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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病中 ...


  •   “公子,你这伤......若是这箭再偏一点,穿透的就是心脏了。”元茄红了眼眶,帮张兰山做着简单的包扎。

      “不要胡说。”张兰山道。马车颠簸,震得他这肩头的伤口一阵一阵地抽痛。额前翘出的那几撮鬓发已经完全给冒出的冷汗浸湿,湿答答地贴在了脸上,张兰山伸出右手拂了拂,顺便悄悄地瞟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叶青萝,想到之前这人还在自己怀里呆过,不免有些心潮澎湃,忍不住再去偷瞄一眼,这回却见她正盯着自己,脸色很是苍白。

      “你........”叶青萝咬了咬嘴唇道,“你不要紧吧……”

      “没什么事……放心。”张兰山缓声道。

      明清看出有什么不对,冲叶青萝说:“明因,张公子刚才为何受伤?”

      叶青萝不答。张兰山笑了笑,道:“苏公子,刀剑无眼,这种情况下受伤也是正常。”

      “他是为了救我......”叶青萝顿了一会儿小声说。不知为何她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听她这么一说,元茄扭头望向他们家公子,欲言又止。明清起身弯腰对张兰山行礼道:“感谢张公子对明因的救命之恩。”

      “无妨,举手之劳。就是不知苏家两位公子到曹参政府上去干什么?救那位姑娘吗?”

      那位姑娘他们已经顺路送她回家了。

      “嗯……”明清含糊道。

      “倒也是义士。”张兰山望着叶青萝道:“不过,我得告诫你们,曹府里面,曹评请了高手协助把守。一个就是刚才追我们的“独步鬼见愁”陆安,另一个就是他的兄长“平沙起雁”陆昀,就是射箭的那个。那二人功夫甚是了得,在两浙地区享有威名。如果你们二位对他家有什么兴趣的话,我稍微了解一点,不妨来问我,不必亲自在他们家的房顶上干拆砖掀瓦的事情。今夜若不是那陆安已经不分白昼连续忙碌了数日,我怕你们早被他发现了。”

      “你看到了。”叶青萝不好意思道。

      “嗯。”张兰山道,“如果你们是去看那个米有没有什么蹊跷的,我告诉你们,有。他们在米里面藏了银子,只不过你们上房的时候正在包那些放在上面用来抽查的,所以里面除了米什么都没放。”

      “你们怎么知道的?”叶青萝奇道。

      “我们来得早,事先在墙上钻了洞,今晚在墙边看了几个时辰。”怀安道。

      “我不问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大家的目的大抵一致,只不过,今夜已是打草惊蛇,要做什么得加紧了。”张兰山忍痛说完,便闭了目养神。等到了张兰山住的宅院门前,他微睁了眼睛对闽重道:“我先回去,你送两位苏公子回府。”

      下车的时候张兰山经过叶青萝,在她身旁顿了顿,明清看他那表情以为他要跟叶青萝讲什么重要的事,忙推叶青萝起身。叶青萝站起来倾身向他,问:“张公子还有何事?”谁知张兰山只是俯身凑在她耳旁说了一句:“天冷,多穿点。”

      ***

      天微微亮,外面北风凛冽,卷了层层阴云翻涌而来,似是要下雪。张兰山住的宅子里吹了满院的枯枝落叶,几个下人搓着手拿了扫帚开始打扫庭院。

      闽重怀里抱了件羊羔皮轻裘,推了张兰山的卧房门,轻手轻脚地跨了进去。

      这屋内今日炭盆烧的旺,暖意融融。张兰山命人在他床头挂了几个墨兰香囊,现在整个房间弥漫着的兰香驱散了之前浓郁的血腥味。闽重走进床前看了看他,发现张兰山已经睡过去了。

      元茄在旁边吸着鼻涕,清理那几盆沾满血的纱布,“公子不叫扔出去,让我找地方就地烧了,可他这伤势严重成这样,能瞒得了多久。”元茄抽噎了两下,继续小声道:“曹评那边过不了一段就会请他出去喝酒,次次不去,恐要生疑。”

      闽重将轻裘搁在了张兰山的床旁小案上,走过来蹲身帮着元茄将这些杂物用油布包了捆好。两个人出了门将其丢进后院那一堆刚扫起来的跟小山一样的枯枝败叶里,闽重点了火看着那袅袅的青烟,道:“能拖一天是一天。不过,虽然我们行迹没有暴露,但是却打了草惊了蛇,怕是要赶紧跟大公子送信了。”

      “等公子醒了,我们再跟他商量吧,送信这事,他信不过别人,还得你去。”元茄道。

      闽重揉了揉被冷风吹的生疼的脸,道:“不是还有怀安大哥吗?”

      元茄擦了一把鼻涕,扭头对他说:“刚才公子派他去找李栖英镖头了……”

      “找他做什么?”闽重疑惑道,“陆遇知有一部分米不是他压送来的?”

