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楊依

9、寻金

　　叶青萝扶着明清到了苏宅（柳宅现在改名叫苏宅了），她边走边吸着鼻涕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蒋临渊已经在院内等待多时了，看到明清受了伤，忙去拿金创药。叶青萝打了水来帮他清理伤口，擦完一看，伤得还挺深，那点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她边哭边说：“你干嘛要割伤自己？还划得这么深，那个混蛋上次我哪儿伤他这么重？”

　　“好啦……”明清柔声道，“蒋伯不是叫咱们别去招惹他吗？我这伤啊过几天就会好。别哭了，一哭就丑了。”

　　“明明是他先招惹我的，回回我要走他不是拦着就是拉着，还动手动脚，若不是早有交待，我早切下他的手了.......”叶青萝先前是心疼师兄，现在又觉着自己委屈哭得更是伤心。

　　“好啦，明因乖了，快别哭了，免得等下蒋伯知道了心里难受，你知道他最疼你的，现在咱们最要紧的是弄清这个廖越吟是敌是友，他叫咱们来干什么。”明清道。

　　“嗯……”叶青萝擦了泪，出去又换了一盆干净水回来。

　　“明因啊，等咱们弄清廖越吟的底细，如果暂时不回瑶山的话，我想帮你找找你爹留下的钱，毕竟将来你若要查明你家这么多人遇害是遭的谁的毒手，那要需要很多钱的……咱们人手有限，线索又不够，得找人帮你，有钱能使鬼推磨....”明清笑着说。

　　蒋临渊踏门而入，刚好听到这一句，欣慰道：“明清公子有心了，我得替我们家小姐谢谢你。倒是你这伤是怎么回事？遇到什么埋伏了吗？”

　　“那倒是没有，就是碰见张兰山了。上次他不是欺负明因吗？今天我找他算帐了。”明清故意省掉了今天叶青萝又被欺负的这回事。

　　“打了一架？”蒋临渊边给明清上药边问。

　　“没有，嘶......”药上上去有点疼，明清吸了一口气，接着道：“还了上次明因伤他的那一刀，如果他再纠缠明因，我必要他好看。”

　　“嗯，警告一下也行，毕竟这种纨绔子弟，你越让着他，他越觉得你好欺负，以后还会没完没了。”

　　蒋临渊看了一眼叶青萝，瞧见她眼睛红肿，刚刚哭过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说：“小姐，老奴无用，不能替你出头，让你受委屈了。”

　　叶青萝眼泪又要落下，忙扭过头去，说：“哪儿的话，是我给蒋伯和五师兄添麻烦了……”

　　“蒋伯，今日您跟那个廖越吟商谈的如何？”明清赶紧岔开话题。

　　“今日我见了他，又得叹‘自古英雄出少年’。这个廖越吟，只三十岁上下，早年就读于天府书院，白银案案发前廖氏满门被屠，他也不知是如何幸免于难的，倒是后来投于太子太傅江藺门下......”

　　“太子太傅？难道他跟白银案也有关联？”明清问。

　　“对，当今太子的舅舅安平侯徐从靖当时戍守漠南，因白银大量造假，与我南陈有贸易往来的边塞部族都遭受了极大的损失，十三年前白银案案发的前夕，蒙古阿拉罕部族联合其他部族向我南陈发动突袭，安平侯徐从靖战死，他手下的三十万大军也死伤过半，太子的生母静贵妃本有旧疾，突闻胞弟死讯急气攻心，呕血而亡……”

　　叶青萝听了不禁心惊，心道：这太子也是惨，接连失去两个至亲，现在还能靠谁？太子太傅？

　　“那也就是说太子本应有他舅舅这棵大树可以依靠，现在没了，只能仰仗太子太傅了？”明清问。

　　叶青萝刚想问这个问题，谁知让明清抢了先。

　　“除了他，还有金吾将军谢展宁，现在戍守漠南，当年曾是安平侯徐从靖帐下的大将。不过他对外从来表现的都是不参与朝廷党派之争。此事也是我今日从廖越吟处得知。”

　　“那白银案过去了这么久，师傅也早已搬去了瑶山，廖越吟是怎么找到我们的？”明清问。

　　“这就说来话长了，这个廖越吟投到太子太傅江藺门下后，于贞和年间考中榜眼，进了翰林院任翰林院编修。在此期间他借史书纂修之名，查看了大量跟白银案有关的记载，终于弄清楚了该案大致的来龙去脉。这么些年他总要埋些眼线，静待复仇的时机的。”

　　“是怎么样的来龙去脉？”叶青萝语带激动地问道。她感觉自己接近了漩涡的中心，这么多年一直困扰着自己的谜团答案终于要浮出水面，莫名地感觉有点紧张。

　　“早在衢州白银案案发以前，南陈白银掺假的风气由来已久，只是朝廷上下沆瀣一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时由于衢州拥有南陈最大的银矿，成了银钱造假的大本营，而这其中大部分的银钱乃衢州叶氏所造。一般情况下官府下令让造十两银钱的话，由于掺假，可造十二两，十五两甚至更多，都是看人看用途掺的，比方说已故的明威将军刘长瑜，性格耿直，掺假太多发到他那里被他发现的话必然会火冒三丈，找户部大闹特闹，所以发给他的银子成色最好。银子造好后由淮州张氏掌管的永兴镖局送出，多出来的那一部分银钱则会单独送到淮阳廖氏进行地下分发，当时市面上的很多私银就是这么来的。”

