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惑》听雨声

28、斗

　　“不可能。”十三尊者刚想阻止，发现阿夏已经轻轻的回绝了那个叫阿加西的少女。

　　“你想好了？”少女并无一丝恼怒之色，平静的仿佛她方才没有扔下重磅炸弹，只是说了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阿夏点点头，“我不会去，你也不会。”

　　玛卡笑起来，“姐姐，你留下来陪我吧，我和巴卡一直都想找人陪我们玩哦。”眼睛里闪着似乎纯真的光，旁边的巴卡也如同小狗一样可怜兮兮的看着她。而旁边的人都掉开眼睛不看他们，陪这两兄弟玩过的，都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他们最喜欢的，就是看着一个人沉沦在罪恶中然后杀死。既然这个女人杀不死，那么留下来慢慢杀好了。

　　阿加西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进入的是一个什么样的险境，“恐怕不行。阿夏，你真的不跟我走？要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你难道不想知道教会到底要做什么么？”

　　“不用，只要我在这，你在这，他们暴露目标是迟早的。”阿夏有些累了，挥挥手，伯顿立马出现，对阿加西道，“小姐，请这边走。”

　　阿加西突然笑了，“既然你不想去，我只好告辞了。”说着，身影变淡，众人发现不对，想布下结界的时候，已经只余一道光，最后连那道光也消失无踪。

　　“主，现在怎么办？”卓凡也有些沉不住气，教会派这个女人来，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莫非背后是总攻的号角？

　　“回去睡觉。”看着有些意外的众人，阿夏毫不在乎的离开他们，越走心越凉，好在还有一个人跟上来，不作声的陪她一起走。

　　门阖上的时候，看见苍隆面无表情却满目担心。忍不住笑笑，要到她众叛亲离的时分，他才肯毫无顾忌的爱她么？或者她该成全他的英雄主义？可惜，今晚，她只觉得有些冷。

　　房间只剩她一人的时候，光影再次出现，渐渐形成一个少女的形象，不是阿加西是谁。

　　“阿夏，你要留下么？”只有她们两在场，阿加西显得柔和多了，语气也变得熟捻。

　　“是。”看着眼前的人，毫不迟疑的开口，眼中却是愣愣的神色。

　　“你不担心么？”阿加西走到窗前，虽然是间客房，不过视野极佳，可以看到一望无际的玫瑰园还有明亮的月色。“还是说你仍然没想起被封印之前的事情？”

　　她不语，那个少女便明白了几分，叹口气，“原来你想起来了，却巴望着只是自己的幻觉和梦境。”

　　“不，我只是没有解除封印罢了。”

　　阿加西忍俊不禁，“亲爱的，你是说，你猜到了结果，却不肯面对？这可不是你的作风啊。”她当然不是当日那个倒霉催的假圣女，只是阿夏的老朋友，对，老朋友。虽然她们之间的关系在外人看来很微妙，但这不影响她们之间奇怪的友谊存在。

　　“谢谢你今天过来。”阿夏看着那个金发少女，难道没有人发现，除开头发和眼睛的颜色，她和莉莉丝女王相貌如此惊人的一致？不过影响主要判断的神态气质相差甚远，也难怪他们一时不查被阿加西蒙混过关了。

　　当日那个天使，才真正是面目不清，早已不记得了。想来，不过是教会安排给猎人公会的一个小砝码。

　　“我只是遵照当年的约定，给你一个离开的理由，既然你不走，我也没办法，这次如果你还是没法完成心愿，最后可就便宜我了。要知道，我等你的位置，等了很多年。”

　　“好。”

　　阿加西虽然口中针锋相对，心里却对眼前倔强的少女有几分不忍，“值得么？”

　　阿夏漫不经心的看她一眼，“不知道。”

　　“你可真能沉得住气。”阿加西气急反笑，“东方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你究竟在逃避什么？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我的作风？”她喃喃，印象里，有一个少女对她生气的大吼，‘你这个人又任性又自私，有什么资格决定别人的命运。’

　　“虽然你以前嚣张到让人牙痒，但比起你现在这副听天由命逆来顺受的表情好多了。”阿加西不耐烦的将窗帘拉上，整个屋子陷入深深的黑暗，“来吧，解除封印，做回你自己。”

　　阿夏忍不住轻笑，“你说成语的本事提高不少，居然还知道了听天由命和逆来顺受？”

　　“关键不是这个好不好，这么多年过去了，连当年那么恨你的我，都看不下去了，你为什么还不醒悟？”

　　“如何醒悟？”她摇头，在黑暗中如沉睡的莲花一样，散发着独特的圣洁气息，“何况，我没有听天由命，也不可能逆来顺受。敌对那么多年，我以为你是了解我的。我不过是想做阿夏，想重新开始，抛开一切简简单单的过下去，结果，居然不可得。你说，是不是我做人太失败？”如斯暗夜，喧嚣之后的寂静，面对着似敌非友的故人，她突然有了吐露的愿望。

　　叹气声清晰传来，“你居然还想说你失败？莉莉丝，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有多么幸运？！”

　　莉莉丝......

