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随》》晚风枕酒

11、第十一章

　　周愚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过年。

　　半年没回家，周愚其实心里也是挂念着母亲。但是清冷的性子让她很少将对母亲的爱说出口，平日的电话也只是随意寒暄几句就挂断。

　　换季时问母亲要不要买衣服，也总是说不需要。给钱给她，也总是退回来，还傲娇的说：“得了吧，你挣那点钱还是自己留着好不好咯，我有钱。我女儿当年那么厉害，给妈妈攒下不少钱，够我挥霍到老啦！”

　　每每听到母亲这么说，周愚是既心疼又无奈。

　　当年自己也不知道哪里来得勇气，跟父亲据理力争，为母亲争取权益。因为态度强硬、言辞激烈，所以一直疼爱自己的父亲也一度口不择言说出很多伤人的话。

　　那段日子是周愚不愿提及的过去，当时所有的事情都压在一个未满18岁的高考生身上，回忆起那段时光仅剩下黑暗与伤痛。

　　幸好，那一切都过去了，现在的生活状态都是符合心意的。

　　母亲也觉得现在很好，那就好了。

　　收拾好心情，开车回家。

　　S市到H市的距离并不远，自驾三个小时不到，所以当周愚站在自家门口时，刚好是午饭时间。

　　她没有拿出钥匙开门，也没有从车库进去，而是将车停在了门口，下车按下门铃。

　　周愚把一头秀发扎成马尾，身上穿的是连帽卫衣和阔腿牛仔裤，脚上踩着舒适的白色运动鞋，手里拎着小包包，脸上未施粉黛，倒是秀气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平常少戴的眼镜。像个高中生放学回家，因为忘记带钥匙而不得不站在家门口等家里人开门一样，青春，朝气。

　　周母听到门铃声，放下锅铲从厨房出来。她以为是邻居，可没想到站在自己眼前的是半年没回过家的周愚。

　　周母惊讶之余，赶紧开门，把周愚拉进院子，“小鱼儿，你怎么回来也不跟妈说一声！我都没有准备好你喜欢吃的菜！”周母拉着周愚左边看看、右边看看，似乎是要在自己女儿身上看出花儿来，末了又抬起手掐了掐周愚的脸蛋，说：“乖乖，你是不是没饭吃啊？怎么又瘦了！妈不是跟你说了，没饭吃找卓风吗？他手艺好，你不会做饭就抽出点时间去他那改善改善伙食嘛！瞅你瘦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学校没给你发工资。”

　　周愚看着自己宝气的母亲哭笑不得，没有回答母亲这一连串的问题，伸手揽过母亲，抱了抱，拍了拍母亲的后背，随后才开口：“这不是给您一个惊喜吗，所以没有提前说。再说了，您做什么我都爱吃，不需要特地准备哇。还有啊，我不是不吃饭，是因为期末，我加班比平常多了些，所以才瘦了点。没事儿啊~”说罢，捋了捋母亲披在身后的头发，“好啦，我先把车开进车库去。”

　　回到半年没住过的房间，周愚没有看到一丝灰尘。放松地扑到大床上，鼻子充满的是阳光的气味。周愚像个小狗狗一样，脸朝下在被子里rua了几次，这才起身下楼吃饭，

　　周母很爱干净，所以哪怕是周愚不在家、很少回家，也经常把床铺拿出去晒太阳、打扫房间。

　　两母女在饭桌旁坐下，没有聊太多，都保持着很好的仪态安静地吃着饭。

　　虽然周母性格宝气，但是因为年轻时是大学礼仪老师的缘故，自身姿态优雅挺拔，习惯也很好，并且把这些优雅的习惯教给了周愚。

　　饭后，周愚去厨房切了些水果端到客厅，准备跟母亲唠嗑唠嗑。聊聊工作、聊聊生活、聊聊身边的人和事。

　　周母是很开明的母亲，支持周愚做任何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也从来没有在感情上给周愚施加压力。当有的人说“你女儿都26了吧，还不打算结婚吗”，周母都是笑着回答“还早呢，再工作几年，再说了，现在的孩子跟我们以前哪能一样啊”。又或者当有人说“周愚不是老师吗，怎么大半年也不见得回来一次？她应该很多假期的啊”，周母也只是温温柔柔地回应对方“那么年轻，老往家里跑干什么，周末多出去玩玩，假期就去旅旅游、散散心，挺好的”。

