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阴曹路》冥山鱼客

120、第四章 图书室

　　“好了，我要开始看书了。”9914拿着最初从书架上抽出来的那本书，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看书。
　　这是一个末日幸存者，也是一个并不渴望幸存的幸存者。她说自己在进入休眠舱时选择注射了忘川水，但是，闻歌却相当怀疑这种说法，因为这个人，对于过去了一千年的过去，仍旧可以如数家珍。
　　9914很快沉浸在书的世界里。她只是在享受生命最后时刻的宁静，因为她确信，自己终将要死亡，和那些已经死亡的人一起。
　　闻歌没有跟书架较劲，他要找的资料，应该不在绝版书里。
　　图书室分为两个区，一个就是9914待的阅读区，另一个是影像区，两个区域中间，隔着一扇透明玻璃。闻歌走进了全息影像区。
　　“验证身份，确认身份，允许9901号进入资料室。”
　　“……”闻歌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上面有一个摄像头在晃动，应该是在和他打招呼吧？
　　“你好，9901号。”
　　“你好？”
　　“我是图书管理员，小B，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你和小A是什么关系？”
　　“我们都是灭世基地的管理者，他负责后勤，我负责资料管控，算是同事关系。”
　　“……”
　　“9901号，欢迎进入资料室。请问，有什么可以为你服务的？”
　　“哦，是这样的，我刚从休眠舱里醒过来，完全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情形，所以到你这里来找找资料。”
　　“资料室是储存资料的地方，这里封存着末日发生以前的资料，以及末日刚发生不久后的资料，你想知道的事情，这里并没有。”
　　“你不是在告诉我，末日之后的一千年，基地并没有增加资料储备？”
　　“是的。”
　　“可是，这个基地不是一直都有人在活动吗？那些活动的幸存者，他们的活动资料，都去了哪里？”
　　“我们只是基地的管理者，像增减资料、修改资料这些事情，我们没有权限进行。我可以确认，至今没有幸存者，将他们发现的信息汇入资料室。”
　　这是什么情况？
　　幸存者的存在，为的是完成某种使命，而基地之所以设定，一次只唤醒20个幸存者，不就是因为知道，这个使命，需要很多人接棒才有可能完成。结果，9900个人死了，却是没留下半点资料，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小B，你刚才说，关于末世发生后不久的资料，这里是有的，对吗？”
　　“是的。”
　　“那可以调出来给我看看吗？”
　　“可以。”
　　一个透明的界面忽然出现在闻歌眼前，是个电脑键盘。
　　“请输入密码。”
　　“……”他又不是真正的幸存者，怎么可能知道密码？
　　小B重复：“请输入密码。”
　　“可以密码找回吗？”
　　“……”
　　“小B，你们这个系统也太不人性化了吧？我刚才进来的时候，你已经做过面部识别了，而且基地里发生的一切，你们都有实时监控，我明明就是幸存者，为什么还要密码呢？”
　　“很抱歉，系统并非是我们设计的。”
　　“我被人塞进休眠舱都已经有一千年了，你还指望我能记住什么密码？”
　　“休眠舱的设定，无论人类在里面躺多少年，实际的感受，也就是几个小时，所以，不会影响人类的记忆。”
　　妄想要和系统讲清楚道理，闻歌还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
　　无奈之下，他将9901四个数字敲进去后，居然得到了密码正确的提示。
　　“密码正确，系统为你调取资料。”
　　“……”这也太草率了吧？
　　五分钟以后，闻歌进入了全息影像。
　　“全息影像开启之后，资料室将进入暂时封闭状态，在影像播放结束以前，其余人不被允许进入资料室。现在，进入倒计时，五、四、三、二、一。”
　　这是一段末日影像，但是，影像中所记录的画面并不清晰，甚至时有中断。五分钟以后，闻歌确信，这些影像，是无数段零散的影像拼接而成的，而短暂的影像，每一次被中断的理由，几乎都是因为洪水。
　　置身在全息影像中的闻歌，常有一种错觉，他的眼前，是滔天巨浪，那些巨浪，一次又一次的冲击到他，仿佛要将他淹没。
　　“小B，地球的末日，是因为洪水？”
　　“不是。”
　　“可是这些影像中，展现的场景，全是洪水漫天？”
　　“因为这些影像，是末日最后的景象。实际上，整个地球末日持续了一个月，而末日的征兆，更是在一年之前就已显现，但是为了人类的安定，没有被公布。”
　　“什么样的征兆？”
　　“有很多。被考证的准确信息，4124年的夏天，全球同时下了一场冰雨。从这场冰雨开始，地球进入了长达一年的雨季。”
