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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故人 ...

  •   宴会第二天一早,难得放晴,小库珀公爵终于离开了躺了一整天的床铺,摇摇晃晃地走下楼去打算吃点早餐。

      仗着自己年轻身体好,前天小库珀公爵淋了半天雨也没当回事。结果昨天一早头就疼了起来,昏昏沉沉睡了一天。

      现在小库珀公爵也还没好利索,脑袋隐隐作痛。但昨天一整天没怎么进食,确实是饿了。

      “嗯?爱丽丝?你怎么回来了?”小库珀公爵开口便是浓重的鼻音:“回来的时候没被别人看到吧?”

      “看不看见没什么区别了。”库珀公爵翻了一页报纸,狠狠地抖了一下。

      小库珀公爵这才发现父亲面色不虞,而妹妹爱丽丝脸上则带了些怯畏。

      “发生什么事了?”

      库珀公爵看了爱丽丝一眼,哼了一声。

      爱丽丝支支吾吾地说了昨晚的事。

      没等爱丽丝说完,小库珀公爵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爱丽丝被吓了一跳,她从没见过自己哥哥发这么大的火,眼泪一时控制不住夺眶而出,啪嗒啪嗒落进了面前的汤里。

      从未想过自己的儿子会如此失态的库珀公爵也是一惊,他皱了皱眉头:“好好说话。”

      小库珀公爵急得原地转了好几圈,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怒气,用尽可能平和的语气开口。“你不想结婚可以和我商量,你怎么能直接把你的事直接捅到国王那里?”

      小库珀公爵抬手擦掉了爱丽丝脸上的眼泪:“你有没有考虑过,国王会怎么想?”

      爱丽丝茫然地摇了摇头。

      “他会认为我们隐藏你的真实身份,是为了方便你窃取塔的权力。”

      “就她?一个女娃?”库珀公爵觉得自己的儿子在杞人忧人。

      “爱丽丝能不能做到是一回事,国王觉得我们有没有这个心是另一回事。”小库珀公爵他嗓子有点痒,咳了两声。

      “既然当初选择用假姓,那就必须要瞒到底。虽然你给的理由并没有问题,但国王不会相信的。”

      昨天晚上,爱丽丝察觉到了安德烈七世的疑虑与不快,但她天真地认为这是出于被欺瞒的不满,并没有想到会是对库珀的猜忌。库珀公爵在官场混迹数十年,自然不会那么天真,但他甚至没注意到安德烈七世的反应。他固执地认为女子不能成事,不值得被警惕与尊重——即使塔的部长早已多次由女性担任。

      *

      小库珀公爵的担心不无道理,安德烈七世此刻正坐在他那间小书房里,手上拿着爱丽丝的资料,站在他身旁的是特别调查处的处长里奇勋爵。

      在克顿覆灭后的第二年,安德烈七世成立了特别调查处,简称特调处,专门负责情报收集和调查工作。与名义上隶属于陆军,最高指挥权归属于国王,但实际上却近乎独立不可控的塔不同,特调处不隶属于任何部门,资金完全来源于国王的私库,人选也全部由安德烈七世指派,真真正正只对国王一人负责。

      昨晚爱丽丝的一番话确实让安德烈七世起了疑心,但爱丽丝的过往记录里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奈德丽·斯诺呢?她什么背景?”

      接受彼得的邀请后,奈德丽受宠若惊,整个人都仿佛都飘在天上,激动得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特拉维上流交际圈里一个不大不小的焦点——一半归功于她的搭档库珀公爵小姐,另一半则要归功于她的舞伴菲利普伯爵。

      “她自己倒没什么,但她父亲是《知识报》的一个编辑。”

      “有趣。”

      《知识报》以针砭时弊而闻名,抨击过不少政客,库珀公爵自然也不例外。

      指望从这种单薄的过往记录里翻出什么意图阴谋来属实是不现实,安德烈七世很快把爱丽丝和奈德丽的都扔到了一边。

      接下来的十多分钟里,安德烈七世把属于亚瑟的那薄薄几页纸翻来覆去看了四五遍。

      里奇勋爵不明白这几页纸有什么好看的,菲利普伯爵会选择威尔逊的理由几乎可以说是一目了然。

      就在里奇勋爵胡思乱想之时,安德烈七世突然问了一句:“可信吗?”

