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人间事》熹贵妃

143、台风过陆

　　晨风自从那年过年吵架后的日子过的依然算是不咸不淡。没有想象中的美好，也有着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烦躁，更有着和公婆斗智斗勇的战争生机。但是好在整理来说，算不上最好，却也不是最坏。虽然时代在进步，但是传统仍然不变，尤其是那些根深蒂固于脑海中的观念。在父母辈的眼里，始终认为男孩子才是传宗接代的正统存在，女儿永远都是帮别人家生养的。婆婆宋春燕已经快把嘴皮子磨破了，每天在晨风的耳边催促着要二胎。晨风新婚后的这几年，却更多的是忙着经营两个人的小日子。在这个女孩子赚钱难比登天的小乡村，她始终没有停下过步伐。在妈妈的鼓励之下接手下了可怜的小媳妇许紫莹留下的两元店。这个可怜的两元店主人，终究还是在生下孩子不到一个月就永远的离开了。晨风只能尽自己的努力给足了接手的钱，然后在那段最后的时光里，更多的陪这个可怜的女人一程，没有让她寂寞的离开。可是不仅公婆在催，连自己的爹妈也在催了。当然双方的出发点并不一致，公婆的催生是为了要一个孙子，他们觉得没有孙子，在整个村里人面前抬不起头。

　　“趁着我们年轻，能帮你带带孩子赶紧生吧。孩子还是两个好，将来老大这也有个伴啊，再说了你们将来老了，好歹这两个孩子能够互相帮衬着照顾你们。也不至于一个孩子太累。你爸我们总是不能陪你们一辈子。”杨怡依然用她的慧眼看的如此长远，或许也是那传统的“养儿防老”的观念。

　　在轮番的洗脑下，晨风也终于决定要行动了。她毕竟不是女强人，在这个小乡村里，她再强能强到哪里去？她对现在的日子感到很知足，妈妈帮自己把孩子带的懂事，活泼，健康。老公很努力的赚钱养家，自己也尽最大的努力分担着养家的责任。她不像几个妹妹还有充满着无限可能的美好的未来，她的一辈子几乎是看到尽头的。但是能留在爸妈身边给他们养老，然后再帮衬爸妈减轻点养妹妹的负担，她觉得这是她长姐应该尽的责任。况且自己本来也想着要生二胎的，不过是时间提前或者错后的问题。妈说的话让她真的动了心，毕竟她还想经营着自己的小买卖。家庭和赚钱，她一个人总是不能两全。

　　十月怀胎的她未曾觉得怀胎辛苦，即使吃饭呕吐，即使十个月中生病只能硬抗，即使生产痛不欲生，在这个朴实的人妻眼里，她认为这是女人的天性，也是幸福。只可惜，在中国，大多数女人的这种对生孩子强烈痛楚的隐忍都因为瓜熟蒂落的一个性别，而被完全忽略了。

　　“早就说让你们查查B超看看男女，非得不看。又给别人家养了个好干活的。”许义军假装借着酒劲在跟儿子发疯，其实这是他蓄谋已久的发泄。从儿媳妇怀孕开始，他都一心想着这胎必须得是个孙子，所以无数次催促儿子和儿媳妇去医院查B超。虽然现在国家的严格管控让这项医学检查已经不再合法，但是只要有人脉在，只要有金钱在，好像总能打个擦边球。只可惜受过教育的儿媳妇并没有对性别那么在乎，她在乎的是肚子里的小生命，无论是男是女，那都是她的骨肉，她没有任何资格去结束她的生命。而一向开明的许大伟，自然也没有逼迫晨风去做这种无聊的检查。

　　许义军的每句话都如此刺痛着许大伟，他不明白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自己的爸爸还有这么严重的重男轻女的观念。

　　“闺女也挺好的，正好跟大诺做个伴。”许大伟说这话的时候，实在是心有余而气不足，他根本没敢抬头看许义军，他惧怕爸爸。

　　“好什么好，给别人家白养闺女。怎么给我们老许家传宗接代。”许义军语气里的严厉对许大伟已经是不威自慑，这个可怜的男人终于只能默默的听着自己的亲生父亲对自己的百般侮辱。

　　“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这么窝囊，做不了你媳妇的主。早就说让你去检查，又生个闺女有什么用，给别人家养媳妇。有那钱你怎么不给你老子我养老。真是废物。我不管，你们必须给我生个孙子出来。要不别想着从我这里继承我的房子。”

　　这真的是自己的亲生爸爸吗？许大伟觉的恍惚。自己在亲生爸爸的眼里究竟是个什么存在？是个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想侮辱就侮辱的存在？他可曾有一点在乎过自己的尊严？这个可怜的男人，他想不通，他心里难受。但是他又不能跟媳妇说，又不能反抗，只能默默的承受着一切，把一切都咽到肚子里。可是这个傻实在的男人没有想过，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等到超越了他的承受能力，就要演变成不可挽救的灾难。

