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情史》火晶

37、第三十七章

　　白色衣摆的一角出现在她的视线中，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声在她的上方响起：“上神，委屈您了。在下冒昧将您带到这里，希望您不要怪罪。”
　　婉游听出了这个声音，震惊道：“秀林上神？”
　　“正是在下。”秀林上神温柔道，“在下不能眼看着您再为神界赴死，所以自作主张，将您带到了这个地方。”
　　正在这时，眼熟的裙摆走进了她的视野：“公主，您辛苦了。这里有些简陋，您先在这里住下，以后我们再找合适的地方。”
　　“上神不要担心，他们一时找不到这里。”这次是粼微的声音。
　　看来是雪浮、粼微和秀林上神联合起来，早早将她的软垫里放了可以穿越一切结界的移形法器。她的双眼虽然能透过遮蔽看到矿石，却不能看到被遮蔽的法器，没能发现端倪。
　　婉游连忙道：“等等！你们是想让我躲在这里？冥族那边怎么交代？”
　　秀林上神道：“在下已经联合神界的各大组织，若是冥界发难，可以与之一战。”
　　“能有多少人参战？”婉游追问道。
　　“三十万左右。”秀林上神顿了顿，“若是真的打起来，后续还会招募义士。”
　　“天后娘娘发难怎么办？”婉游继续问道。
　　秀林上神沉默片刻，道：“万不得已，只得逼宫。神界在她的统治下大失人心，已有苟延残喘之势。让您这种功臣去卖命，她坐享太平，已经引起很多神族的愤怒了。神族与冥族这些年积累了太多矛盾，当年的休战协议也有问题，两族必有一战，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若是借此机会，可以让真正有作为的人来带领神族，也不失为一个转机。”
　　婉游最后问出一个问题：“和冥族打起来的话，你们有多大胜算？”
　　秀林上神这次没有回答。他面色凝重，眉头紧锁。
　　“那就是胜算不大。”婉游了然，“这个不平等的协议，也是五界倾尽全力才争取到的。更何况当年那场大战，还有不少古神出战牺牲，天帝重伤闭关到现在还没出来，我的养父一直昏迷不醒。眼下的神族就算能集结三十万军队，实力与当年的神族大军也差得多了。虽然当时说是冥界王族全灭，可是现在又跳出了当年的冥族太子，我不敢想象还有多少像他这样隐藏身份的王族逃脱了，如果他们集结起来，我们的胜算能有多少？”
　　“公主……”
　　婉游打断了雪浮的劝阻，继续道：“我研究对付冥族的方法很多年了，本来还在炼一个专门对付他们的法器，叫“冥制”。但是和亲太突然了，我的法器还没炼好。如果再给我一个月，应该就炼好了。”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惋惜。她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个锦囊，交给雪浮：“这是我的炼制方法，将它交给我师父吧！我已经写信要我师父接管我在林栖居所炼之物，但是怕信会被冥族拦截，就没具体说所炼之物是什么。你们去请我师父用这上面的方法继续炼下去。这个法器的炼制需要夺命火，可以让籽枝来协助我师父。”
　　“上轿之前太慌乱了，冥族的人也在，人多眼杂。而且言预行来送聘礼时，在府里对两个小仙童使了迷魂咒，我们的举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我就没把这个交给你们。你们要装作不知道这件事，否则小仙童会灰飞烟灭。我在轿上还想着要交给凌天哥哥作为补救，现在这样更好。”
　　两个小仙童有问题还是凌天偷偷告诉她的。听凌天说，冥族这种迷魂咒若是被识破，冥族往往不会留活口，线人会立刻魂飞魄散，婉游只好装作不知道。好在凌天有办法，带着她练习暗中视物的时候躲过了眼线。粼微和雪浮很喜欢这两个小仙童，婉游怕告诉他们会出岔子，就一直隐瞒着。只是，她也不想让凌天再上战场，这个计划就一直迟疑着没告诉他。
　　雪浮不愿接过锦囊，婉游便将锦囊交给粼微：“眼下冥族还在权力交替，新王还没站稳脚跟。我这次嫁过去，其实是想和新王同归于尽。这样，冥界本来就还没恢复秩序，又面临群龙无首，必然争权夺利之事频出，内部大乱。神界可以借机各个击破。只要战争能拖一个月，这个法器炼出来了，冥族必败无疑。”
　　“公主……”雪浮的声音已经哭了出来，“……您怎么能去赴死……”
　　婉游拍拍她的手，坦然道：“如果我这次不去和亲，两族开战之后，我也得上战场。战场是有去无回之地，既然不管怎样都是要死的，我希望我能为你们争取胜利的可能。”
　　这是她在心里盘算的计划，此刻终于能告诉可靠的人，她心中一块巨石落了地。
　　“上神……”秀林上神的声音也有了哽咽的意味，“您是我最尊敬的女性！”
　　婉游苦涩地笑笑。还好盖头挡住了她的脸。
　　她捏了个诀，眨眼之间，她就又坐在了花轿中。
　　“侍女”原本惊慌的表情凝固在脸上，诧异地看着她大变活人。
　　外面吵杂声不绝于耳，动乱还在继续。婉游刚想起身，就被“侍女”一把按在位子上。
　　“你刚才去哪里了？”“侍女”凑到她耳边，低声问道。
　　婉游估计凌天担心她，特意进轿子看看，就发现她不见了。她尴尬地笑笑：“放心，一切照旧。”
　　“侍女”面色复杂地看着她，然后掀开帘子出去了。
　　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突然安静了下来。婉游希望是秀林上神及时通知抢亲的人撤走。
　　婉游想了想，还是小声唤道：“哥哥……”
　　“什么事？”
　　“外面有伤亡吗？”她忐忑道。
　　“没有死的。言预行有命，说是神族成亲时忌讳见血，把抢亲者赶走即可。”
　　婉游诧异极了。这个言预行是真的在按神族规矩主持婚礼，抢亲这种事竟然能这么轻描淡写地过去，根本不像冥族的作风。
　　不等她想明白，花轿突然停了下来。
　　“侍女”掀开帘子，对她轻声道，“公主，到了。”
　　婉游脚还没沾地，又被“侍女”背进了举行婚礼的大殿。原本喧闹的大殿立刻安静下来。
　　大殿里宾客满堂。她用神识探了探，两旁坐着的黑影起码有上百个。
　　冥界果然光线很暗，她看了看自己的喜服，昏暗的光线只能让她勉强看到暗红色。
　　“侍女”将她背到大殿尽头，再将她放下。
　　一道黑影向她走来。
　　既然用神识看不清对方，婉游干脆看看盖头没挡到的地方。
　　她看到了对方喜服的一角，是和她一样的暗红色。
　　“一拜天地！”
　　她和他一起跪拜，起身的时候，他伸出双手，扶她起来。在盖头的遮盖和昏暗的光线下，她只能看到那双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
　　婉游愣了愣：都到他的地界上了，还要做戏做全套？
　　“二拜高堂！”
　　他拉着她，面向前方。她用神识探了探，前方供着三个牌位。
　　拜完之后，他又伸出双手，扶她起来。
　　“夫妻对拜！”
　　这是最后一拜，婉游又开始紧张了。她边拜边想着今晚的计划，心情沉重。
　　“送入洞房！”
　　婉游刚直起身，他便扶着她一步一步慢慢走，似乎生怕她看不清脚下的路。
　　宾客们发出阵阵哄笑声，一起起哄：
　　“王上这么迫不及待，都不留下来和我们喝两杯……”
　　“祝王上和王后早生贵子……”
　　“明天我们是不是不用上早朝了……”

