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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凤求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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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茶追上承宇,承宇回头一看是她,有些惊喜:“小茶姑娘,好几日没见!我还想着这几日去找你。”
小茶才说:“最近我在忙一个事情,有些耽搁了。”两人在街边的一家饮子铺坐下,小茶这才将戏楼的事情给承宇讲了。
承宇听完,皱了皱眉,“燕平山?你何时和他有了交情?”
小茶说:“他是阿道的朋友,我想着在幽州城内如果有他的帮助,事情应该会顺利很多。”
“可是燕家一向唯金人马首是瞻,我是怕你得了他的好处,他便会处处制约于你。”
“所以我才想请你也帮帮忙,物色几个会剑舞的女子,也是为了日后在楼内与燕家的势力互相制衡。而且我想过了,我做这件事最大的目的是为了能传播中原的文化,燕平山就算制约我,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再说,我两袖清风,啥也没有,他能惦记我什么呢?”
“可是,我不明白他为何同意帮你,这不仅仅是银两的事情。”承宇有些担忧。
“我也不明白,但是既然想不明白,那咱们就别想了,何苦自寻烦恼。”小茶没有告诉承宇燕平山提出的让她弹琴这个近乎荒诞的交换条件,燕平山说出来的时候虽然坦荡,但小茶觉得自己说出口的话实在有些暧昧。
承宇并没有放心,但他看小茶一脸并不在意的样子,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燕公子不要别有所图才是。
虽已是深秋,但午后的阳光还是有些刺眼,但照在承宇身上,却仿佛镶上了金边一般,越发英气起来。小茶不忍他担心,便讲起了中原的一些趣事,想逗笑他。只是承宇兴致并不高,离开的时候,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小茶知道承宇还是放不下心来,毕竟他在幽州城长大,对燕家的了解远胜于小茶。但是她内心还是有着预感,燕平山不会害她,也许是因为他对中原甚是熟悉,也许是因为几百年来燕家和虞家的情谊,又也许是因为连雁回山庄的小公子都愿意与他相交。
戏楼还有很多活需要筹备,除了歌女还未到位以外,小茶还需要准备好画本子,还要盯着戏楼那边的装潢。这样每天都忙忙碌碌,时不时去找承宇和丝桐小酌一杯,日子过得很快,一晃,秋天都快要结束了。
这日,燕平山找人来请小茶去他府上,说是歌女已经找好,需要让小茶自己去挑选一下。小茶当然应允,她换了身绛红色的外衣,深色可以显得沉稳。她皮肤雪白,在这颜色的衬托下,愈发娇艳动人。
这是她第一次来燕府,来之前她其实想过很多次,这个雄霸北方多年的家族府邸到底是什么养的。等她真正叩响燕府的门时,才发现这座府邸十分的普通。
燕府没有奢侈的奇石花园,雕栏画壁,只有些很寻常的植物和摆设,整座府邸甚至有些冷冰冰,并无生气。小茶还以为,以燕平山的性子,燕府应该是衣香鬓影,纸醉金迷的,结果,连侍从都没有几个,还都是些童子,也难怪燕平山喜欢往浣花楼跑,小茶暗自腹诽。
待童子将小茶引到燕平山的书房时,他已站在那儿等着,书房内挂着一副大字,写着陈思王的诗句“丈夫志四海,万里犹比邻”。小茶看字体甚是熟悉,仔细再一看,这不正是自己自小临摹的虞镇章将军的手书吗?
燕平山见小茶留意到了这句诗,便说:“这是当年虞镇章大将军赠予我燕氏先祖的,他们二人曾共同守下燕山,互赠予书画并不意外。”
小茶静静的看着燕平山,有些不太确定他的意图。燕平山轻笑了下:“都过去几百年了,今日请你过来,是想听你弹琴。”
小茶不解:“你不是说是让我来选歌女吗?”
“歌女当然是送到桃花阁去了,怎么可能把她们带进我的书房?一会我们一同过去,你慢慢挑选便是。”燕平山狡辩道,他指了指屋内的一把古琴。
小茶嘟囔着:“那你直接说就好,你想听什么?”
燕平山一本正经的说:“谈一首你家乡的曲目吧,凤求凰。”
小茶怒目他:“不弹!”
燕平山笑眯眯的说:“为何不?只是一首曲子罢了。”
小茶心道这人真是可恶至极,明明知道为何还非要问,故意一本正经的回答:“我生平最痛恨的就是司马相如这类始乱终弃的花花公子,更不屑于弹奏他的曲目。”
燕平山哈哈一笑,眉目舒朗,“既然不愿,那就谈一曲流水吧。”
小茶想了想,道一声好,她走到书房的琴前,沉思回想了下曲谱,便拨弄琴弦,一曲流水流畅弹出。虽然小茶对琴艺并不算精通,但她从小听着关于曲子的故事长大,又遍游中原的古迹名胜,自然比大部分的歌女都更懂得琴曲背后的故事。
流水此曲,曲调悠扬,时而清冷,时而高亢,让人如入山林,想到逍遥于山水之间的自在生活。小茶边弹边想,燕家身处金国的权力漩涡,连嫡长子和燕夫人都被扣留在上京,不知道此曲是否也是燕平山心里难以企及的渴望。
如若这样,小茶还是蛮同情他的,一曲终了,她看向燕平山的神色也分外柔和。燕平山立刻就察觉到了,他疑惑的忘向小茶。
小茶道:“为什么要听流水?你厌倦了这里,想要离开吗?”
