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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警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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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王爷,起床啦~”二钱洪亮的声音穿透挂满彩灯飘带的门廊,将苏新祠从睡梦中拽出。他晃了晃胀痛的头,扶着床沿爬起,揉了揉模糊的眼睛,望向窗户。
那里悬挂着一个闪着微光的面具,他不自主笑了一声。
“啊…过节了。”
他起身走到庭院里,厨房已经升起了炊烟,各种彩灯鲜花装点着念池府的每一个角落。
何山站在厨房门口正挥着锅铲喊他吃早饭。
“嗯?小七呢?”苏新祠端着面碗,转过头问二钱。
“嘿嘿,一大早就跑出去了,应该是看到邀书了。”
“不吃口早饭?…这算是嫁出去了吗?”苏新祠笑了声,摇了摇头。
苏新祠戴上面具,长发高高束起,晨曦渲染颜色将他的脖颈衬得更加白皙。
花面节的浩大总是能让来访的邻国百姓惊奇。
卫珑大道上人潮流淌,锣鼓喧天,街道之间悬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贩卖糖果,首饰,卫珑骨瓷的小贩都卖力地吆喝着,嘴角洋溢着藏不住的喜悦。杂耍,街头戏吸引着大批捧场的游客,不时传来喝彩声。
最不同的是,在大道中央搭了一方舞台,有胆量的人可以登上舞台,喊出最想说的话。
有的红着脸对邻家的姑娘求亲;有的忏悔对妻儿不够好;有的胸怀大志喊出渴望考取的功名,请各位一同见证。
“王爷,今天晚上…您又是待在屋里?”二钱啃着糖烤糍粑,嘟嘟囔囔地问道。
“南方水患必须在渔季之前解决,很多事宜需要提前考虑。”苏新祠看到他的嘴边沾着糖丝,顺手就抹掉了。
“那我陪您吧。”二钱顶着个小妖怪的面具,看起来比平时更憨了。
“跟何山去看烟花吧,正好你们都喜欢。“苏新祠笑着拍了拍二钱的脑袋。
二钱拗不过苏新祠,只好应下。
这样一来…府上只有他一人,该来的那些,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苏新祠看向蹦蹦哒哒走着路的二钱,突然觉得很是羡慕。
夜晚的鹤泽城,灯火通明,人群熙攘,沸腾依旧。
彩灯绯红的光晕映照而下,将成群结伴的人们脸上洋溢的幸福照得更加深重。
亥时将至,人群向卫珑山流淌去。
远眺山那边,点点火光如星河坠入凡间,摇晃飘荡。
苏新祠和二钱逆着人流向府上走去。
他们走回念池府时,看到了正和袁家公子结伴而行的小七。
小姑娘不知被袁公子的什么话逗乐,笑出了鹅叫声。公子也不嫌弃,眼里满是宠溺。
何山和二钱离开府上后,苏新祠去厨房拿了一叠花果酥,抽出房门后的剑,坐在台阶上。
皎洁明亮的月光倾洒一地,微风将花瓣吹落在案,苏新祠摘下面具,轻抚着上面闪着金光的海棠花。
一碟点心吃了一半,有些腻了。苏新祠起身准备走进屋子,只听门外似乎有一些动静。
平静了一会儿,大门的瓦檐上有一黑影闪出,随后落在了院子里。他背对着月光,看不清模样。
苏新祠拔剑出鞘,指向来人。
可那人似乎没准备有何动作,只是简单环顾了四周,然后定定地站在那。
过了一会儿,来人开口说道:
“在下还以为来错地方了。王爷这府上,冷清了些。”
他的声音沉稳平和,语气似是与人熟识已久。
“韩将军,我们约定的是明日。又或者…您就是要挑选今日来,不知是奉谁之命?”
