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情史》火晶

17、第十七章

　　婉游感觉到了他强烈的胜负欲。她不是一个胜负欲强的人，除了自己真正想做、真正在意的事之外，其余的事都是差不多就行，本来也没怎么把这次打赌当回事，更何况他手上的伤还没好。而凌天明显把这件事看得挺重要的。
　　凌天开始切菜。婉游一直以为他擅长用剑，用刀就不一定顺手。没想到他的刀工也相当厉害，手中刀光频闪，发出有节奏的响声。不消片刻，土豆片就切好了。
　　雪浮也惊呆了：“这刀工比我好太多了。”
　　凌天又拿出一块菜板，清洗擦净之后，拿出一条蛇，利索地处理干净。
　　“……”
　　伴随着节奏飞快的切肉声，很快，蛇肉也切好了。
　　婉游隐隐感觉到，这次打赌她要输了。他这架势，明显是经常做饭练出来的。她原以为，他四海为家的这些年，是像仙界那些云游侠士般，到一处便打尖住店，不需要操持这些事。现在看来，她还是太乐观了。他可能过得比她想象中苦多了。
　　她呆呆地看着凌天点柴做饭，听着菜下锅的声音，突然意识到，她是真的不大了解凌天。正想着，她被油烟味呛到了，忍不住咳嗽起来。
　　凌天转头道：“你先出去吧！这里味儿太大了。”说罢，他又低下头，继续忙着翻炒锅里的菜。
　　她刚想开口，雪浮就拉着她，和粼微一起出去了。
　　三人站在厨房门口。
　　“公主，你们赌的是什么啊？”雪浮看了眼正在炒菜的凌天，又开始为婉游担心，“凌天先生看样子是闻惯了厨房的油烟，不但不咳嗽，厨艺比我还好。”
　　“他说还没想好。”婉游也看向凌天，“估计不会为难我。”
　　“公主这次说对了，不用担心赌注的问题，我们就等着品尝美食吧！”粼微颇有深意地一笑，“公主，其实你稳赚不赔，没什么好担心的。”
　　婉游看着凌天高大挺拔的背影在灶台前忙活，一个菜下锅，又开始处理食材，准备下一个菜，还时不时看看锅里的菜怎么样了。即使这么忙碌，他还边干活边哼着小曲，似乎心情很不错。
　　她以前没有试过像现在这样，隔着一些距离看着他。其实风银姐姐说的对。远远看去，他身上那种干练又强大的气场，让做饭这种细致的事也显得节奏很快，一丝不苟。婉游想起初见时，他那种高大又带着强烈压迫感的气场，其实当时她内心是惧怕他的，只是后来发生的一切，导致这一点很快就被她遗忘了。
　　他就像一尊睥睨众生的天神，染上了烟火气，却有种奇妙的和谐。
　　她又想起两人独处时，他的笑容总是那么有感染力，很好亲近的样子，和他自身的强大气场似乎不搭边，但就是这么矛盾地并存在同一个人身上。
　　她好像突然能理解风银对他的评价和花痴了。这样一个男人，的确很容易吸引女人的目光。
　　她也不知道自己看了有多久，直到凌天回头招呼她：“婉游，过来尝尝咸淡。”
　　婉游进了厨房，站在他身旁。旁边是已经盛好的米饭、蛇肉和牛肉羹。他用勺子舀了一些松仁玉米，轻轻地吹了好一阵，才递到她的唇边，期待又忐忑地看着她，嘴角还带着笑意。
　　之前婉游一直站在他身后，只觉得他下刀飞快，有条不紊。她没想到，他做饭的表情竟然这么温柔。
　　她尝了尝，惊喜道：“太好吃了！”
　　凌天这才面露得意之色：“你不怕这次打赌输给我么？”
　　婉游坦然道：“输就输呗，愿赌服输。”
　　凌天怔了怔，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这可是你说的。”
　　说罢，他洗了洗勺子，又舀了一勺牛肉羹，轻轻吹了吹，递到她唇边，她小心地尝了尝。
　　门口的雪浮小声道：“我怎么觉得他们好像自带结界……这个氛围……”
　　粼微笑着拉走她：“那我们就不要打扰了。”

　　五菜一汤摆在桌上，婉游先给籽枝打包了一份，捏诀送过去。
　　凌天一个劲儿地给婉游夹菜，婉游一一品尝过后，淡定道：“是我输了。哥哥，你想好赌注了吗？”
　　凌天吃着蛇肉，道：“我要好好想想，现在还没想好。”
　　雪浮尝了尝酥鲫鱼，突然呆住了。
　　粼微尝了一圈，看了看雪浮。
　　雪浮似乎受到了打击。作为这个家里的主厨，她感觉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
　　婉游注意到雪浮的呆滞，连忙道：“雪浮，哥哥只做这一次，咱家的主厨还是你。”
　　雪浮这才好了点儿，低头默默吃饭。