燕平山愣了一下,凝视着她,好一会才笑着说:“只是忽然间想听罢了,我为什么会想离开。”而后他没再说话,只是招招手,示意小茶跟着他往门外走去。
从燕府到桃花阁并不远,两人并肩走着,燕平山和她随口聊着一些幽州城内的奇闻异事,很快就走到了。桃花阁已经装饰得差不多,阁内的舞台用香樟木板做成,舞台正上方四角也做好了灯具。燕平山找来的歌女正在阁内等候,他一招手,五个莺莺燕燕便拥了过来。小茶一时有些脸盲。
燕平山依次介绍:“峨蕊,松萝,莲芯,梅占,紫毫。”
小茶无语的瞪向他,他起的什么名字?
燕平山无辜的说:“既然你叫小茶,那当然以茶为名。这五位我都是请浣花楼的老板亲自挑选的,不仅精通词曲,连舞蹈都是绝妙。”
小茶道:“既然如此,便都留下吧。”
她对着五位歌女行了一礼:“我叫小茶,日后只要有我一口饭吃,便一定不会亏待了你们。”
她问燕平山她们是否签的是卖身契,燕平山迟疑着点了点头,小茶便请她们拿出了契约,重新签订,里面写好,双方都是自愿订立契约,只要一旦有一方不愿意继续履行,都可以随时解除。小茶希望,这些歌女都是心甘情愿在这里工作,而不是因为别的。
那位叫梅占的歌女率先按下了指印,她看上去和小茶一般年龄,身穿红色长裙,长相在几个歌女中虽不算出众,但是却看着有股率真。其他的歌女也跟着梅占一同按下了手印,小茶微笑着看着她们,她们都和她看着年岁差不多,却由于各种各样的关系流落风尘,以后的路,就都要靠她了。
小茶对着几位歌女说:“明天一早我们就一起培训,到时候还有两位新的姐妹加入。争取我们能早日练好第一出戏,大家一炮而红。”她又跟着阁内打扫的嫫嫫询问是否已经准备好了歌女的房间,是否安排好琴和筝等。等把这些琐事一一安排妥帖,夜幕已低垂,她这才发现燕平山居然没有走,他只是坐在凳子上,静静的看着她忙来忙去。
“你怎么还在?我以为你早去浣花楼看姑娘去了。”小茶调笑道。
“浣花楼的姑娘哪有你这儿的好看。”燕平山到底是比小茶多活了几年,轻飘飘的给她拨了回来。
小茶当然料到他不会那么好对付,便说:“不管怎么说,你也算是桃花阁的大股东,等过几日阿道有空了,我请你们来我的小院吃饭,弹琴,你看可好?”
燕平山当然答好,他起身,拍了拍黑缎的袍子,转向小茶,认真说道:“阿道过几日便要回中原,你可要抓紧了。”
小茶愣了一下,才想起阿道当时说的确实只在幽州住两个月,算算时日也差不多了,突然有些伤感,没有阿道的帮助,她可能连幽州城的门都进不了,更别说在幽州开戏楼了。更重要的是,阿道是幽州城她认识的唯一一个中原人,他一走,就真的只有她一人了。
燕平山见小茶的眼眶有些湿润,终于贴心的说:“阿道走了没关系,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他的话好听,但是经他不正经的口吻说出来,怎么听都有点别扭。小茶不想理他,默默的往鸿宅走去。
哪知他居然没走开,还从后面跟过来,厚着脸皮继续说道:“怎么说我也帮了你大忙。你难道要连同阿道才请我吗?”
小茶无奈的说:“我是托阿道帮的忙,他找的你,所以我理应报答他才是。怎么你还抢了先?”
燕平山说:“那等阿道走了,你不也还需要我帮忙,经营好你的戏楼吗?”
“你是在威胁我?”
“我是在从朋友的角度帮你分析。”
小茶终于妥协,她认真的看着燕平山:“好吧,但你要先告诉我,你为什么帮我?你不用现在就回答我,我不想要虚假的答案。”
燕平山凝视小茶,没有说话,小茶看他俊俏的面孔此时难得严肃,面色有些微红,很快便转身离去了。这次,他没有跟上来。
小茶松了口气,燕平山的谈吐和见识都不像是一个整天只知道寻欢作乐的人。表面上他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可是却看不透真正的他是什么样的。他虽然常常出言荒唐,但是又极有分寸,从来没有触及到小茶的底线,显然极其擅长揣测人心。
小茶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心里轻松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