苏新祠识出来人的声音,放下剑锋,等待他的下一步动作。
“王爷一人过节?”不知是故意还是为何,韩邵谌的回复避开了要点。
“怎么?将军来是为了陪我过节的?”苏新祠挑了挑眉毛,觉得有些想笑。
“若说不是,王爷的剑岂不又要指向在下了?”说罢,便走向苏新祠。
微风吹起他的衣带,擦过苏新祠持剑的手。
讲来奇怪,苏新祠并没有想要防备的意思,任由他走向了自己的身后。
苏新祠余光瞟到韩邵谌背在身后的只有一个书袋,并无其他。
韩邵谌弯腰拿起那半碟剩下的点心,瞥到旁边的面具后,又轻声笑了一下,拾起面具,径直走向了苏新祠的房间。
“哪有人到别人家做客这么随意的?”
苏新祠带上门,感慨了一句。
“王爷不是别人。”
韩邵谌吃着点心,盯着那个面具,勾了勾嘴角,轻声说道。
“跟谁套近乎呢。“苏新祠走到书案那儿坐下,嘀咕了一声。
“是真心实意。”韩邵谌吃完最后一块糕点,转向苏新祠,右手随意地搭在膝上,轻敲着桌面。苏新祠松下紧绷的肩膀,遵从于那莫名的信任感。
“将军到我这儿,怕不是来表心意的。“他打开二钱搜集来的水涝情报,头也不抬地说道。
“王爷,这城中怕是只有您喜将剑藏在门后。您也是知道有谁会来?府中仅留自己一人,手下怕不是等着来收尸的。”
韩邵谌淡淡地说道,不知为什么,从那日朝堂之上,见眼前这人不顾所谓“大局”,冲动出击时,便开始放不下担忧。
“将军这不是来了么。”苏新祠不知有没有听出那丝怒气,只是抬起头微笑着答道。
肉眼可见的,韩邵谌原本严肃的表情有些缓和。
可突然,他眉头一皱,偏了偏头,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动静。接着,他便示意苏新祠吹灭烛火。
苏新祠撑起身吹熄了案桌上的灯,四下忽就暗了下来,屋里只留有两人的声息。
苏新祠似能在黑暗中看到对方的眼睛,静静地盯着。
果不其然,没静一会儿,半透的窗户纸上便映出几道人影。
那几人停留了一会儿,小声嘀咕了几句,然后似是准备离开,没了影子。
苏新祠松了一口气,正准备站起身,只听韩邵谌喊道:“俯下!”
就在他俯身的瞬间,几道弩箭霎时穿透窗户直直射进屋内,窗帛的撕裂声混杂着一系列破碎声顿时四起。
在黑暗中,苏新祠看见韩邵谌似乎是从腰间抽出什么,接着几道黑影划过,向窗外刺去。
只听到几声惊叫后,血迹四溅,嘈杂的脚步声开始远离他们。
等四下归于宁静,苏新祠握了握已经冰凉的手,看向韩邵谌。
一道清冷的月光恰好透过撕裂的窗帛照上韩邵谌的侧脸,深邃清冷,又含着重重的忧虑。
苏新祠只觉一阵冷意爬上脊背,他想,如果今日韩邵谌没来,可能他们不会就此罢休,他会面临的,将远不止一次警告。
韩邵谌看向苏新祠下意识紧握的手,心想:
如果说在此之前他还有机会跳出这个圈套的话,那么现在怕是完全落入陷阱了,所有的瓜葛,从此开始纠缠。
重新点燃蜡烛后,他们都很有默契地沉默了一会儿。
苏新祠和韩邵谌都清楚刚才的血光剑影,只是个简单的开始,这既是一种警告,也是步步为营的号角。
韩邵谌捡起身旁一截断箭,盯着上面描金的蛇形图案,眉头轻皱。
在韩邵谌看来,虽说苏王爷是皇家子嗣,但也似乎是个不善权谋,或者说是不爱争端的角色。能让站在暗处的人如此快速地有所行动,只有两种可能:他们踩到了这些人利益纽带的痛处,还有就是苏新祠这或许有令他们不得不出手的把柄。
他抬头盯着眼前同样低着头若有所思的人,突然感觉对方原本能够看的清晰的轮廓逐渐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