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反派才自在》木木木南

7、学艺

　　“师兄，门外有个面容丑陋的跛子一直在贼头贼脑地朝咱这儿张望。”水无痕在带着师弟们练剑的时候，一个眼尖的小师弟小声地跟水无痕打报告道。
　　无暇剑派的弟子在林无暇过世之前，一直被豢养在林府内。虽然，无暇剑派在江湖上也是个叫得出名头的剑派，但事实上，它更像是林无暇一手培养出的私人势力，为无暇银号的创办和运营，铺开了不少路。无暇剑派为他造势，无暇银号为他敛财。
　　说起来，林无暇倒也不是个野心勃勃之辈，只是，身怀才华，不容浪费罢了。
　　后来，林无暇弃世仙去，无暇剑派便交到了大弟子水无痕的手中。掌门人已换，无暇剑派再留在林府，受人豢养就说不过去了。再加上，江湖传言，水无痕因为林无暇之死迁怒于林紫烟，与其恩断义绝。因此，在林紫烟成为林家家主，水无痕成为无暇剑派掌门人之后，水无痕就立即带着无暇剑派脱离了林府，自立门户。但，无暇剑派的弟子多是林无暇收容的孤儿，他们的父母不是死于饥荒战乱，就是死于江湖仇杀。无父无母、无依无靠，更别提势力财富。脱离了林府之后，就相当于是斩断了经济来源。于是只好凑钱开了一个武馆，一边教人武功赚钱，一边也算是光大门派了。好在无暇剑派在武林中有些名气，无暇武馆便也算得上是门庭若市。
　　“你们先练着，腰下沉，背绷直了。你看着点儿他们。”水无痕完整地演示过一套剑法之后，就对身边的二师弟交代道，自己则朝门外走去。
　　“你是谁？鬼鬼祟祟地在门口干什么？”水无痕走到铁链面前问道。
　　“我想学武功，请求你将我收为门下。”铁链看着他，诚恳地说道。
　　“来武馆学武，就没有谁是空手来的，你有学费吗？”
　　这句话，像是点住了铁链的要穴一般，他灼热的眼神，仿佛一瞬间就冷了下去，渐渐地溢出些羞愧之色。他垂下眼帘，摇了摇头。
　　“那阁下请回吧，我们这里不是什么养济院，没有银子是不可能收你的。你走吧。”水无痕冷漠地说道，说完就转身欲走。
　　“要多少银子？我可以去凑。”铁链赶紧叫住他，慌忙说道。
　　“三十两。”
　　“三十两？”铁链惊讶地问道。他虽然失去记忆，对银子没什么概念，但他知道，在那牙子手中，一个身强力壮的年轻男□□隶，卖出去也才值二十两。没想到，一个活生生的人的价值，竟还不如几句说教了。
　　“我无暇武馆也不是寻常武馆，我无暇剑派，更不是寻常下三流角色可以比的。三十两，还只是一个月的费用，但凡在我无暇武馆学武，每月都需交白银三十两。阁下，若认为我无暇武馆配不上这每月三十两的月钱，大可立马走人。跪着求着，要拜入我无暇武馆的富家子弟多得是，不差你这一个穷鬼。”水无痕轻蔑地说道，俨然一副嫌贫爱富的小人做派。
　　铁链捏着拳头，沉默着，仿佛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情。
　　“你不要再在这里磨缠了，实话告诉你，就算你交上了这三十两白银，我也不可能收你的。”
　　“为什么？”
　　“我们无暇武馆，有三不政策：一，不是富家官宦子弟，不收；二，根骨不佳者，不收；三，与毒宗有牵连者，不收。”水无痕说完，拿眼神漫不经意地将铁链上下扫了一番，撇撇嘴角，说道，“你说，你有资格，让我收你入门吗？”
　　铁链恨恨地盯着他，水无痕的眼神从他身体上扫过，就像有一条毒蛇在他身上爬一般让他难受。无论谁都能听得出水无痕肆无忌惮的讽刺，可是铁链却没有资格反驳他，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
　　翠螺不是说无痕师兄不是趋炎附势的人吗？所以，究竟是翠螺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生存本身就有强大的能力，能够轻易让人面目全非。
　　“你为何还不走？”水无痕原以为受到了羞辱，他就会自己灰溜溜地离开，谁知那跛子竟似不以为意，完全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你既然不收我入门，我便不进门，我站在门口看看便可。无暇武馆可是名声在外，你们总不能关起门来练武吧。我本无心占你便宜，可你咄咄逼人，也怨不得我没皮没脸了。”
　　“你......”水无痕气得直抖，正要招呼人把他赶走的时候，铁链又开口了：“怎么？水掌门是想跟我一个跛子动手吗？我倒是无所谓，我反正也少了一条腿，再被你打断一条胳膊、打瞎一只眼睛，那也没什么，反正本就是残缺之躯了。只是，你堂堂无暇剑派的掌门，竟跟一个没有武功的跛子动手，这传出去，倒是不知道水掌门你是不是会像我一样无所谓了。”
