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阴曹路》冥山鱼客

206、第二十二章 封神前夕

　　一阵冷风，吹散了妲己的元神。姜子牙茫然的望去，却看到站在封神台旁的元始天尊，天尊的眼里全是悲悯，可姜子牙并不知道，他在悲悯谁？也许是妲己，也许是他？
　　“子牙。”
　　“师傅。”
　　“这些年你做的很好。”
　　“好吗？”
　　“是。”元始天尊肯定的点头，“子牙，你修仙多年，应该明白一个道理，世间万千事，从来没有周全。正所谓有所失，才能有所得。为了重正天地，无论是谁，都要付出一些代价，于人间如此，于妖界如此，于神界亦如此。”
　　“可师傅，你能告诉我，神界失去了什么吗？”
　　“……”
　　“人间大乱，究其祸首，其实是神仙。可封神之路，是用人间无数枯骨铺成的，也是用妖界无数生灵换来的，唯有神界，除了搅乱人间，害的百姓无以为生，又付出了什么代价？”
　　“子牙，你以为战场之上，只有凡人在死去吗？修仙者也不能幸免，而且你当明白，修仙者修了数百年，他们性命的重量，远胜于凡人。”
　　姜子牙摇头：“师傅，我一直以为，你是不一样的，至少在你的心里，众生是平等。可原来，你也不是这样认为的。
　　修者修仙，最后到底是为了修成一颗什么样的心？”姜子牙忍不住去望天，因为他已隐隐的感觉到，天路将开。
　　妲己让他去救纣王，他想去救，哪怕以他的生命为代价，也没关系。可他去不了，因为他救不了，封神将启，星象归位，每个人的命数，都是那样清晰和明确，他甚至可以看到，将来的他，会坐在一张冰冷恢弘的座椅上，千年万年的俯瞰众生。
　　未来，或许并不会足够美好，但必然会比今天美好很多，因为天道必然会以一种更为公平公正的方式，进行新的抒写。
　　在更为遥远的未来，姜子牙确信，辛所期待的那个时代，终将会到来。凡人可以主宰自己的命运，不再被神限定。
　　只要封神，他和辛所相信的未来，都会成为可能。
　　想到这里，他更觉得悲痛，因为辛给与他的爱，远非妲己说的那样浅薄。辛作为纣王活着的时候，守护了他十二载，辛作为纣王死去的时候，成全了他的大道，辛以自己为祭，是坚信他会开创出不一样的未来。
　　“子牙，你曾经有过的迷惑，如今，应该散去了。”
　　“是，过去我总会问云师兄，为什么资质平庸的我，会被带回截教，收做元始天尊的弟子？云师兄说，师傅行事，自有判断。可判断到底是什么？
　　下山前，师傅告诉过我，说我身上的气运得天独厚，无人可比，这是天赐的独一，是与众不同的幸运。
　　那个时候，我并没有听懂师傅的意思。我啊，总是自诩聪明，其实重要的事情，一点都不明白。您都说的那么明白了，您说天星图因为纣王而混乱，又可以因为我而复归。
　　我怎么就没有想明白呢？我是师傅和截教选中的那个人，而纣王是人间和凡人选中的人，我们一直站在对等的位置上，如果纣王不退让，那么，他将成为站的比神族更高的一个存在，而这正是神族无法忍受的。
　　师傅，我说的对吗？”
　　“嗯。”元始天尊也遥望天际，“天地看似恒久，其实一直在变。气运的走向，并非由神族左右，神仙看似高于凡人，但其实从来不是。直到新的机运诞生，神和人再一次走到了对立面，究竟是人主宰天地，还是神主宰天地，只看博弈的结局。
　　子牙，你说的很对，为师选中你，正是因为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将成为神族的命运承担者，修仙者唯有借助你的气运，才能脱离原本的定位，成就新的位阶。
　　我知道你心怀大义，悲悯一切。所以为师才要你自己选择道路，因为众生平等，从不曾存在，可若你成为天宫的执掌者，那么终有一天，你所期待的大道，会有实现的可能。”
　　“师傅是在告诉我，一切的代价，都是值得的吗？”
　　“难道不值得吗？”
　　如果撇开感情，单以理性去论断，或许真的值得。不管纣王是为了什么而变成的荒唐无道，他确实已经变得荒唐无道，对于百姓而言，那个曾经英明神武带给他们希望的纣王，早已经不在了。
　　他们的心里，也希望西岐侯姬昌能够取而代之，殷商能够早早覆灭，西周能够尽快建立。可以说，纣王之死，简直是普天同庆的一件事。
　　除了纣王宠姬，也除了他姜子牙，或许，还有朝歌那些心怀期待的臣子们。
　　远处，隐约传来一阵阵欢歌，元始天尊面露喜色，对姜子牙说：“大局已定，子牙，你当开启封神了。”
