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情史》火晶

34、第三十四章

　　“姑姑，还没清点完呢！我会留意的。”
　　“母后那里又有新消息了，姑姑，等会儿我再告诉你。”多莲说完，便切断了神识。
　　婉游心神不宁，不知凌天现在怎样了。她想了好一阵，才想起有个可以将密信送给他的法诀，即使不知道他在哪里，也可以准确找到他，只是需要找个他留下的东西，上面有他的施法痕迹。但是，前提是他必须还活着。
　　她这才发现，他好像真没留给她什么东西。她四下打量了半天，才想起耳朵上的耳环，赶紧把耳环摘下来。
　　这个耳环只起过一次窃听的作用，显然是他短暂施法的载器，不算是正经的法器。上面的施法痕迹几乎消失殆尽。婉游闭眼催动口诀，片刻之后，睁开眼睛——
　　耳环完全没有变化，眼前也没有出现她写的密信。
　　婉游诧异极了。难道是法力变弱了？她催动法力，向“功成池”扔去一簇夺命火。火势强劲迅猛，法力充沛。
　　婉游心下一沉，手指轻颤。前世玄沧战死的消息传来时，她不相信，用玄沧留下的手帕试过这个诀，也没有成功。
　　纠结之中，她想起凌天面对的是魔族军队。以他的实力，真正的对手是冥族强者和吞天兽，魔族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那么，为什么法诀不起效呢？
　　也许是施法痕迹太弱了？
　　“哥哥，你一定要平安归来。”她喃喃道，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婉游站在一重天的地界上，远远看着神族与魔族厮杀。众神各展身手，魔族也拿出看家本领，各色灵光混做一团。
　　婉游刚拿出红宝扇，就看到凌天身着盔甲，与魔族厮杀。他英勇无敌，见一个杀一个，很快就将周围的魔族全都杀光。他豪气万丈地站在那里，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婉游终于松了口气，笑着向他走过去。刚走了两步，就看到一个女子笑着奔向他。两人在众神面前亲密地拥抱，神族欢呼起来。
　　婉游呆呆地站在原地，觉得心凉透了。
　　眨眼间，拥抱的两人分开了，已经是身着喜服的样子。凌天脸上满是喜悦，拉着女子的手，神族们都在祝福他们。
　　“不要！”
　　随着一声惊呼，婉游突然从睡梦中醒来。
　　她急促地呼吸着，仿佛胸口有个大石头，压得她透不过气。
　　婉游看了看天色，已是清晨。
　　她简单地梳洗了一下，吃了块糕饼，就进了炼器室。
　　眼下，冥族动向不明，大战一触即发，她能做的，只能是尽快炼出这块“冥灭石”。
　　婉游用红宝扇扇出夺命火，刚忙了没多久，多莲的声音就又出现在她的神识里——
　　“姑姑，麻烦了！”多莲焦急道，“若弃答应保持冥界和神界的和平，但是他提出了一个条件……”
　　婉游一听，立刻激动了！可以不用打仗了，神族不用再有伤亡了，凌天也可以回来了！
　　“什么条件？”婉游急切道，“苛刻吗？”
　　多莲似乎不知该怎么形容：“大家的反应不一样。我觉得很苛刻……”
　　婉游忙问：“到底是什么条件？”
　　“他要和神界和亲。”多莲艰难道，“和亲对象就是姑姑……”
　　婉游被这话一击，跌坐在地上，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这分明是要报复姑姑当年的杀父之仇！”多莲忿忿道，“如果姑姑嫁过去，不知他要怎么折磨你呢！他这招真是阴狠，你名正言顺地嫁过去，反而对神界是个侮辱。神界连当年的功臣都保不住，传出去，神界也成了六界笑柄……”
　　“姑姑，你在听吗？”
　　婉游这才勉强回神：“我在……”
　　“姑姑，怎么办……天后已经同意了，圣旨已经送往林栖居了。”多莲难过道，“姑姑，你是当年杀冥王的功臣，神界竟然这么对你！”
　　婉游心绪混乱，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
　　她认同多莲的推测，这明显就是要报复她。天后肯定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用一个女人的幸福换来和平，神界不再有伤亡，已经是再划算不过的事了。
　　凌天的笑容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嫁过去的话，她生死未知，更不可能再见到凌天。想到这里，她就更难过了。
　　“现在族人群情激愤，联名请命，要求天后收回成命，父王也去了。”
　　凤族的愤慨和恨意，她并不感到意外。若弃的父亲冥王屠了凤族，族人自然不愿她嫁给仇人之子。虽然平时族人都鄙视她母亲和浮稽的关系，将她当做王室的耻辱。但在这事面前，对冥族的仇恨早已盖过了对她的鄙视。
　　多莲话题一转：“姑姑，不止凤族，还有别人为你请命。”
　　婉游一时没反应过来：“还能有谁？”凌天吗？要不然……难道是玄沧？
　　“是璋阙上仙。”多莲语气里带着惊奇，“他们一家，以龙族的名义，联名上书。”
　　婉游难以置信，只好沉默了。璋阙一家她再熟悉不过了，他们不大讲求个人感受，一切以大义和种族利益为重。用她一人的幸福换神界和平，非常符合他家的价值观。要不然，他们当初也不会劝婉游接受璋阙和白琳联姻。这场和亲，反对者竟然有他们一份，怎么看都不像他们家的行事风格。
　　璋阙上仙难道是为了和凤族交好，才一起上书？
　　就在这时，籽枝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婉游的神识里：“姑姑，你在哪儿？天庭来神官传旨了，快出来接旨啊！”
　　婉游正欲收起红宝扇，又听到籽枝的声音：“等下，还跟来了一个神官，他说他是玄沧。”
　　“啪”的一声，婉游手里的红宝扇掉在地上。

