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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夜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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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叶青萝出了院去,明清正在找她。蒋临渊终于跟柳茂青谈妥了价格。他的出价极低,敲定价格前跟宋喻稍稍地透露了自己已经知道宅子闹鬼的事,并说本来是不想来的,奈何不能失信于人,若不是真的喜欢这宅子,倒贴钱也是不会要的。那宋喻也是乖滑,委婉地跟叶茂青讲了现在的情况,叶茂青迫于无奈只能忍痛卖了。宋喻欢欢喜喜地请了几人出去吃饭。
下午,蒋临渊带着明清去钱庄取银子,叫叶青萝自己先回客栈等着,说是明日再来签订契约。叶青萝都没来得及跟他们讲今早遇到张兰山的事,就给俩人遣回去了。
她边走边在街上闲逛,在熙熙攘攘的街头找了些没见过的吃食塞下肚,觉得自己一个人其实也挺不错的。结果乐极生悲,逛得太远,迷了路,天黑了还在街上打转没找着自己投宿的客栈。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城郊,看到远处的农田和村舍吓得一身冷汗,赶紧又往回走。
好不容易回到城区,两腿却已经开始打颤,再也走不动了,于是随意找了个街边店铺的台阶坐了下来。这时候她才注意到右边的铺子灯火通明,歌舞声不绝于耳,几个身材窈窕,打扮妖艳的姐儿站在门口朝着来往的行人喊着:“爷~进来坐坐嘛……”那声音又软又黏,听得叶青萝连打了两个冷颤。抬头一看招牌:丽香院。心道:怎么会到这儿来了呢?得赶紧走,不然等下又给人家拉进去了……她抬起两条酸麻的腿,向前走了几步,突然衣袖给人从后面扯住了,扭头一看,竟是那白日里拦着她去路的张兰山,顿时没好气道:“放开!”
那人没放,只定定地看着她,然后说:“走啊,我请你去喝花酒。”
“不用了,多谢。”叶青萝甩袖便走。张兰山伸腿过来一拦,叶青萝闪身避过,张兰山又去捉她的右臂,叶青萝反掌推开。张兰山笑道:“哟,请客也不去,这位小公子也太不给面子了。”说着又朝叶青萝了走近了几步,叶青萝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
“你那两个随从呢?怎么没跟在一起?”叶青萝往他身后看了看,心想:来两个人,赶紧把这醉了的纨绔弄走,我可不想跟他在这疯。
可那俩人居然都不在。张兰山说:“不用看了,他俩我派出去做事了,今晚就三公子我一人陪你去喝花酒,可还欢喜?”
叶青萝心里暗暗不爽,但见他一脸笑意,无奈只得隐了怒火,笑道:“张公子倒也贴心,知道我现在穷,喝不起花酒,便要来请上一请,可我今天忙,一早就约了人了,咱们俩呢,来日方长,改日再约。”说完她掉头就走。
张兰山迅雷不及掩耳,一把将她擒住了,扭过来提到身前,道:“真的不去?”
叶青萝抬头望他,嘴角带了鄙夷,高声道:“不去!”
“倒是挺倔,不去也行,给公子我摸一把,摸完就放你走。”
说着就抓住了叶青萝的右肩将她按在了墙上,叶青萝抬腿要踢,张兰山屈膝挡下,随即又挺进了几步,将她困在身前,“捉住了!”张兰山心道,“不过这小公子倒底擦了什么?好香......”就在他分神的这片刻,叶青萝两掌齐出,欲将他推开,谁知张兰山却顺势将她的两手扣到了一起,随后左手紧紧地捏住了她的手腕,右手则轻轻地在她胸前摸了一把。叶青萝顿时眼中含泪,张兰山看她欲哭不哭的模样,心下一软,左手不由得松了些力道,一瞬間,叶青萝挣开了束缚,从袖里拔出映雪,抽刀出鞘,张兰山忙松开她闪到一旁,可是已经晚了,只听“哧”地一声,衣料被划破,张兰山忽然感觉右臂疼痛,低头一看,发现衣袖上已经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正迅速地浸染了那裂口。
丽香院外远远站着几个看热闹的人,见到这个光景,吓得赶紧跑进去叫人。叶青萝冷冷地瞧了他一眼,红着眼睛走开了。
闽重跟元茄从丽香院里冲了出来,扶着他们家三公子上了马车。
“公子,”元茄一边给张兰山作着简单的包扎一边说“你不是说请他来喝个花酒就知道是男是女了吗?干嘛......干嘛还要那样呢?”
“我......”张兰山尴尬道:“他这不是不愿意嘛……只好出此下策了。”
“可万一人家真是个姑娘,你这样轻薄人家……”元茄望着他没说下去。
张兰山不由得涨红了脸。正想给自己找个理由开脱。便听到外面驾车的闽重说:“公子,我看这事咱们别管了,就算你对那柳家三小姐念念不忘,可她这不是已经去了吗?不管她哥现在因为什么要卖掉自己的宅子,那也是他家的事,跟咱们无关。我看这个苏小公子还是有些功夫傍身的,咱们犯不着为着别人的事,以身犯险啊……你若真想娶妻,我回去跟大公子提一提……”
“不是,我....”张兰山刚想说不是这样的,他根本就不喜欢那个什么柳家三小姐,不要再提她了,也别提娶妻的事了。
可他还没说完,又给元茄打断了,他说:“公子,那这个苏明因到底是男是女啊?”