　　作为这个可怜男人的枕边人，晨风已经发现了许大伟的不对劲。这几天的话明显多了许多，一直在唠叨着不停。

　　“我生闺女挺好的，我有两个闺女了。我媳妇也好，丈母娘对我也可好了。以后我可得好好赚钱养我两个闺女”许大伟把这些话重复不停，来来回回的说。晨风想问他发生了什么，只可惜这几天的月子里家里一直没有断过来串门的人，而且公婆寸步不离，实在让她没有办法问出来。

　　“媳妇，我去城里面玩了，这几天我太累了，我想逛逛。”晨风接到许大伟的这个电话的时候，心一下子就凉到心底。

　　“大伟，你怎么了，你回家来跟我说说，你别在外面一个人逛了，不安全啊。”晨风几乎是祈求、哄着许大伟。

　　“我没事，挺好的。就是想一个人逛逛。”

　　“那你早点回来。”

　　晨风挂断电话的时候，眼泪簌簌的就流了下来。

　　“是不是你们跟大伟说什么了，他好端端的怎么变成了这样？”晨风的眼神中满是仇恨，她痛恨这样的公婆。其实她早就感受到了公婆对这个孩子的不欢迎，从自己从产房出来，他们没有靠前看过自己和孩子一眼，都只是许大伟和自己的亲妈在照看孩子，照管着自己的吃喝拉撒。杨怡一直在劝自己，月子里不能生气，将来都会落下病根的，这是自己一辈子的事情。至于那不懂人事的公婆，随他们去吧。晨风也是强忍着度过着这么些天。只可惜，她没有想到，这两个人竟然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手了。

　　“你这孩子，你看看你说的，我们能说什么啊。咱们这一家人，怎么说两家话啊。你这刚给我们老许家添了个大孙女，我这当爷爷的开心着呢。”许义军乐呵呵的样子和这动听的话语让晨风恶心到想吐。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有再跟他理论，她知道所有的理论都是徒劳。现在，她只是一百个，一万个焦急的期待着许大伟回家。

　　“你吃点饭吧，他这么大的人了，没事的。”杨怡苦口婆心的劝着女儿，月子里的女人最忌讳生气，担忧的。但是她知道，此刻她的闺女正在承受着这一切，可是这当妈的能怎么办呢？

　　“妈，我害怕。”晨风说着的时候眼泪就流了下来。

　　“你这孩子，你怕什么。那你这坐月子，他这还非得天天陪着你。那肯定就是最近事情太多给他累着了，他就出去放放风。”即使知道这是欺骗，杨怡也必须以妈妈的身份认真的骗骗自己的闺女。

　　“就是，你妈说的对，他就出去放放风，你不用把他看的太紧。”李长青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闺女，他的眼里满是心疼却那么的无能为力。作为爸爸，他真恨自己不能代替闺女受这份苦。他能做的就是陪着闺女等了。

　　等，从天明等到天黑，等到夜深人静的半夜。钟声敲过十二点的时候，许大伟终于带着满载的物品回家了。各种给婴儿买的尿不湿，各种玩具，还给晨风从城里面买了猪蹄和她爱吃的煎饼。

　　“媳妇，我给你买了你爱吃的煎饼，好像凉了，我给你去热热。”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你妈我们多担心你啊，你说你这孩子，眼里面还有没有我们大人。”许义军上去对儿子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批评。

　　“你们走。”晨风本来一肚子的气都没有发泄，被许义军一下子激怒了。她那么担心的丈夫回来，她都没来得及关心，他就一顿拿她的丈夫批评，刺激着他本脆弱的神经。

　　许义军见当着李长青和杨怡两个人的面，立马又变成了他一贯的笑面虎脸。

　　“晨风你别生气，爸这不是替你好好教训这个臭小子么，他长这么大了，还这么不懂事，都怪我这当爹的啊。”

　　“表叔这怪不怪的，咱们就别今天论理了，这都大半夜的了，大伟这看着也喝酒了，让他睡会儿去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杨怡帮忙打着圆场，她不忍心看到闺女生气，更是对亲家这张皮笑肉不笑的脸感到恶心。

　　“媳妇，我往后不出去了，我错了。”许大伟被许义军的怒吼吓到了，这个可怜的男人，仍然遭受着童年最痛苦记忆的折磨。

　　“没事，你去睡觉吧。”晨风强忍着痛苦，想要尽快结束眼前这一切，想要让公婆赶紧离开，只要丈夫安全归来，她就不在乎了。

　　杨怡因为担心女儿，便留下来陪她。只可惜，母爱在这个时候并没有能治愈这可怜的女人。她内心无比绝望的害怕着，作为丈夫的枕边人。只有她预感到了那灾难似乎正在慢慢的伸向这个可怜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