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阴曹路》冥山鱼客

19、第八章 王城

　　圣队的第一站，是王城。按理，王城最靠近圣园，不需要更多去沐浴神的光泽。然而，王城是神国的政治中心，圣园行事，若以王城为重，那么，对圣园和王城来说，都是好事，所以，赐福的第一站，是王城。
　　圣队只进到王城的外围，由王城的守城官接待，且安置到几处偏殿。偏殿外守着大量的王城禁卫军，闻歌观其神色肃穆，精神紧绷，彷佛战时状态。
　　国王的侍者等在偏殿前，一见迦叶和拘那两位圣僧，便恭敬地行大礼。使者奉国王的命令请两位上僧，以及十位圣使，并闻歌这个新晋一百号圣女，进王城与国王共度晚餐。
　　神国的国王以及王城的重要大臣，列队站在王宫的大门前，迎接圣园里的上位者。神国的国王，是个垂暮的老人，他似乎身体有些不适，和上僧迦叶说话的时候，一直在压制想要咳嗽的欲望。
　　国王和上僧迦叶走在最前面，其余人，安静的跟在他们的身上。闻歌听到，上僧迦叶关心的询问国王的身体，国王无奈的摇头，似乎对自己的身体没有信心。
　　他们直接走进了宴客厅，国王在宴客厅里摆下长桌，请圣园的使者用餐。食物是王城精心准备的精美餐食，国王举杯，带领众人感谢神的赐福，也感谢圣园对神国百姓的守护。
　　漫长的感谢词，说了足有十分钟，然后，正餐才开始。
　　餐用到一半，国王的脸色越发的苍白，他捂住嘴巴，咳嗽了很久。终于，他和上僧迦叶，上僧拘那告罪，称自己身体不适，需先行回寝宫休息。国王走后，他们继续用餐。
　　几分钟以后，有一个侍者，从外间匆匆进来，他跪在上僧迦叶面前，低语了两句，上僧迦叶点头，侍者感谢的磕头。
　　而后，上僧迦叶向闻歌招手，彼时，闻歌正用心的吃饭。阴曹于饭食上很不用心，来了圣园，更是清苦，圣女的每日三餐，味淡寡觉。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味重会减损圣女的神圣感，所以，圣女的每日饮食，必须味淡寡觉。
　　上僧迦叶有叫，闻歌就是再想多吃两口，也是没办法了。
　　“上僧迦叶。”
　　“喜欢王宫的食物？”
　　“是的，很好吃。”
　　“一百号圣女，美食只会摧毁你的神性。”
　　“我错了。”
　　“嗯，神国的国王身体虚弱，他渴望得到神的垂怜，能赐他康健。”
　　“愿神怜悯他。”
　　“你是圣女，是神的侍奉，国王想要你去陪伴他一个晚上。”
　　“……”圣女的职责，除了侍奉圣园以外，也需要侍奉信众。但通常，只有下位圣女才会被安排去侍奉信众。神国国王，地位显赫，自是不合适用下位圣女去侍奉。闻歌心里百转千回，却不敢正面拒绝。
　　上僧迦叶说：“我答应了。”
　　“……”也是，一百号圣女，位同圣使，却仍旧是圣女。
　　迦叶语义冰冷的说：“一百号圣女，你记住，你是神的圣女，国王是神的子民，国王有求于神，你作为神在人间的使者，理应为神的子民送去神恩。”
　　“我去。”
　　迦叶微微点头，补了一句：“还有，做你该做的事。”
　　那时，闻歌没有听懂上僧迦叶语义里的警告。

　　国王的使者在宴会厅的门口等闻歌，见他出来，便恭敬的垂下头，弯下腰，然后请闻歌跟着他走。
　　“你这样不累吗？”
　　“回圣女，不累。”
　　“我不吃人。”
　　“圣女当然不吃人，圣女是神的使者，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呵……最好的人？圣女不过是圣园养的一群工具，在圣园的时候，用来慰藉上僧、圣使和圣徒，出了圣园，圣女又是要将神恩传给普通人的神使。至于怎么传，当然是用圣女的身体来传。
