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情史》火晶

42、第四十二章

　　婉游看向凌天，他也正看向那些牌位，显然注意到了她在看什么。但是他没有说话，又低下头，继续收发密信。
　　她捏了个诀，右手轻轻拂过双眼，一道灵光闪过，双眼便能看清数十丈外的事物。婉游看向那三个牌位，上面分别是她母后红枫、父王阅风和他的生母宓罗。
　　没有他父王的牌位。
　　婉游想起他父王便是她亲手杀的，而且是当着他的面杀的，不知他是否心怀记恨。又或者，他认为既然和她成亲了，就不该再提起他父王，免得两人尴尬？
　　也是，他父王杀掉了她的父王和母后，这样的三个人本来就不该摆在一起。
　　他们两个，本来也不该结成夫妻，应该是刀剑相向的仇敌。
　　想到这里，婉游心绪复杂。虽然凤族与她已无瓜葛，但父母之仇，始终是横贯在她心上的一道坎。若是她的父母尚在，她的人生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
　　将心比心，他……就不恨她么？冥王的死，导致王权被三王瓦解，他只身闯荡上千年。眼下，他登上冥王之位，不过是夺回本来就属于他的东西。只要一想到他可能会在心里恨她，哪怕只有那么一点可能，她就感到心情无比沉重。

　　用过午饭，二人回到寝殿，婉游才想起自己的房门被老天踹坏了，连忙跑过去查看。
　　大门完好。
　　“我已经命人修过了，房间也打扫过了。”凌天站在门口，“我就不进去了，婉儿，好好休息。”
　　“天哥，你才最需要休息。”婉游进了房间，看着他面前又闪现的密信，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她不了解冥界的情况，在这方面帮不上他。
　　“少看点儿书，别忘了擦药，你先睡一觉吧！”凌天嘱咐道，轻轻关上了房门。
　　婉游躺在床上，想了想，从袖中拿出两本书和两件冥族法器，认真研究起来。
　　这些都是从灵贞殿里拿出来的。婉游对冥族的炼器方式颇为好奇。
　　六界各有各的炼器方式，主要与炼器师修炼的法术派系有关。婉游以前受法力所限与黄龙府的教育，只能练习与水系、金系相关的炼器方式；前段时间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她也只记得前世跟着玄沧练习火系、风系法术的过程，手上早已生疏，法力也不足。眼下，法力恢复了，记忆也还在，她决定将以前的法术捡起来，努力做一个能力更强的炼器师。
　　当然，在黄龙府的这些年，她的收获也很大。受益于黄龙府严格的教育和不低的地位，她见识了不少普通炼器师很难接触到的宝贵矿石和炼引，她也没少去各地挖掘矿石。只是，真正厉害的水系、金系炼器法术，都是冥族不外传的秘技，也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实。黄龙府请来教她的师父，绝对炼不出她现在手中的这两件法器。
　　凌天来敲门叫她吃晚饭的时候，她正在床上打坐修炼，赶紧从床上下来。
　　晚餐很丰盛，枣糕、红豆糕、核桃果、芒果凉糕、芝麻糯米糕……满满地摆了一桌。
　　婉游看向凌天：“天哥，这么多，我吃不完怎么办？”
　　“还有我呢！我也尝尝这些甜点。”凌天笑笑，“你还可以带回房里，晚上练功饿了的话，别忘了吃就行。”
　　婉游瞪大眼睛，心想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用了什么法术，偷看她在房中做了什么？而且，她的确经常因为炼法器或练功忘了吃饭，雪浮对此颇为不满。
　　见她的脸色有些戒备，凌天笑道：“你拿了两本书和两件法器回来，我还猜不到你想做什么吗？”
　　“都被你猜透了。”婉游垂下头，“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你……”
　　“我也没猜透啊！”凌天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你对我是怎么想的，我就猜不透。”
　　婉游一怔，内心涌上一股内疚和复杂的情感。
　　杀她父母的是冥王，她也已经手刃冥王。她以前就默认，杀掉凶手便了结了仇恨，不应将仇恨延续到没有沾染鲜血的后代身上。那样的话，子子孙孙无穷尽，仇恨也无穷尽，最终只会毁掉双方。他虽是冥王的儿子，却没有杀过她的族人，不该被她记恨。不仅如此，他还救了她多次，无论是因为什么而救她，她都心怀感激。
　　当初玄沧战死的时候，她体会过那种刻骨铭心的仇恨，疯狂地想要报仇。可是，如今看来，报仇并没有解决问题。反而是因为那一次报仇的经历，让她更难面对玄沧的变心。曾经拼着性命报了仇，现在她回想起来，却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她不后悔杀了冥王，他应该为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只是报仇之后，一切都走偏了，完全不是她想要的。她不敢去想，仇恨延续下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若是凌天和她各有各的生活，也就罢了。眼下，他们却是办过婚礼、六界皆知的夫妻。
　　凌天困惑地看着她脸上的神色变化，换了个话题：“婉儿，快尝尝吧！”
　　婉游默默地拿起了芒果凉糕尝了尝，她很喜欢这个味道。凌天看了看她，也拿起一块芒果凉糕，尝了尝。
　　“天哥，怎么样？”她好奇地问。第一次见他吃糕点，不知他喜不喜欢。
　　“甜了点儿。”凌天诚实道，“味道还不错。”
　　婉游正要说话，神识里突然传来多莲焦急的声音：
　　“姑姑，出大事了！”
　　婉游放下了手中的芒果凉糕：“什么事？”
　　“那个蒙面人又来袭击我们了。这次伤亡更多，父王认定是姑父派的人，要攻打冥界。”
　　婉游诧异地看向正在吃芒果凉糕的凌天，问多莲：“他有什么证据？”
　　“父王捡到了六块铠甲碎片，是侍卫舅舅们冒死扯下来的证物，上面有冥族的黑色灵光。可是，我认为这根本不足以证明此事与姑父有关。”
　　婉游急切道：“你能想办法弄来一块吗？我看看是什么材质。”
　　“我尽力试试。”多莲应道，话锋一转，似乎不好意思问 “姑姑，他没有为难你吧？”
　　“他对我很好。”
　　“那就好，我先去搞一块碎片给姑姑过目。”多莲说完，便没了声音。
　　凌天慢条斯理地吃着凉糕，默默看着她。
　　“天哥，凤族又遭袭了，是冥族做的……”婉游斟酌着该怎么说，一时不知该怎么提及凤王。
　　“凤王要来找我寻仇？”凌天用帕子擦了擦嘴，眼中闪过寒光，似乎毫不意外。
　　婉游一时语塞。
　　她的神识中突然又出现了籽枝的声音：“姑姑，王宫遇袭的事，你知道吗？”
　　“知道。”
　　“父王他……”籽枝似乎也不知该怎么说，踌躇了一下。
　　“他今早就打算杀掉我们。”婉游替他开了口，“是不是说不留活口？”
　　“父王今早就对你们下杀手了？”籽枝震惊道，“我听粼微说了，凌天……舅舅就是若弃，他对你那么好……他还赠我‘省身剑’，怎么可能是若弃……”若弃明明应该是他的仇人。
　　婉游能理解他的心情。她一开始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父王怎么能对你下手……”他喃喃道。
　　“自古帝王多薄情。”婉游淡淡道，“还有什么新消息吗？”
　　“明日一早，我们就要出征了。”籽枝的语气带着难以置信，“宫里所有的迦楼罗族都要参战，还有不少族人自愿参军。没想到族人对攻打冥族这么积极，我以为他们只是喜欢嘴上说说而已。”
　　婉游诧异：“这么快？”
　　“姑姑，父王是有备而来。从小我就知道，我们凤族必须向冥族复仇。”籽枝似乎也不便多说，“你要多加提防。”
　　籽枝那边没了声音。
　　“凤族明早打过来。他们已经准备了很久。”婉游看着还没吃完的凉糕，出神道，“他一直都想复仇，宫中那些王子公主都有迦楼罗血统，从小就要认真修炼，都是为了这一天。”
　　婉游每次去凤族，王嫂桂梓都怀着身孕。一开始，她以为是因为凤族被屠后人丁稀少，每家都在努力生育。直到她得知每个公主王子的修炼内容，全是针对冥族，她便意识到事情不对。若善偶尔流露出的态度，也是要和冥族一战。婉游这才明白，若善的那些儿女，都是他为了对冥族复仇而培养的未来的军队。否则，单凭凤族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成功复仇。
　　这一顿晚饭吃得颇为沉闷，二人都心事重重。婉游刚回到房间，神识里便传来多莲的声音：“姑姑，我偷来了一块碎片。我不方便来冥界，我们在度朔山见面吧！”
　　“好。”
　　婉游出了房门，找到正在收发密信的凌天：“我要去一趟度朔山，多莲给我弄来了偷袭者铠甲上的碎片。我先走了。”
　　凌天收起手中的密信：“我陪你一起去。”
　　婉游看向他手中的密信：“别耽误正事了。我自己去就行。她对我一直不错。”婉游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我不放心。”凌天一本正经道，“婉儿，你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拖家带口是很正常的，你要习惯。”
　　婉游扶额：“我认识你之后，几乎就没单独赴险过，早就习惯了。”
　　凌天惊喜道：“那就更不要拒绝我了。我们一起吧！”