      “对,怕是马上要反击了……”元茄道。

      两人望着那一堆火越烧越旺,沉默了半响。元茄弯腰去拾了根树枝,把边上的树叶往里拨了拨,盯了那火,道:“咱们公子真对那苏小公子上心了……还叫你去拿羊羔毛轻裘来。”

      “给他的?”闽重讶异道。

      “对呀,公子说过几天他来,叫我塞给他。”元茄叹了口气,赌气似的去拨那火,“上次为了那苏小公子,病没好透就下水去救人,回来可是咳了小半个月呢……”

      那火堆给他拨得灰烬四散,闽重赶紧制止。元茄抬头望了他,眼里又浸满了泪水,说:“这次又为了救他,人差点都没了……”

      “不要乱说!咱们以前押镖的时候比这惨烈都有,公子吉人自有天相……”闽重道安慰他道。

      “可是,可是......都怪我了,上次怀安哥对公子说让他割舍了这份感情,两人各自安好。我还跟公子说,若是实在是想见那苏小公子,就去见。结果你看,哪回见面不带伤带痛地回来......”元茄抹了两把眼泪。

      “哈?有这回事?不过这回碰面是个意外吧……”闽重拍了拍元茄的背。

      元茄止住了泪,道:“轻裘我也不会帮忙送了,那苏小公子若真来,我就把他赶走,免得咱们家公子将来吃更大的苦头。”

      两人等那火燃尽,又回到张兰山房里,见他依旧在熟睡,右手里面却紧紧握了个墨兰香囊。

      ***

      张兰山昏昏沉沉感觉自己回到了那个严冬的下午,风也是这样的寒冷刺骨,卷着地面扬起的沙尘直往脸上扑,他没有戴面罩,张了口刚想说点什么,就给灌了一嘴的沙。这是他第一次一人带队出来走镖,虽然压送的东西并不贵重,但是他很是看中这单独押镖的机会。

      家里的长辈们都太优秀了,从爷爷开始,再到父亲,再到兄长,他们在他这个年纪早已是可独当一面的人物,唯有他,作为目前淮州张氏年纪最小的男丁,除了跟着大哥押过镖,其他的事情都没有做过。 他们对他要求不多,父亲兄长也从不拿他跟别人比较,但他们光芒太盛,压的张兰山常常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读书,读书 ,他喜欢读书,抱起书卷就可以不用跟任何人交流,沉在那书海里,就可以忘记自己在家的渺小。

      可惜,终究还是年少轻狂了,轻狂到急于想证明自己。刚刚年满十七就着急单独走镖,央求了那么久,大哥给了一条短线,起初他还不服,现在看着这一大群人眼巴巴的望着自己,心下很是有些忐忑。

      年少的闽重跟在他身后,从怀里掏了半个饼子,掰了一大块塞给旁边正拉扯面罩的元茄。

      “公子,咱们找个地儿休息一下吧……”闽重道。

      “嗯,好。”张兰山用手捂了口鼻,闷声道。这条路他们走过多次,因此分外熟悉。一行人转了弯找了个高大避风的土丘,躲在后面暂作歇息。

      元茄将闽重给的饼子掰成小块塞进嘴里,嚼了几下,眼睛滴溜溜地一转,笑着对闽重说:“哥哥给的肉干真有嚼劲……”

      “那再多给你点?”闽重道。

      “不用了,我自己有,嘻嘻,肉干这东西吃多了牙疼.....”元茄道。

      “确定不是本来就牙疼?”闽重笑道。

      张兰山打开自己的包裹,从里面拿出几条猪肉干,给两人分了,道:“等这趟走完,回去再带你们吃好的。”

      “嘻嘻,那我要吃庆悦楼的汤包,还要多点几个。”元茄笑眯眯,仿佛那包子就在眼前,手里的饼子感觉也不再难以下咽了。

      “好,等咱们顺利回去就到庆悦楼吃包子。”张兰山道。

      后来终究是没吃成包子,山坳里突然窜出的大量流匪把他他们团团围住。一行人拼了命的往外冲杀,张兰山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是怎么样出来的了,只知道自己一心为了护住押送的财物,不断的手起刀落,持刀的右手虎口给震地开了裂,他也感觉不到疼,只在心里疯狂重复着一句话:“命可以不要,但货不能丢,丢了将来还要怎么见人。”

      货到最后确实没丢,不是他英勇无畏,力抗众敌,而是大哥派了镖头李栖英来接应。李栖英看到他的时候简直都给吓傻了,张兰山浑身是血,衣物都给浸湿了,肋下被剑捅穿的那两个大洞,血流如注,元茄边哭边给他按住。一行人遇袭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李栖英给他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做了简易的担架急急抬他到镇上去找大夫。

      当时他就如今日这般地躺着,昏昏沉沉,浑身疼痛,只闻得元茄抽抽噎噎向人问他会不会死。他那时年少更重看中荣誉,不畏生死。可如今不同了,哪里不同了,也说不清楚 ,可能是多了些牵吧……活着才能做更多的事,比方说取下床头的墨兰香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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