　　“一年的雨？”
　　“是的，从这场冰雨开始，地球的天气系统全线崩溃，人类再也没有在天上看到太阳。”
　　“太阳不见了？”
　　“不，太阳一直都在，如果太阳不在了，那么地球遭遇的，将不仅仅是一场雨。”
　　“还有呢？”
　　“深海，丛林，沼泽，不适合人类群居的地方，开始出现奇怪的野兽，这些野兽，是人类从未见过的物种。没有人知道，这些野兽从哪里来。生物学家们拼命的研究，想要获取野兽的生物信息，试图去追溯他们的祖先，可是，却是成果可怜。”
　　小B说的野兽，确实在影像中出现了。
　　丛林中，偶有奇形怪状的野兽闪现，闻歌看着，忍不住低语：“这些怪兽，好像在哪里见过？”
　　“什么？9901号，你说你见过这些怪兽？”
　　是的，闻歌见过这些怪兽，他好歹也是读过山海经的人，影像中的野兽，分明就是山海经里出现过的野兽。
　　“这些怪兽，可能是上古神兽。”
　　“……那是什么？”
　　“你不是智能系统吗？人类的研究发现，你应该都有记录才是。”
　　“非常抱歉，我确实不知道。”
　　“那《山海经》你知道吗？”
　　“请给我一分钟。……《山海经》，先秦古籍，一部上古神话奇书。”
　　“对，就是这本书。”
　　“真遗憾，系统中除了以上资料，并没有更为详细的资料。人类建设末世基地时，对资料库进行了筛选，因为人类存在的年代太过悠久，创造了无以复计的史料和研究成果，基地空间有限，无法全部保留，所以将部分无用的资料清除，其中，包括《山海经》。”
　　“真可惜。”
　　“可惜或者不可惜，小B无法论断，毕竟末日时刻，人类必须做出取舍，人也好，物也好。”
　　“这倒是。”
　　小B突然兴致满满的问：“9901号你读过《山海经》？”
　　“嗯，读过。”
　　“可以跟我说说，里面都写了什么吗？”
　　“不可以。”
　　“……”
　　“不要误会，我和你不一样，没办法做到过目不忘，尤其是像《山海经》这样的上古文集，本就艰涩难懂，哪里能够被记住。之所以能记得这些怪兽，是因为人类对于图片的记忆要比文字记忆略微深刻一点。”
　　“好吧，真可惜。”
　　“小B，你知道玛雅文明吗？”
　　“知道一点，玛雅文明是古文明之一，是一个人类文明高峰，也是一个未解之谜。”
　　“是的，有关于玛雅文明留下的许多东西，人类多方研究，也不能破解其中的奥秘。这中间，有一种说法，说是玛雅文明曾经是上一个文明系统的终结。人类，从野蛮走到文明，完成一个周期，然后被世界末日毁灭，经过一段时间，重启新的周期。”
　　“这种说法我知道，但是，证据不足，不具有科学研究价值。”
　　“是吗？那怎么解释末日之前出现的怪兽？”
　　“……”
　　“学院派认为，世界上并不存在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如果有，那也是因为现有的科学还不够先进，等到科学发展到一定阶段，无法被解释的现象终究会一一得到解释。但是，我并不认同这一点。”
　　“为什么？”
　　“相当多的学院派，应该也承认一种观点，那就是学无止境，天外有人。现在无法被解释的现象，有一天或许能够得到解释，可是，那个时候必然会冒出更多的无法被解释的现象。所以，我认为，世间必然存在人类无法企及的东西，那些东西，无关乎科学。”
　　“神话论？”
　　闻歌肯定了小B的结论。“是。”
　　“这一点，却是是我们智能生命无法理解的领域。人类研究科学，以绝对的理性，构建出进步的框架，可是，人类又信奉神灵，即使是最优秀的学者，也不能例外。不过，我始终认为，人类之所以会陷入神话论，是因为人类无法超脱生死。”
　　“这是你们智能机器人的看法？”
　　“也是最理性的看法。”
　　闻歌失笑，他居然会和一个机器人探讨神灵和生死，对机器人来说，死亡并非真实存在的。因为他们可以被创造，可以被重塑，和人类不同。
　　全息影像中，洪水冲垮了一切能够被冲垮的东西，摩天大楼，高架桥，机场，码头，人类建设的一切，都被洪水掩埋，地球彻底变成水的世界。
　　水面之上，有红点闪烁，像是海上的灯塔。
　　闻歌问小B：“那些东西是什么？”
　　“基地。”
　　“基地？”
　　“每个基地，都有一座信号塔，通过信号塔，我们可以和其他基地保持联络，末世降临前，人类建设一万座基地，基地和基地之间，以信号塔构成网络。”
　　“这些信号塔还在？”
　　“在，却未必可以被使用。不过，你仍旧可以借助信号塔，看到真实的地球。除此，信号塔也可以被用来探测天气，预估危险。如果你要出去探索，也需要信号塔来引航。”
　　“什么意思？”
　　“想了解这些，你可以前往探索室。”
　　“哦，谢谢。”
　　“不客气。全息影像已播放完毕，资料室的封闭会在三分钟以后解除。9901号，和你谈话很愉快，欢迎你常来。”
　　闻歌出资料室的时候，9914还在看书，她看的很认真，全身心投入的那种认真。闻歌经过她身边时，她甚至连发丝都没有移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