　　度朔山。
　　深夜的山上夜风习习，带着花香的暖风拂过婉游的脸颊，她有种渐渐放松的感觉。
　　凌天在她身旁，和她一起，抬头望着星空。
　　一道绿光闪过，一个高挑的美女出现在不远处。夜色很暗，她的脸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姑姑！”她快步走过来。
　　婉游笑着对她招招手。
　　多莲在二人的面前停下，看到她身旁的凌天，有些尴尬。她犹豫了一下，才行礼：“多莲见过姑姑，见过姑父。”
　　凌天点头示意，眼中的警觉丝毫未减。
　　婉游也点了点头：“你私下跑过来，真的没事吗？”
　　“我得赶紧回去。”多莲从袖中取出一个乾坤袋，递给婉游，“姑姑，这盔甲的碎片颇为奇特。”
　　婉游正欲打开乾坤袋，凌天先伸手将它拿了过来，小心翼翼地用神识探了探，才打开袋口，将碎片举在婉游面前。
　　婉游伸手摸了摸碎片，一股寒气从碎片上传过来，她看向凌天：“这是吞天兽的冰雾凝结。”
　　凌天点了点头。
　　婉游正待仔细查看，袖中突然飞出了一个铃铛。
　　正是寻冥铃铛。
　　它盘桓在碎片上方，发出清脆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