张兰山无比的庆幸现在是晚上,谁也看不到自己现在正脸红脖子粗。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男的,没胸。”
叶青萝到了自己住的客栈时已经深更半夜了,明清在客栈门前背着手来回踱步,见了她立马跑过去一把拉住,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心道:还好,还好,没什么事,除了一脸的疲惫,衣服整整齐齐,连头发都没乱。
明清问:“到哪里去了?搞得这么晚,我跟蒋伯都担心死了。他叫我在这等你,自己出去找你了。”
叶青萝鼻子一酸,带着哭腔道:“五哥,我今天......今天迷路了……”
明清闻言笑道:“果真是个小傻瓜,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叶青萝把今天遇到张兰山的事情都讲了,袭胸的事情给她讲成了“那个不要脸的东西欲行不轨”,这事儿当然不好说给五师兄听,只模糊带过,倒是她把出手伤了张兰山的事情也讲了。
最后她颤着声问明清道:“怎么办?我伤了他,天又黑,也看不清他到底伤势如何,万一他找上门来报复我们,这要如何是好?”
明清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明因,不要怕,有我呢,蒋伯也在,不会让他们欺负你的。”
叶青萝不知道自己先前是不是因为太累了,五感皆被麻痹,对这一系列突发的事件根本没什么现实感。现在站在这里,回忆这几个时辰的发生事,突然就感到害怕了,她咬住了嘴唇,浑身发抖。明清见她这个样子估计是被吓坏了,赶紧带她回房,叫了小二烧水,让叶青萝沐浴。
叶青萝散了发站在那浴桶旁边,解下腰带,又脱去外衣和中衣,随手将它们都扔在了旁边的架子上,烛光里只见那白色的内衣外面罩了一件灰色的犀皮背心,那皮质坚韧无比,一般的刀剑根本就戳不穿,这是她下山的时候师傅给她防身用的,脱下这一件之后,她又伸手缓缓解开了内衣,待那白衣倏地落地,露出了她胸前紧紧地缠着的几层纱布........
等叶青萝沐浴完毕,蒋临渊也回来了。明清把叶青萝讲的又对他说了一遍,蒋临渊思索片刻之后说:“这个张兰山怕是怀疑上咱们了,不然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小姐。明日便要签订契约,希望他不要来捣乱才好……”
到了第二日,出乎意料的一切顺利,张兰山没再出现。蒋临渊跟明清都放下了心上的大石。
叶青萝心想:昨晚自己那一刀完全是出于自保,也没使多大力,今天他没来相好的家里,莫不是伤得不轻?哼,伤得不轻也是活该,自作自受!
宅子顺利到手,三人都心下欢喜,买了些好酒好菜回来庆祝。
叶青萝心情一好,话也就格外的多些,缠着蒋临渊问他那三十万两银子藏在了这院子的哪里。蒋临渊平时也会喝点小酒,但今夜喝得有点多了,他满脸通红,含含糊糊道:“小姐,不是我不说,是我真不知道啊。当年我去营丘之前听我那孙儿讲的,他说他晚上偷偷跟着爹爹去老爷的新宅玩了,他们把好多好多的元宝倒在一个坑里,听爹爹说有三十万两呢。我叫他这件事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后来啊……我从营丘回来家里所有的人都没了……我都还没来的及问他埋在了哪里……呜呜呜。”
蒋临渊掩面而泣,明清搀了他回房去休息。叶青萝一个人坐在桌前想着自己没什么印象的爹娘,这两个人对于她来说就是两个名字,而且类似的名字还有很多,二叔叶云,三叔叶君桐,大哥叶之茗,二哥叶俊生,寄居的表姐江琴.......这些都是她的血亲,可他们长什么样子她一概没有印象,这些人早已经死了,她跟他们没有什么感情可言,想到这些人她有时候也会哭,但绝不会像蒋伯那样伤心欲绝。
蒋伯跟她不同,那些人都实实在在地跟他一起生活过,接触过的,他常常会提起那个喜欢喝酒,喝多了爱唱小曲的管家王清;买菜爱买嫩菜心,烧起菜来又爱放辣椒的厨子裴老六;悄悄喜欢着丫鬟绿芹的羞涩小书童赵四……如此等等,当然他那喜欢撒娇捣蛋的孙儿蒋敏,很多年前叶青萝小的时候他也是常常挂在嘴边的,而随着叶青萝的成长,蒋伯却慢慢的越提越少了,叶氏一百二十九口人呐,对于叶青萝来说是一个个的名字,而对于蒋伯来说却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这些仇恨背在身上,想必会夜夜难眠吧……
叶青萝不自觉的又从袖中抽出她的映雪,放在桌上,右手食指按了按磨旧了的皮刀鞘,轻叹了一声,心想:血债必须要血来偿吗?对蒋伯来说是,对她来说也许不是。
这几日明清都跟叶青萝形影不离。他跟蒋临渊都担心张兰山会伺机报复,所以不敢让她单独一个人外出。买宅子的时候,蒋临渊把价格压得低,现在手里还有些余钱,为了不叫人生疑又去盘了一个铺面下来假装是贩茶的茶商。
这日午后,三个人在店里昏昏欲睡,忽然来了个衣衫褴褛的小孩,进店来讨要一杯茶水,明清看他可怜又到隔壁给他买了几个馒头。等那孩子道过谢,消失在巷子里的时候,蒋临渊发现刚才那孩子在他喝过水的杯子底下压了一张小小的字条,打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明日午时,路林酒家。三人欣喜道:“这人终于再次联络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