　　翌日。
　　用早饭的时候，石品林送来密信，说是石丝绦遭袭，受了重伤，暂时没找到真凶。加上之前二公主照雪的命案，他怀疑是有人针对魔族的王族采取的暗杀行动。保密起见，见面的地点改成人界与魔界边境的幽林镇，时间不变。
　　用过早饭，凌天和婉游便来到幽林镇。他们提前来了半个时辰，便是因为璋阙口中那个被照雪救下的人，可能是凡人。人界与魔界接壤处，便是这里。想必那个人闯入魔界，也是从这里过去的。
　　人界与魔界一直有通商协定，每月初一至初七，结界会开放，方便生意往来。在这里，魔族不可杀害凡人，一旦犯事，会被魔族自行处决。此时正值初二，婉游站在人流涌动的街上，没想到这里这么热闹。
　　九重天一直是各界向往的地方，那里仙气缭绕，往来的上神们各有一派气度，不食人间烟火。她当年被封为灵贞上神，天帝在九重天赐她一座府院。后来她只去看过一次，就没有住进去。九重天太冷清了，让她本能地害怕。
　　而这里不同。她第一次看到这么浓的人间烟火气。魔族非常讲究生活乐趣，这也是为何他们愿意与人界通商的缘由。只有人族才有别族没有的能工巧匠，提供他们需要的各式服务和商品。
　　边境的人界小镇也透着股奢华享乐的氛围，看来魔族没少来照顾生意。酒楼乐坊、青楼戏班……但凡数得上的找乐子方式，这里一应俱全。四处都是叫卖声、吆喝声、讲价声……整条街都热闹极了。
　　“他们真会享受！”婉游慨叹道。
　　她从街边的小摊上拿起一个糖人，付了钱，转头问凌天：“哥哥，你要不要尝尝这个？我小时候可喜欢糖人了。”
　　凌天接过糖人，好奇地打量了一阵：“这上面是个凤凰，我舍不得吃……”说着，他看了她一眼。
　　婉游笑道：“放心吃吧！糖人就是用来吃的。我都不计较，你还顾虑什么。”
　　凌天似乎正在纠结用什么方式能把它收藏起来，从衣袖里掏出帕子，又发现不合适。
　　婉游被他苦恼的样子逗笑了，又买了一个凤凰糖人，当着他的面咬了一大口，细细咀嚼：“真甜！哥哥，你再不吃，就要化了。”说罢，她拉着他的衣袖往前走。
　　凌天这才咬了一口手中的糖人，细细品尝。
　　“哥哥，我看你只吃蛇肉，不会是只喜欢吃蛇肉吧？”婉游问道。
　　她观察了好久。凌天每次吃饭，都是雪浮给他端了什么，他就吃什么，桌上别的餐点他都不动。她知道迦楼罗族最爱吃蛇肉，但是凌天和籽枝一样，是混血，另一半血统应该也有饮食方面的天性，这就要看凌天的母亲是哪族人了。像籽枝，除了吃蛇肉，也经常和凤族一样，吃果子和各种面食。
　　凌天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开心地笑了：“我对吃什么不讲究，能果腹就行。蛇肉比起你吃的那些糕点，更能撑得住我的消耗。”
　　婉游突然有个猜想，便试探道：“哥哥，你以前云游六界的时候，都在做什么？”
　　凌天的笑容僵住了。他突然沉默了。
　　“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婉游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我只是觉得，你以前好像过得很辛苦……我想多了解你一些……”
　　听到最后一句，凌天怔了怔，突然低头，凝视着她的眼睛：“你想了解我吗？”
　　婉游像是被他眼里复杂的情绪摄了魂，呆呆地望着他，道：“当然想……”
　　“在你眼中，我是什么样的？”凌天的声音很轻，说罢又咬了一口糖人，看似漫不经心地吃着，目光却紧紧盯着她的脸。
　　婉游想了想，认真道：“很高大，法力超强，很用心地保护我，是我非常信赖的哥哥……”
　　凌天突然侧头咳嗽，像是被糖人呛了一口。她连忙伸手拍着他的背：“哥哥，你还好吗？”
　　凌天摆摆手，还是侧头咳嗽。即使只能看到他的侧脸线条，她也能感觉到他唇角勾起的那抹笑更像是落寞。
　　片刻之后，他终于不咳了，转过来继续俯视着她：“你接着说。”
　　婉游发现他的神色很微妙，似乎既有失落，又有期待。他是希望她更深入地了解他，而非停留在这些表面吧！于是，她迎上他的目光，轻声问道：“哥哥，你很怕寂寞吧？”
　　凌天似乎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怔了怔。
　　“其实，我也怕。”婉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坚定地看着他，“哥哥，过去不可改变，但是我们拥有现在和未来。我们兄妹俩互相陪伴，就不会觉得孤单了。”
　　凌天似乎想说什么，突然，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婉游一惊，连忙从乾坤袋中取出寻冥铜铃。
　　铜铃飞到半空中，向西飞去。
　　婉游和凌天交换了一个眼神，紧跟着铜铃。婉游干脆扔了手里的糖人，转头一看，凌天的糖人也不见了，只是嘴边还残留着一点儿糖渣，他伸手一擦，就干净了。婉游没想到他吃得这么快，“噗嗤”一笑，又转回头继续追着铜铃。
　　铜铃飞得很快，不消片刻，便在一个破房子前停了下来。
　　房子很大，从外观来看，非常破烂，有不少小孩扔上去的泥巴。窗子已经被破坏了，可以从窗子直接看到屋里的情况。大门也敞开着，看样子门板似乎要掉下来了，完全没有起到遮挡的作用。周围的蒿草已经有一人高了，整个小屋都被杂草包围着。
　　二人进了屋子，默默打量着周围。墙上是小孩子用石块划出的乱涂乱画，椅子倒在地上。床也是空荡荡的，没有被褥。地上有些乱七八糟的垃圾，散发出浓重的发霉味道。
　　铃铛一直在屋里盘旋，发出清脆的响声。他们进来之后，铃铛就飘出窗外，继续响着。
　　靠床的墙上也是一个被破坏的窗子，可以望到房子后面的坟场。一个个耸立的坟包连成一大片，颇为瘆人。铃铛就在坟包上空，不停地发出清响。
　　突然，凌天猛地转身。婉游也立刻跟着转身。
　　“你们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