      里奇勋爵不明所以:“您是指什么?”

      “亚瑟·威尔逊的资料。”

      里奇勋爵还是没搞清楚重点:“在亚瑟·威尔逊刚成为菲利普伯爵的搭档时,我就已经派人调查过了。威尔逊家在欧登思那个小村子已经住了上百年,v亚瑟·威尔逊从出生起就一直生活在那里,附近的农民乡绅都可以证明。他的档案可以说是百分之百可信。”

      见安德烈七世又是半晌不语,里奇勋爵又试探着说了一句:“菲利普伯爵会选择威尔逊,应该是看中了他背景简单,又不用担心传出绯闻。”

      “跟菲利普伯爵无关。”安德烈七世含糊不清地解释了一句:“只是他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故人?

      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里奇勋爵低头又看了一遍威尔逊档案,把目光停留在了出生年份上。

      再开口说话时,里奇勋爵的声音都不自觉放低了些:“您难道是怀疑他是……”

      就在某个名字呼之欲出之际,安德烈七世抬手制止了里奇勋爵。奥利弗刚刚到了门外,他不希望被自己这个儿子听见这些往事。

      里奇勋爵不愿相信自己的调查出了差错:“虽然年龄和性别吻合,但其他地方实在是说不通,而且最重要的是……”

      “应该只是我想多了,”安德烈七世自知这个猜测站不住脚,不想再多言,摆摆手示意里奇勋爵退下:“你最近还是重点关注一下库珀的举动吧。”

      里奇勋爵领命退下。

      *

      等里奇勋爵走远了,奥利弗才不紧不慢地走进了书房。

      “这个丑杯子你怎么天天都在用?”奥利弗颇为嫌弃地看了一眼安德烈七世手里装着葡萄佳酿的琉璃杯,大摇大摆地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开出了自己的条件:“我要一个向导。”

      现在是安德烈七世有求于奥利弗。昨晚提奥得理不饶人,追着要首席大祭司对继承仪式的失败给个说法,两人差点当众吵起来。

      继承仪式接连三次都以失败告终,风言风语早已传遍全国,提奥自然不愿放过这个机会,打压一下这些平日里打着神的名义目中无人的僧侣们。

      在普通人的认知里,祭司的职责生涯由继承仪式来宣告开始,亦由继承仪式来宣告终结。但并非所有的祭司都需要付出如此血腥的代价,只有出身低微的底层祭司才必须亲手把刀插入前任祭司的心脏,用沾着鲜血的手接过权杖,在神庙里等待另一个孩子用同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那些卷走了多数信徒供奉,掌控大片土地的大祭司无一例外都是贵族的后裔,他们由灰袍祭司从贵族中挑选任命,而灰袍祭司则又是从大祭司内部投票选举产生。

      真正拥有神力并为之付出代价的祭司被困住神庙勉强营生,而鱼目混珠者却身居高位脑满肠肥。

      安德烈七世知道提奥是想借此大做文章,但他并不希望把事情搞得太僵。毕竟就目前的局面,僧侣其实与贵族同处一条船,提奥想要打压贵族发展工业的思路没什么问题,但如果骤然逼得太紧,最后很可能会难以收场。

      但即使安德烈七世三令五申,提奥却依然我行我素。提奥虽然不够聪明,但他知道无论如何,安德烈七世都不可能废掉他将奥利弗立为王储。毕竟,自己的外祖父是大陆西端的霸主,洛宁至关重要的盟友,而奥利弗的外祖父只是一个无关紧要可有可无的公爵。

