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阴曹路》冥山鱼客

146、第一章 小镇

　　这是一个黄昏，天上的云层很厚，远远看去，天的尽头是大片的黑云，稍近些是灰紫色的云层，黑色和灰紫中间，夹杂了一片橙红。
　　闻歌抬头，出神的望着天空上的云层，心中感觉，或许会有一场大雨。
　　也或许，只是错觉。
　　他低下头，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类似公交站台的塑料棚里，背景板上贴了无数张纸。都是一些寻狗启事。
　　最靠前的这一张上，是一只小型泰迪，耳朵上扎着两朵红花，眼睛上的狗毛，几乎遮住了它的眼睛。拍这张照片的时候，它正舒服的趴在狗垫上，它的鼻尖，悬着半根狗尾巴草。狗主人在启示上留言：请好心人代为寻找我家小丫头，如果找到，必有重赏。
　　小丫头？这名字，妥妥的狗女儿。
　　这一张的下面，露出的半张寻狗启事上，是一只白色的大狗，毛色又白又亮，狗脚上套了只荧光绿的狗靴子。至于品种，也许是拉布拉多？闻歌不确定，他没有养过狗，也不懂怎么区分狗。令他眼神多有停留的，是大狗的名字。狗主人留言：请见过嘿嘿的好心人，务必联系我，联系方式xxx。
　　整张背景板上，全是诸如此类的寻狗启事。闻歌看了一会儿背景板，觉得没什么特别的，就又去看天。这样颜色深重又多彩绚丽的天空，他很少看到。
　　“你……你好！”
　　一个胖乎乎的矮个子，突然站在闻歌面前，他长着一双单眼皮，鼻子又大又塌，嘴唇又厚又油。身上似乎还带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浓重的像是刚刚结束了一场百米赛跑。
　　“你是谁？”
　　矮个子腼腆一笑：“对不起，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闻歌摇头，他不觉得自己吓到了，他只是奇怪，这个矮胖子，为什么要来和他说话。“还好。”
　　“那个，我是考验者。”
　　“什么？”闻歌有些不明所以。
　　“哦，对不起，我也许弄错了。”矮个子尴尬的说，“那个，我先走了。”
　　“回来。”
　　矮个子赶忙回头，连声道歉：“呃……对不起，我就是路过，看你长的亲切，所以上来打个招呼，不是故意打搅你看天。我还有事，那个——”
　　“你是考验者？”
　　矮个子胖脸一僵，不说话了。
　　闻歌皱眉：“到底是，还是不是？”
　　“是。”
　　“所以你为什么来找我？”
　　矮个子挠了挠头，有些不确定的说：“我刚来，什么也不懂，就想找个人搭个伴，大家也好有个照应，遇上问题可以一起商量。”
　　新手？闻歌心里是有些怀疑的，因为一个新手，居然第一眼就认出他是考验者，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你怎么知道我是考验者？”
　　矮个子稍稍抬了抬头，眼色微亮。“哦，我进来前，做了一点功课，听说进入世界以后，遇上看起来奇奇怪怪的人，十有八九是考验者。我看你在这里站了很久，不是看寻狗启事，就是看天，估计也是摸不着头脑，所以就上来问一问。如果是，就最好啦，如果不是，就当认错人。”
　　“所以，这是你的第一次世界任务？”
　　矮个子刚抬起的头，又低垂了十度。“对，第一次。我这个人胆子小，而且没什么主张，就想着找个人一起，也好壮壮胆子。”
　　“你怕什么？”
　　矮胖子扭捏了一会儿。“阴曹诶，鬼诶，能不怕吗？”
　　闻歌一时无语，这会儿倒是真的相信这是个新人。他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进来，周歧路说自己顶不喜欢新人，之所以选择和闻歌合作，是因为闻歌看起来不像个新人。如今看来，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矮个子期期艾艾的问：“那个，咱们能一起行动吗？”
　　“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找个人一起吗？”
　　“这个我说过啦，因为胆子小，也不想一个人过任务，这万一碰上点什么事，身边没个帮忙的人，多恐怖啊？所以还是找个伴，比较靠谱。反正大家都是考验者，相互照应一下，也是好的嘛。”
　　找考验者照应，这都是哪里来的胡闹想法？“这些建议，你都是听谁说的？”
　　矮个子刚刚低下去的头，又忽然昂了回去。“桃花茶馆里的伙计啊，我点了三壶茶，四份糕点，他就告诉了我很多三千世界的事情，特别好的一个人。”
　　说实话，闻歌有点扛不住矮个子的热情，他比较习惯碰见老奸巨猾的老手，像这样的萌新，他居然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沟通。是适当的赞扬鼓励？还是倚老卖老的教育一通？
　　“你花重金得来的消息，就这么告诉我，好吗？”
　　矮个子连忙头：“没事的，又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大家都不容易，被莫名其妙卷进阴曹，要是没人说明一下，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比较幸运，遇到一个善良的小二哥。对了，你一定也是第一次进来吧？”
　　“你怎么知道？”
　　“很明显啊，看你站了那么久，就知道你肯定比我还糊涂。要不然，我们一起，我不嫌弃你的。”
　　闻歌真真是失笑了，自己好歹是个经历过四次考验的老手，如今竟然被一个新手说不嫌弃，难道说这一回他长了一张白痴脸吗？