　　闻歌曾经路过赐福堂，但凡需要圣女赐福的，都要进入赐福堂。圣园本身营造出来的庄严和肃穆，进了赐福堂便不复存在。当然，这个规矩，对上僧例外。
　　这个国王都老成这样了，还不忘风流快活一把。闻歌摸着挂在腰间的死神的镰刀，如果国王真的敢对他动手，他不介意彻底废了他。
　　阴曹道具，似乎在三千世界有自动屏蔽的功能，周歧路的玉佩没有被收走，他挂在腰间的镰刀也没人过问。按照圣园的尿性，他是不能佩戴任何非圣园的物件，然而，死神的镰刀一直在他身上，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神国的人看不到阴曹道具。即便这样，闻歌还是将死神的镰刀嵌入腰带内侧。
　　“圣女，国王就在寝宫，请您进去。”
　　国王的寝宫很大，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毛毯上绣着繁复的金丝纹理，墙壁的四角，烧着几盏昏暗的灯。厚重的窗帘，将窗户封的严丝合缝，透不出一丝光线。
　　“别动。”
　　有人自黑暗中窜出，把一把刀架在闻歌的脖子上，冰冷的刀锋压住他的颈动脉。
　　“你不要害怕。”说话的，是个女人，她提着一盏油灯，从国王的床榻边走过来，她一直走到闻歌的身前才停下。她提起油灯，在闻歌右侧脸上看了许久。
　　然后女人说：“不是。”
　　“什么不是？”
　　女人没有回答闻歌，她对拿刀的侍卫说：“你可以出去了。”
　　女人又问闻歌：“你是一百二十一号圣女？”
　　“是，不过现在，我是一百号圣女。”
　　“国王的身体有些不大好，你去看看他吧。”
　　这倒有意思了，国王嫖妓，王后旁观，这口味，也重的过分了一点吧？闻歌之所以知道女人是王后，是因为灯火照亮了她发间的王冠。
　　晦暗的寝宫里，国王的脸色又青又白，套句老人喜欢说的话，叫做印堂发黑。国王是大限将至。
　　国王沙哑的说：“坐吧，”
　　王后搬来一张凳子，请闻歌坐下。闻歌没有客气，坐了下来。
　　“我是神国的王后，今天，是国王想见你，更是我想见你。”
　　“为什么？”
　　“为了确定你的身份。”
　　“我的身份？”
　　“我有一个女儿，曾被送进了圣园，当做没有名字的圣女养大。我因为思念女儿，写信给圣园，询问她的事情。上僧迦叶回过一封信，说王女变成了一百二十一号圣女，地位尊崇，生活很好。”
　　“我？”
　　王后摇头：“不，你不是。”
　　“但我确实曾经是一百二十一号圣女。”
　　“我没有怀疑这一点，你或许是一百二十一号圣女，可你不是我的女儿。”
　　困扰闻歌许久的问题，答案可能就在王后这里。上僧迦叶对一百二十一号圣女格外开恩，原因却不是什么看上了一百二十一号圣女，而是一百二十一号圣女来历特殊。而一百二十一号圣女的特殊处，恐怕圣园中的上位者，都心中有数吧？
　　王后想要见一百二十一号圣女，是因为相信一百二十一号圣女可能是她的女儿，而告诉她的人，是上僧迦叶。
　　王后不可能记错上僧迦叶的信，但更不会错认孩子，一百二十一号圣女不是王女，那么，真正的王女去了哪里？闻歌翻过六百九十三份圣女资料，资料里关于圣女的来处交代的清清楚楚，所以，至少六百九十三个圣女中，没有王女。
　　剩下的……
　　“一百号圣女，我的女儿，是不是已经死了？”
　　闻歌没办法回答王后。如果王女真的可能在深渊里，那么，死了或许是一个好结果，否则，……