　　大殿到寝宫的路很长，他们默默走了很久。一路上，他一直扶着她，走得很慢。婉游作为一只凤凰，擅长飞行，却不擅长走远路。走了这么远，她的双腿有些酸痛。
　　寝宫很大，光线很亮又不刺眼。在盖头没遮到的视野范围内，她边走边留意。寝殿分为两个部分，前半部分是一个奢华的大殿，看来是平时与近臣宴饮之处。走到尽头，便是一道厚重的大门。两个宫女将大门拉开，里面是冥王休息的地方。
　　婉游发现这里非常空旷，很适合打架。她能看到屏风一角，上面绣着一对凤凰和迦楼罗鸟，像是在引吭高歌，再往上，她就看不到了。不远处是一张大床，床帏徐徐飘动。一张不大的桌子，上面放着金色的雕花酒壶和两个精美的玉杯，旁边是两把椅子。除此之外，偌大的寝殿就只有他们二人和一个宫女了。
　　这陈设布局，打起架来没有什么阻碍。
　　进了寝宫，守在门外的宫女就跟了进来，开始往床上撒桂圆和莲子，边撒边念念有词：“早生贵子！早生贵子……”宫女明显不大懂神族的规矩，只是学了个皮毛。
　　婉游非常尴尬。那张桌子上面放着两杯酒，她不想坐在桌子旁，那样肯定会喝交杯酒。她想坐在床上歇一歇，但是宫女撒得太多了，床上到处都是桂圆和莲子。她总不能直接坐在桂圆和莲子上吧！那多硌得慌呀！这种东西又不能随便动，神界对这种事很忌讳的。
　　宫女向她旁边的那人看了一眼，似乎看懂了眼色，收起盘子退了下去。
　　身旁的人扶着她的左臂，向床边走去。
　　婉游凝神屏息，右手悄悄摸出了那把短剑，藏在袖中。
　　那人松开她，毫不顾忌地伸出双手，将床上的桂圆和莲子扫到一边，让她在干净的那边坐下。
　　然后，那双手伸向了她的盖头——
　　机会就在此刻！
　　婉游左手一扬，无数花瓣从她掌心飞出来。花瓣颜色各异，缓缓飘落，都是海棠花的花瓣。
　　乍一看，这像是大婚的一个浪漫环节。事实上，每片花瓣都是卷着的，里面包着一点粉末。这是她用那块泥砖炼出的“冥制石”的粉末，只要落在冥族身上，就可以让冥族失去法力一个时辰！
　　与此同时，短剑出鞘，婉游一剑猛地刺向前面的人！
　　那人飞快地一侧身，手中扬起她的盖头。婉游一击落空，右手被那人紧紧抓住。那人顺势压住她的身子，她被对方强劲的力道带得不得不后仰，整个人被按倒在床上。
　　繁复的黄金头饰硌到了她的后脑，她疼得下意识地一抬头，红唇撞在了对方的唇上。
　　婉游惊呆了，顾不上后脑的疼，连忙将头后仰，尽力不碰到对方。
　　唇吻之间的距离不过一寸。
　　婉游看清了伏在她上方的那张脸，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右手不自觉地一松，短剑掉了下来。
　　红盖头缓缓飘下来，落在她的脸旁。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