　　矮个子听不见闻歌心声，他只管告诉闻歌，他道听途说来的经验。“我听人说，三千世界的任务都藏的特别好，得靠运气来触发，要是运气不好，说不定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要做什么。”
　　闻歌含糊的应了两声，又去看背景板上的寻狗启事。他还记得，周歧路说过，他的新手任务，就是找狗。管理者三号说他这一回或许会进入一个简单世界，这还真是够简单的，直接把新手村任务还给他了。
　　“……所以啊，我们到处走走，摸摸，说不定就能碰巧触发任务了，你说呢？”
　　闻歌点头，表示对矮个子的赞同。作为一个老人，没必要一上来就打击新人的积极性。“嗯，你说的对。”
　　矮个子格外不好意思：“你别夸我，怪难为情的。”
　　“……”
　　“对了，我叫田晓光，你呢？”
　　“闻歌。”
　　“哇，你的名字好好听。”
　　“一般。”
　　“你的性格也好冷酷。”
　　“还行。”
　　……
　　田晓光叽叽呱呱了半天，几乎全在夸闻歌。
　　“田晓光，你到底想说什么？”
　　“哦，对不起，我是不是话有点多？我是个话痨，就喜欢和人聊天，但是总是不能和人聊深入。闻歌，你人真好，我说了这么多，你才嫌我烦。你放心，我知道了，后面会尽量少说两句的，要是不小心说多了，你记得提醒我。只要你提醒我，我一定会少说的。我这个人脸皮厚，没什么自尊心，不怕被人说 ，你尽管说……”
　　闻歌深吸一口气，问：“说说你之前在做什么吧？”
　　“哦，我来了以后，绕着镇子转了一圈。这个镇子不大，从头到尾，满打满算，也就住了两百户人家。镇子都是统一的两层别墅楼，每家的门户都关着，我在路上也没遇到什么人。镇子的大体结构是一个圆形布局，中心是个中央花园，然后就是一户一户人家绕出的一个个圈。我们这会儿在最外围，沿着环形镇道，一直往里面走，尽头是中央花园。镇子只有一个出口，出口处有一个公交站台。”
　　听了这番话，闻歌对田晓光有了另外的认识，这个人，观察力不错。“你来的够久的啊。”
　　“也还好啦，主要是镇子不大，我走的又快。对了，我觉得吧，这个镇子，可能还有几个考验者。”
　　“怎么，你遇到过？”
　　田晓光眨了眨眼。“呃……我在中央公园前遇到了五个人，看情形，他们应该都是考验者。我胆子小，看他们人多，就没敢露面。对了，我猜他们那里面，可能有个老手。”
　　闻歌好奇，问田晓光：“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们五个人，只有一个人在讲话，而且讲的龙飞凤舞的，其他四个人一边听还一边鼓掌。所以我猜，那个一直说话的人，肯定是个老手，要不然，其他人不会这么供着。”
　　闻歌点头：“你说自己笨，我看不笨嘛。”
　　田晓光又挠头。“过奖，过奖，不敢当。要不是碰到你，我估计已经上去搭讪，现在遇到你了，我打算看看情况再说。如果我们两个足够幸运，能够触发任务的话，就不用去找他们了，如果实在不行，再去求求人。”
　　闻歌对另外几个人不感兴趣，更不想去找他们。“田晓光，你进来以后，没得到什么提示？”
　　“有啦，貌似是一个自称管理者的人吧，他说了一段奇奇怪怪的话，大意就是告诉我这是我的第一个世界任务，但是任务不难，祝我能顺利通过。对了，他还特别关照，说是任务时间，只有一个星期。”
　　“嗯。”
　　田晓光惊诧的问：“你难道没有得到提示？”
　　闻歌不打算说明自己老手的身份，就撒谎说：“当然有，但我进来以后，整个人晕晕的，都不知道管理者说了什么。”
　　田晓光拍拍闻歌的肩膀，他个子矮，为了拍到闻歌，垫起脚尖，才算像回事。“那个，没事的，有我在。况且，我们有七天时间，我就不相信搞不定。”
　　“勇气可嘉。”
　　田晓光得了夸奖，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那不然，我们边走边说？”
　　闻歌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田晓光立刻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到前面，一副大哥派头。闻歌慢悠悠的跟着后面，仔细留意镇子的情形。
　　听田晓光说，他之前逛镇子的时候，没有遇到过人，闻歌就觉得有点奇怪。一个住着两百户人家的小镇，已经不算小，从头走到尾，一个人也碰不到的几率，实在小的很。
　　房子的门户都紧闭，连窗户也没透出缝隙，看起来，像是没有人在家。
　　也许，不是看起来没人，而是真的没人在？
　　路上但凡电线杆，垃圾桶，篱笆，只要是能够贴广告的地方，都贴满了寻狗启事，而且每张寻狗启事上的狗，都长得不一样。
　　闻歌一路心里默点，竟然已经有了七八十只狗。这是每家都丢了狗的节奏吗？
　　“田晓光，你有没有敲过门？”
　　“有啊，怎么没有，我至少敲过二十家的门，结果敲来敲去，也没有人来应门。也不知道是屋子里没人，还是里面的人故意不开门。”
　　闻歌回道：“故意不开门的几率不大，如果房子里有人，就算你不敲门，总会有人要出来。”
　　“那就是屋子里根本没人。那也奇怪，这么大个镇子，难不成全出去了？这几率也不大吧？”
　　“嗯，是不大。”
　　田晓光随即说道：“不过也正常，这里是三千世界，又不是真实的世界，搞不好这里本来大部分就是空屋子。”
　　闻歌并不认同田晓光的看法，因为众多的寻狗启事，都在说明一件事，这个镇子是个人口不少的镇子，否则，哪里来的这么多狗？
　　问题是，人去了哪里？狗又去了哪里？如果人不在，又是谁在找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