　　大堂。
　　婉游迈进门的时候，玄沧正望着雕花木窗，不知在想什么。一位陌生的神官正襟危坐，见婉游进来，起身便是恭敬的一礼：“小神木杨，见过上神！”他的面容很是柔美，一看便是良善之辈。
　　婉游回了一礼。神官将圣旨交给她，眼中似有同情与怜悯。他似乎强压下了想说的话，对她又是一礼：“小神告退。”
　　说罢，神官便消失了。
　　雪浮和粼微本来立在一旁，听候差遣。粼微见状，拽了拽雪浮的衣袖，二人一礼，也退下了。
　　婉游沉默。她没想到二人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
　　玄沧走到她面前，望着她的面容：“婉游，好久不见。”
　　婉游也望向他：“玄沧哥哥，好久不见。”
　　玄沧清了清嗓子：“我这次来，是希望你能应下这门亲事。”
　　婉游没有想到，他竟是为了这件事而来，而且是这个态度！一时怒火攻心，火气猛地窜上来，她的头皮都发麻了。
　　“……我……我杀了他的父王……”婉游的声音都在发抖。
　　“是。”玄沧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
　　“他父王屠了凤族……”婉游难以置信地摇摇头，“这门亲事会毁了我！”
　　“你与他们一家的渊源太深，冤家宜解不宜结，解铃还须系铃人。”玄沧叹息，“这次和亲是个机会……”
　　“这算什么机会！”婉游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会出自玄沧之口，“你知道冥族有多可怕吗？他们不讲道理，最擅长报复！我嫁过去能做什么？不是被他报复，难道还能让他改过自新？”
　　“冥族屠过多少族了？为什么只有我要去当这个解铃人？你不觉得这话很可笑吗？”
　　“我们都有属于自己的命运，只不过这是你的命运而已。”玄沧望着激动的她，目光深沉，眼中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
　　“我的命运……”婉游喃喃道，突然醒悟过来，“你又要来讲那套责任论，对不对？你又从星象中看到了什么？”
　　她想起前世的他，每夜都要观星象。他将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了她，只有观星这一门，他不愿教给她。他总说，知道得太多，就很难快乐。
　　“万事无绝对，命运远比你以为的要复杂。”玄沧道，“这是你的命运，也是你要担起的责任，你无法回避。”
　　婉游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玄沧，一千八百年的相处，她知道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是个善于为他人着想的人，是个胸怀天下的人。但是，这一刻，婉游突然意识到，她并不了解他。
　　她印象中的他，不该是这个样子。
　　她仿佛站在万丈深渊的边缘，向前一步是毁灭。她等来了他伸出的手，可是，这只手却要将她推下去。
　　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伸手推她下去的，也不该是他。
　　到底是什么时候，事情变成了这个样子？
　　就连他，也变成了完全陌生的模样。
　　她想起了玄沧和石丝绦在一起的情景。大概他真的是不爱她了，才能这样事不关己般的，劝她去跳火坑。
　　何为情爱？难道新人换旧人之后，就是这样狠绝无情？璋阙尚且为她鸣不平，他却怕她不答应和亲。
　　她突然觉得，一千八百年前的那些回忆，都是她自己骗自己。就连那身她穿上战场的嫁衣，都是个天大的讽刺！
　　她甘愿为之付出一切的男人，与她竟然是这种结局！
　　婉游从怀中掏出那方帕子，交给他：“这是你当年绣的锦帕，还给你。”
　　玄沧没有接。她便将帕子扔到他的脸上。帕子掉落的瞬间，他忍不住出手接住了它。
　　婉游气极，根本不去看他，又从袖中取出他的密信，扔在地上。想起信中意味不明的那些话，她气极反笑：“这是你给我的密信，早早就在期待我去当解铃人了，对吧？这信里还提到了冥族太子，那时就想让我去认识他……”
　　“我没有给你写过信。”他打断她的话。
　　玄沧捡起地上的信，打开看了看，皱起了眉头。
　　婉游也怔住了。从她见到玄沧起，他就一直努力保持距离、隐瞒身份，不想和她扯上关系。
　　既然他早就移情别恋了，以他目前对她毫不在意的态度，的确不会给她写信。
　　那么，这封信是谁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