　　总的来说，不论是爱情还是亲情，周母都是抱着十分开明的态度。两母女也都一直认为：即便是母女，也是独立的个体，有着自己的人生。

　　但是这一次回家过年，周母变了。

　　周愚看着自己的母亲，一分随意两分不自然三分漫不经心四分隐隐期待，边拿着叉子吃水果，边用温柔的目光看着自己说：“小鱼儿，是这样的。”大概也是第一次跟自己女儿提起这些事情，周母觉得自己语言水平突然下降了不少。“前段时间我们小区搬了一户新的人家进来，就在C1那边儿。”

　　周愚是住在别墅区的，所以里边儿用ABCD分开区域，方便外来的人区分，也方便业主收快递、拿外卖。许是看出了母亲的不自然和尴尬，周愚笑着开口：“妈，你有什么直说就好啦~”眼睛里盛满了笑意，上扬的嘴角和微微挑起的眼尾都在说着母亲可爱。

　　“好吧，”周母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就是在跟那位阿姨交往的过程中呢，阿姨知道了我有一个那么漂亮的女儿，恰好她也有一个跟你年纪相仿的儿子，今年刚从国外读书回来，现在也在S市工作。她呢就想让你们两个见见，看看合不合适。妈妈看过那个男孩子的照片，长得很俊俏一小伙子。阿姨很热情，我也不好直接回绝了她，所以就来问问你的意见。”第一次对自己女儿说起相亲的话题，周母还是不太自然。虽然两人的相处很像朋友之间的相处模式，但是相亲，可不是周母平日里会提起的事情，“那你的意思是？”

　　周愚倒是没有多大的惊讶，毕竟她今年也26岁了，过了年就27岁了，就算心里有个念念不忘的人，也不可以一直抗拒着新的人走进生活。虽然当初在机场时，叶逸尘说了有空一起吃饭，中间也有过两次联系，但是三个多月过去了，终究也是没有再在私下里见过面。

　　所以周愚打趣地回应自己母亲：“看来我是真的长大了，连您都开始要我去相亲啦~”

　　“诶哟，你不要这么讲，不去的话妈妈就去告诉那位阿姨，没有关系的。我倒是觉得你可以再等一两年也不急。”周母不好意思地看着周愚说到。

　　“没事呀，那就年后回去再见见吧，就当交个朋友也是好的。”周愚脸上带着只有跟亲近的人相处才会流露出来的俏皮。

　　母女俩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吃完水果，肚子稍微消化之后就各自回房进行午睡了。

　　周愚虽然答应了母亲，但是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来闷闷的感觉。

　　回到房间看到摆在桌子上的养着的海藻球，周愚心里更是有些难受。

　　海藻球是叶逸尘在她高一生日时送的生日礼物，那一天也是他告白的日子。七年过去了，海藻球还在慢慢养着，它们比七年前要长大了一些，但是又似乎从某一天开始就停止了生长，一直维持着那个大小到现在。

　　躺在床上的周愚想着，这么多年的等待和执着其实终究还是汇入了人海。七年的时间他们各自成长、各自生活。她以前一直相信着一句话：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但是现实似乎在用时间告诉她，所逝去的都是不会再回来的。也许就像海藻球一样，可能这份感情早在某一天就停止生长发育了，只是自己还没有意识到。

　　如果当初有那么喜欢，也许就不会轻易分开。

　　不论是先提出冷静一段时间的叶逸尘，还是最后下定决心说分手的周愚，都在不知世事、不历现实的年纪当中，做出了让双方后悔多年的决定。

　　再没有什么比幸福的回忆更妨碍幸福的了，周愚七年都放不下的爱人。山是故人眸，柳是纤纤手，与你分开之后步步都难走。

　　周愚又一次在回忆里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