　　叶青萝听他说话声有些沙哑，忙去倒了一杯茶递上。

　　蒋临渊饮了茶，继续道：“十三年前衢州知府梁再仁接到了谕旨让他命人在三个月内造官银八百万两以供军需。他将此事交与你的父亲—衢州最大的银矿商去做，之后有人买通了钱监，并让你父亲在银子里面掺进大量的白铜，可还没等这批银子制成，蒙古大军突袭，安平侯战死，此战边关虽未失守但也是元气大伤，圣上震怒，下令彻查此事，最终的结果你们也知道了，衢州叶氏和淮阳廖氏先后被屠，衢州知府满门抄斩，唯有背景甚为复杂的淮州张氏，看起来像是全身而退了……”

　　“那这么些多出来的银子最终都分到哪里去了？廖氏发的，廖越吟不知道吗？”叶青萝说。

　　“当时廖越吟还在天府书院，对这个事情并不是很清楚，但在其查阅弹劾记录的过程中发现嘉贵妃的胞弟曹晋被人揭发为了结党营私给朝中的很多官员送过大量银子，并且还给一些世家子弟提供买官的银钱。廖越吟怀疑这些钱可能大部分到了嘉贵妃手中，但还没有确切的证据。”

　　叶青萝觉得若真是这样，那这个嘉贵妃胆子也太大了，还间接害死了这么多人，忙好奇道：“她弄这么多钱，还拉拢这么多官员，不会想谋朝篡位吧……”

　　“不知，但她正是当今二皇子陈烁的生母。”

　　“那这个廖越吟今天找咱们，是要叫我们帮他做什么吗？”明清问。

　　“没说，准确的说是没来得及说。我俩谈到中途，他放在门口的眼线发出警告，让我们快走。”蒋临渊答。

　　“他那些眼线不会就是门口的乞丐吧……”叶青萝说。

　　“正是。当时我俩正在房中，只听得门外一声碗碎，有人大叫‘梨子”，他便叫我赶紧先走，过一段再联络。”

　　***

　　叶青萝这几日跟明清俩人在院子里到处刨土，好好的一个院子给挖了个乱七八糟、坑坑洼洼。

　　“你说我爹到底会把银子藏哪里？”叶青萝一边抹汗一边说。

　　明清左手手臂上的伤还没好全，右手也不敢太过用力，他单手握了锄头道：“不知道，反正不会是在已有的大件下面。

　　他说的已有的大件指的是亭子，游廊，屋子里，假山下。叶青萝刚开始还准备拿锄头挖开房间的地板，看看是不是藏在那下面。

　　明清倚在门口笑她道：“你以为你爹是咱们师傅啊……”

　　“师傅藏她宝贝的地方你也知道？”叶青萝惊讶道。

　　明清继续笑道：“我不知道，听你说的。”

　　“哈？”叶青萝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跟他说过这个事，“不可能，你肯定记错了。”

　　明清拉她走出房间，站在门口，指着屋里的地面说：“三十万两白银呢，这装得下？”

　　叶青萝瞧了瞧：“不知道，没见过这么多钱。搞不好我爹这埋一点那埋一点呢？”

　　“不会的，蒋伯说了，当时很急，有可能会分开埋，但不会埋在这些建筑物底下，因为那样要重修，可没时间重修，便只会埋在空地上，挖坑填土即可，想要搞得难找点，还可以种花种树。”

　　“种树？”叶青萝望着院子中心的那棵高大茂密的银杏树，想起来之前第一次在这院子里扮女鬼的时候，明清就躲在那棵树上。他负责监视下面一群人的一举一动，万一哪个人胆大包天想要跟“女鬼”一决生死，就跃下去趁乱给叶青萝帮忙。当天晚上本来还皓月当空呢，谁知道他俩一出场就又是风又是雨，雷还打得凶，一个接着一个的在耳旁边乍响，仿佛要将大地劈开似的。

　　打雷天不可站在树下，搞不好会被雷劈中，这是常识。明清一定被吓死了。俩人回到客栈，叶青萝看他的脸色比自己那张胡乱摸了粉的脸还要白些，问他怎么回事，他只说是偷来的伙计新衣服淋了雨缩水了，勒得自己脖子差点喘不过气。

　　叶青萝轻声笑了笑，拖了锄头在银杏树下象征性地刨了刨，“我看也是，搞不好就埋在这院子中间了。咱们找不到，是因为这棵老银杏树成精了，被它私藏了，准备用来讨一堆树精老婆，哈哈哈哈哈。”

　　“嗯，保不准真是这样，明因真是聪明。哈哈哈哈。”明清笑道。

　　两个人嘻嘻哈哈刨了几天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