　　姜子牙手里的封神榜发出一阵阵金色的光芒，它自发的脱离姜子牙的衣袖，飞到封神台上。远处，活下来的修仙者们，正着急往这里赶，等到所有人齐聚，封神就将正式开始。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子牙，身为你的师傅，我从未担心你许多，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为师知道你心中有些许失望，但来路漫长，你有无限的时间去修正你失望的现状，只要你能执掌天地，那么天星图自会为你而转，你企及的一切，都会到来。”说完这番话，元始天尊便消失在封神台上。
　　元始天尊早已成神，封神后，三清将成为高于神界的存在，从此正式脱离天道，成为超然的存在。这一刻，大约是元始天尊最后参与天道的一刻，从此以后，他们这些人，将接过元始天尊的位置，引导万物。
　　“姜师兄，恭喜。”
　　封神台下，站着玉童，他嘴里说着恭喜，眼睛却看着封神台上的封神榜，里面全是渴望。他甚至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触摸。
　　“玉童，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玉童遗憾的收回手，笑着回答：“当然是为了姜师兄。”
　　“为了我？”
　　“带妲己来见姜师兄的时候，我听她说了纣王的故事，还真是一个令人感动的故事。谁能想到，混乱纣王心意的，竟然是姜师兄你。为了姜师兄，纣王情愿负了天下人，我这个旁观者，真真也是忍不住泪目了。”
　　微笑着泪目吗？姜子牙没有揭穿玉童的虚伪，他更想要知道的是，玉童要做什么？或者说，他如此渴慕封神榜，又如何知道，他定然会得到封神榜？
　　“行了，修仙者正在来的路上，玉童，你不如长话短说，否则，你算计的事情，恐难成功。”
　　“不愧是姜师兄，虽然在纣王的事情上糊涂，但该清醒的时候，从来不含糊。好吧，那我就长话短说。要开封神榜，要以无穷力量为祭，其中最重要的力量，正是纣王身上背负的气运。所以，一旦封神完成，纣王必是连人带魂消失的一干二净。”
　　“你知道的还挺多的。”
　　“那是，为了姜师兄，我怎么能不尽心尽力？纣王的结局，看似已成定局，我想问的是，姜师兄你甘心吗？纣王为你付出了一切，你真的能够眼睁睁的看着他，尸骨无存、魂飞魄散吗？”
　　姜子牙没有说话。
　　玉童也不介意，继续说：“如果姜师兄心有愧疚，想要救纣王的话，我这里有一个方法，只是不知道姜师兄，愿意还是不愿意？”
　　“封神榜已开，不可转圜。”
　　玉童笑：“我从未说过要转圜，再说真要转圜了，元始天尊怕是要把我弄成灰飞烟灭。而且，我也不希望有所转圜，毕竟我图的，就是在封神榜上留下名字。”
　　姜子牙摇头：“玉童，晚了，封神榜已经落满名字，没有余地留给你了。”
　　玉童也摇头：“姜师兄错了，封神榜并没有满，有一个名字，至今没有落下。”
　　是，的确是有个地方，还空着，那是封神榜最后的位置，那个位置，本该写下的是姜子牙的名字，只要他站到封神台上，念出这个名字，姜子牙就会落在封神榜最末的位置，也是最重要的位置。
　　“姜师兄，封神榜最后的位置，究竟要落下谁的名字，全在你一念之间，可以是你的名字，也可以是别人的名字，比如我。”
　　“原来你想代替我，成为天宫的掌权者，玉童，我真是小看你了，大概整个截教，都小看你了。”
　　“这一点，我当感谢姜师兄的，要不是因为像姜师兄这样的资质，都能够得元始天尊重用，我也不敢生出这般野心。如今看来，我的野心也不全然是野心，毕竟，眼看就要实现了。”
　　“还没有实现。”
　　“姜师兄不必着急，我们还有些时间。我只问你，是天宫的宝座重要，还是纣王的性命重要？”
　　“你不是有答案了吗？”
　　玉童满意极了，脸上的笑意也越发的真挚起来。“是，我知道，毕竟我可是侍奉了你多年，的确很了解你。
　　姜师兄想要救纣王的命，不是不可以，只不过要付出一点代价。除了要放弃唾手可得的天帝之位，姜师兄可能需要牺牲自己的性命。
　　不过，姜师兄放心，我不是无情冷酷之人，要救纣王，师兄只是身死，魂魄会去地府转生，从此变作一个凡人。
　　这代价，看似大，又看似不大，只看姜师兄自己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