　　水无痕用力地握紧自己的拳头，良久，又缓缓松开，笑笑说：“你我身份，霄壤之别，我自然不能与你一般见识，那不是自贬身份吗？你若爱作那看门狗，便在门口呆着吧，我们无暇剑派的剑法，也不是什么畜生都能学了去的。”
　　在院里练剑的弟子们早已心不在焉，时不时地偷偷往这儿瞥。现在的无暇剑派，除了最初林无暇带着的那批弟子，剩下的全是依据水无痕的三不原则招进来的。富家官宦子弟，大多都是惯会欺负人的。所以，见水无痕羞辱铁链，不仅无一人心生同情，为铁链说一句话。反而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哄堂大笑。
　　铁链表面不动声色，但心里早已燃起熊熊烈火。铁链是奴隶没错，但他也是个人，只要一个人还认为自己是个人，他就会有人的自尊心和羞耻心。他就该不顾一切地去捍卫自己的自尊。
　　可是铁链没有，并不是不敢，也不是自知打不过水无痕。只是他的脑袋里有一个紫色的身影，当那个身影在他的脑海里一出现，他就觉得自己可以抛弃自己的一切，可以忍受所有的屈辱。他要学武功，他要成为一个一流的高手，他不要再做一个需要别人庇护的废物，他要站在她前面为她阻挡危险，他要保护她。
　　所以他忍下了，他也回了水无痕一个僵硬的微笑：“那便请水掌门拭目以待吧。”
　　水无痕盯着他那张丑陋的脸，本来这张脸就够让人讨厌了，再加上他这种令人作呕的微笑，整个人就更显得面目可憎了。他朝着铁链冷哼一声，就穿过密切关注着他的众弟子，直接走到后面的茶室。二师弟看见他气冲冲的样子，便赶紧担心地跟了上去。
　　谁知等到了茶室，水无痕的怒气就立即如同他的名字一般，消失得了无痕迹，仿佛刚刚在院子里气得直跳脚的那人根本不是水无痕本人。
　　“师兄，听说前几日，师妹在街上花高价从一个牙子手中，买了一个跛脚的奴隶，是不是就是门前的那位？”二师弟跟进来时，水无痕已像个没事人一般，悠然地泡起了茶。二师弟一看水无痕的表现，心里就明白了一二。
　　“嗯，听闻他刀砍斧斫都不坏肉身，却不知，是否他是否真如同传言一般厉害。”水无痕提着茶壶，时而上时而下，慢慢地将茶汁倒入自己的茶盏中，随后闭上眼睛，轻嗅着这满溢出的茶香。
　　“怎么，师兄想去试试？”
　　“胡闹，你当我同你一般，惯会惹是生非的吗？”
　　“对对对，师兄最识大体了。那师兄你是什么意思吗？不收他也不赶他走？师兄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水无痕看了一眼风风火火的二师弟，踌躇片刻，才叹了口气说道：“交代你一件事，你可不许给我办砸了，也不许让旁人知道了。”
　　“什么事啊？这么神神秘秘？”二师弟随手拉了一把椅子，在水无痕的旁边坐下。刚坐下，他又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突然跳起来，嚷道，“师兄，你不会是想让我偷偷杀了他吧？”
　　水无痕恶狠狠地瞥了二师弟一眼，都是同一个师傅教的，这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二师弟被他瞪得发毛了，只好嘿嘿地笑着坐下，而后谄媚地说道：“师兄当然不会是这个意思了，我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师兄的君子之腹。师兄才不是嗜杀之人呢。嘿嘿。”
　　水无痕白了他一眼，无奈地说道：“我与他无冤无仇，我杀他作甚？如果，他今后真的日日都来的话，你就多留心些。若是，他有什么学得不对的，你暗中点拨他一下。还有，我见他有条腿不甚灵便，你要想办法教他克服。”
　　二师弟惊讶地看着水无痕，这大师兄的脑子里天天都在想些什么啊？刚刚他还羞辱人家，要给人赶走，怎么转身又要我关照他了？
　　水无痕看见他一脸惊得合不上嘴的表情后，淡淡地说道：“你不用知道为什么，你照做就是。”
　　二师弟释然一笑：“也是，师兄你的心思太重了，要能了解你的心思的话，那我岂不是会像你一样辛苦？我才不要想这么多，师兄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师父现在不在了，我便只听师兄一人的了。”
　　水无痕看了看他这傻乎乎的二师弟，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铁链从今日后，居然当真每日都来。他每日落日后，便在林紫烟房间对面的柴房守夜，日出后，待翠螺来唤林紫烟起身时，他便回自己的房间睡觉。到了下午，便去无暇武馆门口光明正大地偷师学艺。
　　天天如此，日复一日。
　　然而这事却是瞒着林紫烟的，林紫烟对此事毫不知情，只道是铁链夜里不曾休息，白日困倦，所以，才总见不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