      身为王储,提奥的表现实在是不孚众望,尤其是有他的姐姐维多利亚公主珠玉在前,曾经甚至有人提议将维多利亚公主立为王储。当年的瘟疫横行之时,十岁出头的维多利亚公主不顾反对私自接种了疫苗,这才消除了民众对疫苗的恐惧,挽救了不知多少人的性命。只可惜,维多利亚公主最终还是远嫁去了北方,生了第一个孩子后体质变弱,感染了肺炎,不久便去世了。留下了发誓不再续弦的丈夫和正尚在襁褓之中的儿子。

      在姐姐维多利亚公主的光芒之下,奥利弗尚且称得上资质平平,但提奥就只能用愚钝来形容了。如果说这是因为他的懒惰,那还多少令人宽慰些,但实际上,提奥是学习最刻苦的那一个,这反而更叫人绝望。有什么能比王储在努力学习做国王但二十多年来都做的一塌糊涂更令人绝望呢?提奥的老师在卸任后回家闭门写书了,不参与任何与王储或提奥有关的话题。

      其实安德烈七世最初并不是没有考虑过将奥利弗立为王储,并为此做了许久的铺垫。但奥利弗的觉醒的那一刻,他迅速而又彻底地打消这个念头。

      现在,除了要避免提奥胡作非为把矛盾激化,还要想办法就仪式失败这件事给出一个民众可以接受解释。但安德烈七世正在为春耕受损一事焦头烂额,实在没工夫去管束提奥,只能寄希望于奥利弗来稳住局面。

      虽然平日里离经叛道,不按常理出牌,但奥利弗还算是有契约精神,只要能满足他提的条件,办事还是懂分寸知进退的,比提奥让人放心多了。

      但是,一个向导?

      安德烈七世觉得奥利弗是越来越疯了。

      “一个向导。”奥利弗并不让步。

      “你向维多利亚保证过!”安德烈七世不想多言,直接搬出了自己已故的女儿:“你说你不会以任何方式向第四人透露自己是哨兵。”

      “是啊。”

      “那你刚才在胡说些什么?”

      “我不说,但你可以说啊。”奥利弗手肘支在桌子上,身体微微前倾:“反正我是哨兵这事已经被人发现了,现在说不定都传开了。”

      奥利弗轻描淡写,但安德烈七世却是听得心中一惊。

      “谁?”

      “我不认识呀,你不是不允许我认识塔里那些人么?”

      “哨兵还是向导?”

      “分不清。”

      “什么时候?”

      “前几天。”

      “什么地方?”

      “宫里的花园。”

      那就是向导了。

      “怎么被发现的?”

      “我忘记带药了。药效过了,剩下的我不太记得——大概是被一个向导疏导了吧。

      ”

      “你确定那人认出你了?”

      “可能吧。”

      安德烈七世心急不已,而奥利弗却只是问一句答一句,半个字不愿多说,安德烈七世颇为恼火:“你最好能回忆得清楚一点。”

      “这还不够清楚吗?”奥利弗笑了起来:“或许可以让我去塔里一趟让我给你指认出来?”

      奥利弗指了指桌子上的档案:“要不就这个亚瑟·威尔逊吧。”

      “不可能。”安德烈七世断然拒绝,随即他又补了一句:“哪个向导都不行。”

      “好吧,那换个简单点的。”奥利弗抬眼直视自己的父亲:“那个故人,是谁?”

      刚才的那番话果然是被他听到了,安德烈七世庆幸自己打断及时。奥利弗并不像提奥那般好糊弄,若是他起了疑心调查出什么,按他向来只凭心意的行事风格,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样的风波来。

      “再换一个。”安德烈七世眼睛一眨不眨。

      “王位?”奥利弗半开玩笑半认真。

      见安德烈七世脸上神情变换不定,奥利弗心情大好。

      “当初你把真正的继承人赶走他乡之时,就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吗?”

      “荣耀之心。”安德烈七世咬牙切齿。

      荣耀之心是一颗重达两千克拉的钻石,去年在潘波尔被发现,前不久才被运到洛宁。安德烈七世原本是想将它切割打磨后镶在权杖之上的。

      奥利弗愣了一下,笑着应到:“成交。”

      原本只是随口一问,现在,奥利弗对那个能让安德烈七世愿以荣耀之心交换的名字愈发好奇了起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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