　　一个久违的名字......

　　带着满身骄傲与无上光环的女子......

　　终于有一天，有人在她面前再次提到这个名字。“莉莉丝已经死了，消失了。”

　　阿加西嗤笑，“那只是你以为。在其他人心里，她没有死，当你回来，当你愿意以血族女王的身份站在这里的时候，你以为你还可以逃避么？”

　　“可是，她真的已经死了。”

　　“估计，你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如此纠结于让过去的一切都消失，可是我有点明白你了。”金发少女自嘲的笑笑，“我很嫉妒你，过去一直是，可是现在又觉得，这个世界上，大抵没有一个人是如愿的，只看个人是否看得开。你总觉得神对你不好，让你臣服于亚当，可是你没想过，亚当是神派来这个世界的始父，你就是这个世界的始母，他何尝不是知道你的脾气，才会故意要求你事事顺服？结果呢？你叛离了神，可是，神并没有消灭你，只是让你所有的孩子夭折做惩罚，因为他知道你根本不爱小孩子，他用亚当的肋骨以你的形象创造了我，让世人永远记得你的形象。你是如何回报的呢？你故意收留爱上了那个少年，杀死他弟弟的我的大儿子，你简直是给神还有所有人一个响亮的耳光。可是他说什么了？他根本没有责罚你的意思，只是剥夺了该隐生活在阳光下的权利。然后，你想要一个孩子，从来不要孩子的你，突然想要一个孩子，违背了神的惩罚，明明，只需要你低头认错就可以，你非要搞得这么复杂，弄出一大堆人来和教会作对，仿佛你真的可以逆天一样。”

　　阿夏揉揉眉头，“你说的我都不记得。”

　　“你固执的不肯解开封印，究竟是怕什么？你当时为什么会输，是因为你发现其实一切都是你和神故意对着干，你不确定你是不是爱那个男人，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就一定要一个孩子，不确定血族的存在就一定比人类好。你突然发现自己的生活被自己弄得一塌糊涂，所以想要重新来过，而一贯宠爱你的神，居然也答应了，并且，他不再插手这个世界的一切事情。你还有什么不满意？要弄得自己好像可怜兮兮一般？你知道有一个人，每天面对你都会想起另一个人的模样么？你知道不管你怎么做，别人都情不自禁拿你去和别人比较的心情么？”阿加西说着也有些激动，“我的两个儿子，自然都不是什么纯良的好人，虽然当年该隐犯下错事，但是亚伯也不是完全无辜的，也许这就是我对你长期愤懑的报应，让那种阴暗的情绪影响到我的孩子们，如今他们都为你倾倒，你也算是狠狠报复我了，赶紧选一个，放过我们吧。”

　　“我又何尝不想放下。正是因为这个，我抛弃过去的一切，想从头开始，但是，偏不能如愿，以往的一切如影随形，让人无力。至于选择，我早就选过了，虽然他和我一样不纯良，虽然他也满身怨怒，虽然他也别扭的要命，可是，我从来没有放弃过。”

　　“既然这样，你还等什么，他忘不了的人，是你自己，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和自己过不去。”

　　“不，没那么简单。”阿夏有些迷惑，“我以为他应该和我一样，愿意埋葬过去，活在当下，我以为血族只是一时兴起的产物，可以让他们自生自灭，可是，他居然执着的守着过去，甚至对于他一贯不在意的血族也比我看重。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搞错了。”

　　“搞错了？”阿加西耸耸肩，“那实在是太正常了，你脑子里想的永远和别人不一样。”

　　“你留下来吧，如果最后我失败了，你可以拥有你想要的一切，整合所有力量，成为世界的主人。”

　　“不，”阿加西摇头，“我不稀罕什么世界的主人，从头到尾，我都和你不同，你是个斗士，天生就要在一方天地里争出胜负，而我只是庸人，唯一的乐趣不过是享受世界的美景，拥有爱人和孩子。神创造我的时候，特别记得去掉你的高傲和倔强。”

　　“过了这么久，你以为我还是斗士么？”阿夏垂头，“可是，为什么，当我愿意平庸的时候，却没人给我机会。”

　　“那是因为，你天性不适合平庸这个词，如果你真的得到你想要的那种平庸，恐怕最后更可怕。”阿加西顿住，慢慢消失，“有人来了，再会，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