　　“没关系，”国王突然说道。
　　“陛下？”
　　“王后，你出去吧。”
　　“是。”
　　难不成发现他不是女儿，国王打算兽性大发？闻歌不自觉的倒退了两步。
　　“呵，我是个随时要死的国王，你以为我能做些什么？”
　　“……”
　　“圣园的圣女，生而要为了神贡献躯体，你是圣女，却害怕为他的信徒献出神的恩赐，一百号圣女，你不是一个合格的圣女。”
　　“您说的很对，身为一个合格的圣女，我应该对圣园的命令言听计从。那么，国王陛下，我若愿意赐福，您又真的相信神会降福于您吗？”
　　“呵……咳咳……”
　　闻歌摸出了一刻空间，这是他进入王城前和周歧路借来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根据周歧路的指示，他将阴曹令放在一刻空间上，果真，传来提示，问他是否要开启一刻空间？闻歌确认后，扣除了三百无辜值。
　　这个道具，好用是好用，就是忒贵了。
　　“国王陛下，你找我，是因为认为我有可能是你的女儿，你不可能对女儿动心思，而迦叶也应该知道，你找我是另有目的。”
　　“迦叶？”
　　“国王不必怀疑我的诚意，如果你有机会进入圣园，去看一看圣女的生活，就会明白，为什么我对神和圣园没有崇敬之意。”
　　国王并不应和闻歌，只是沉默的靠在床头。
　　闻歌也不着急，继续说：“你将女儿送去圣园，不会是为了让她成为可悲的圣女，国王陛下，你派你的女儿去圣园，究竟是打算做什么的？”
　　国王的脸色微变，尽管不明显，但闻歌还是注意到了。
　　“现在，你命不久矣，即便迦叶还在宴会厅里，即便王城里有圣园的耳目，你仍旧执意选择让我来侍奉，是因为你有非要见我不可的理由，对吗？”
　　国王略笑：“你很聪明。”
　　“迦叶也曾这样说过。”
　　“我虽没有去过圣园，但我知道，圣园有一套很严苛的管理制度，你也说过，王城里有圣园的耳目，说不定现在，我的寝宫外，有无数双耳朵正趴在窗台上，想要听一听我们在说什么，做什么。”
　　“国王陛下，我比你更加了解圣园，所以，我敢和你这样说话，便是有敢说的理由。现在，我只问国王陛下，你要不要赌一把，相信我一次？”
　　片刻的沉默。
　　“国王陛下，我能支配的秘密时间不多，如果你不想表露真意，那么，请允许我离开，回到宴会厅里，吃一顿饱饭。”
　　闻歌做势要转身，国王着急喊住：“等等，我相信你。”
　　“那么，请国王陛下告诉我，你真正想要见我的理由。”
　　“神国曾经是没有圣园的，这一点，你知道吗？”
　　“我知道，神国曾经战火不断，以至于百姓流离。有人创建了圣园，拯救了流离的百姓，所以圣园才会在神国拥有绝对的地位。”
　　“这是圣园教你们的？”
　　“难道不对？”
　　“当然不对。任何国家，都会经历盛世，也会经历颓然，这个国家也不例外。神国不是神国的时候，盛世走到了尽头，迎来了颓然，战火纷飞中，百姓自然民不聊生。那时，国内各股势力争权夺利，而圣园，也不过是众多势力中的一股。”
　　“什么？”
　　“没错，这就是圣园的前生，从来就没有什么从天而来的神使，带着神的福祉，拯救万民。圣园为了扩大影响，创建了圣园，编造了一位万能的神，民众苦不堪言，轻易的相信了圣园的谎言，以为追随圣园就能得到神的赐福，脱离苦海。于是，没有多久，圣园就成了众多势力中最大的一方势力。”
　　“难道说，神国的第一位国王，是出自圣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