈合伤口的功效。
　　浮稽笑摸摸小婉游的头，语气轻快：“果然是我的乖女儿。以前有枫儿为了救我掉眼泪，现在有女儿为我流泪。有妻女如此，夫复何求！”
　　玄沧拿出帕子，为小婉游擦眼泪：“浮稽先生，以后别这样吓小婉游了。”
　　“嗯。”浮稽讪了讪，“宝贝闺女，想吃什么？爹带你去！”

　　在那之后，浮稽用了两个月的时间，炼出了一把红色的扇子。这红扇是以海棠木为身，用浮稽的血炼就而成。鉴于小婉游年纪尚小，法力不强，便没有给红扇的使用设禁制，只要拿起来就能用。
　　“闺女，这把扇子，送你防身。”浮稽将红宝扇递给她，摸了摸她的头。
　　小婉游好奇地接过红扇。与常见的纸扇不同，扇面都是海棠木制成的。海棠木扇沉甸甸的，红光熠熠。展开扇面，图案是一只浴火的迦楼罗鸟，由金色的颜料镌刻而成。
　　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谢谢爹爹！”
　　“快给你的法器起个名字吧！”浮稽笑呵呵地看着小婉游。
　　小婉游看着手中的扇子，陷入沉思：“这是我的宝贝……是红色的……爹爹，就叫‘红宝扇’吧！”
　　浮稽被她认真思考的样子逗笑了：“好！那就叫‘红宝扇’！我女儿起名字也这么有才气！”
　　玄沧目光复杂地看着浮稽。
　　真正的迦楼罗族人，无需法器，就可以自由使用夺命火。浮稽耗费如此多的心神来炼法器，看来他很清楚小婉游和他没有血缘关系，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浮稽炼红宝扇的第二个晚上，玄沧望着泛着血泡的炼器池，又看了看累得瘫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浮稽，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
　　浮稽突然睁开眼睛：“小婉游炼的法器不错，她在这方面有天分。”
　　玄沧点点头：“她也喜欢炼法器。她卧房里的玄玉枕，是三年前，她用了五天时间炼出来的。以她的年纪和修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炼出这样的法器，实属不易。不止是她卧房里的法器，我们喝茶的那套茶具，也是她用半个月炼成的。用那套茶具泡茶，不但茶香更浓郁，只要你想喝，就会自行斟满，想喝多少有多少。”
　　浮稽笑道：“看你平时话不多，提起她的事，倒是话不少。”
　　玄沧也笑笑：“我只是比较了解她。”
　　浮稽问道：“她的炼术很广博，不像是专修一家。”
　　玄沧道：“她那些法器都是照着书上炼的，一开始还需要我指点，现在她已经完全靠自己悟了，我也教不了她。典籍楼里的书她都翻遍了，只是年纪和修为有限，还不能尽数领悟。再过三四百年，我相信她的修为一定很高。”
　　浮稽站起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只是个少年，怎么一提起她，就一脸老先生提起得意弟子的样子。”
　　玄沧笑道：“浮稽先生说笑了。”
　　浮稽看向炼器池，喃喃道：“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
　　玄沧从回忆中抬起头，看向小婉游和浮稽。
　　“来，爹爹教你怎么用。”说罢，浮稽拿过她手里的红宝扇，灵光在指间流转，手中红宝扇一挥，一道火龙直冲天际。
　　小婉游看呆了。
　　“闺女，”浮稽将红宝扇再次递给她，“只要将法力运到指间，再挥一下红宝扇，就能用它使出夺命火。”
　　小婉游依言而行，果然扇出一道夺命火。
　　“成了成了！”小婉游高兴得跳起来，“爹爹，我做到了！”
　　浮稽笑着摸摸她的头：“闺女真聪明！爹爹甚感欣慰。这样，我就没什么可担心了。”
　　小婉游觉得他的语气有些怪怪的，但毕竟是小孩心性，没有多想。
　　多年后，她常常在擦拭红宝扇的时候回想起这一幕，想起浮稽的用心。他将使用法器的难度降到了最低，也顾及了孩童的她力气有限，还将红宝扇的法力提到了极限。她见过无数法器，也炼过很多法器，听过许多法器背后的故事，却再也没有感受到那份用心。
　　当时的小婉游爱不释手地摸着属于自己的法器，笑道：“爹爹，我看你天天都在炼这把红宝扇，以后我也要试试炼个法器，送给爹爹。”
　　浮稽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惊讶的神色一闪而过，随即笑道：“炼这种法器太耗心神，你给爹爹笑一个，就够了。”
　　小婉游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眉眼弯弯，眼眸带笑。
　　浮稽看着她，目光悠远，像是在回忆什么，不自觉地弯着嘴角。然后，那抹微笑就凝固在他的唇角。
　　“爹爹！”
　　“浮稽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