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川烬

17、萧医生的“看护”

　　病房没有了那叽叽喳喳的小鬼突然显得空荡荡的，偌大的病房里只留下了我一个人，我心里突然有点难过，孤独就是这样的感受吗？

　　清晨的院子很安静，人们都在忙着做自己的事情，树上立着几只麻雀，医院的护工扶着病人蹒跚而行，小孩子在花间嘻戏，显出一片祥和的景象。

　　我撑着窗户站着看他们，听人说，你喜欢什么花，就会死在那朵花盛开的季节，我喜欢玫瑰，但我不知道玫瑰花什么时候盛开。

　　以前总是期盼着过年，因为过年的时候不用接活，一帮人可以坐在一起好好吃一顿团圆饭。我们都很珍惜这顿团圆饭，因为我们永远都无法预知哪一天我们之间的谁会突然离开。死亡是对于我们来说是很容易的事情，我们每天过着刀尖舔血的生活，稍有不慎就会丧命。

　　也不知道今年还能不能回去吃一顿团圆饭。

　　我那时候每天都想回家，其实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家在那里，换句话说，我根本就没有家，可我就是想回家。我讨厌杀人，我讨厌训练，我讨厌过躲躲藏藏的人生，这些明明都不是我想要的，可我却没办法拒绝。

　　我想回家，我想逃离这样的人生。

　　我回头看了看空荡的病房，我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就成了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没有亲人，没有朋友。

　　病房外面有小孩子乱跑，大概是来探望病人的人带来的，这些小孩子吵得我头疼，我过去把门关上。

　　在医院里实在是太无聊了，我的手机应该也在那场爆炸里报废了，真可惜啊，那里面还有一张萧漠小时候的照片呢。

　　说起来萧漠小时候也是冷着一张脸，像个小大人似的，真搞不懂他怎么会有那么多迷妹。

　　萧漠带我去过他家，很多次。

　　他家里从来都没有其他人，只有他自己，房间里也没有他爸爸妈妈的照片，只有他自己的几张照片，就好像他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长大的一样。

　　我问他为什么，他不回答我，只是用一种很可怜的表情看我，那表情让我想起了路边的流浪狗。我那时候不懂得怎么安慰人，就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去翻他的照片。

　　他向来不喜欢拍照片，所以照片很少，我翻了几下就没有了，在所有照片里只有一张是笑着的，我指着那张照片问他：“这张照片是谁给你拍的？”

　　他扫了一眼，把照片从我手里拿走。

　　“我妈。”

　　照片里的他笑得很开心，眼睛看着镜头，眼底盛着柔和的光。

　　我掏出手机作势要拍那张照片，他却拦着不让，我追着他拉扯着要那张照片，却不小心被绊倒了。像我这种人，死都要拉个垫背的，所以就把他也拽倒了。

　　照片散落一地，其中有一张从空中飘下来掉在了我的脸上。我拿起那张照片，是萧漠小时候，还是板着脸，稍微有点婴儿肥，还没张开的眉眼显得有点稚气。

　　我拿手机把那张照片拍下来，捏着那张照片咂嘴，对萧漠说：“不让我拍那张，我就要这张。小萧漠长得可真可爱，哪像你这家伙，连张照片都不许我拍。”

　　我把“真”这个字说得很重，他被我的语气逗笑了，从地上坐起来撑着腿看我：“你现在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是不是□□了你？”

　　萧漠这家伙，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其实身上痞子气十足，尤其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完完全全就是个流氓样子。

　　我对着他翻了个白眼，看着手机里那张照片笑得美滋滋的，后来的无数个黑夜我都是看着那张照片度过的。

　　如果我还有什么和萧漠有关的东西的话，那大概就是那个耳钉和那张照片了，现在那张照片也丢了。不过照片丢了也好，丢了就没什么念想了。

　　我走得太匆忙，好多东西都留在了萧漠那里，留在了那所学校。

　　我坐回到病床上，肚子有些饿了。最近不怎么吃东西，似乎消瘦了许多，瘦得皮包骨头了可就不帅了，死前还要一直和萧漠待在一起呢，可不能太丑了。还是希望能被他记住，即使，是以梁祁的身份。

　　那小鬼应该已经到家了，说不定现在正在家里翘着二郎腿看电视呢。话说医院里的电视机都是摆设，我从第一天住院到现在就没见病房里这台电视机开启过。那小鬼他哥其实还是很关心他的，以后应该会慢慢和他处好关系吧。

　　好想出去啊，想去喝奶茶，想去酒吧，想去外面浪。

　　门被从外面推开了，大概是那些小孩子推开的，我懒得管他们，哀嚎着在床上滚了两圈，最后认命地趴在被子上，把头埋在里面。医院的被子上也染着浓重的消毒水味，我开始好奇医院里到底什么是没有染着消毒水味的，再这样下去我也快变成消毒水味的了!我撇撇嘴，却听到了萧漠的笑声。

　　我扭头，看到萧漠正站在门口笑着看我。

　　虽然萧漠笑得很灿烂，但我是真的很尴尬。

　　我满头黑线地问他：“呃，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他咳嗽了一声止住笑，看着我身下的被子，说：“就你刚刚在被子上滚那两圈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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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了他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内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哈哈，哦，是吗？那，萧医生你来干嘛呀？”

　　萧漠身上的香味飘进我的鼻子里，很令人安心的味道，对哦，医院里的萧医生是没有染着消毒水味的。

　　萧漠看着我，面不改色地说:“你是我的病人，来看看你是应该的。”

　　我突然有点儿慌，这可不像萧漠的作风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受宠若惊地问他：“哎？你没有其他事情吗？就，别的病人什么的。”

　　他移开视线，偏过头说：“没有，院长让我把你负责好。”

　　“哦？是吗？那麻烦萧医生了。”

　　我很开心地笑了笑，内心却泛起了酸涩。

　　可能是怕我突然死在医院里吧，毕竟是个癌症患者，还不好好吃药，不配合做手术。不过要是萧漠能一直陪着我的话就算让我明天就死也可以啊。

　　接着和萧漠一起去吃饭的时候我就推翻了“怕我突然死在医院里”这个结论。

　　护士A：“刚才院长开会让萧医生负责好那个叫梁祁的病人，是为什么啊？”

　　护士B：“开会的时候又开小差了吧？因为那个病人整天不穿病号服到处跑，时不时就从医院里溜出去了，而且还整天找不到人影。”

　　护士A：“那萧医生可要看好了，万一出事了可就麻烦了。”

　　护士B：“是啊是啊。”

　　护士C:“放心好了，萧医生那么细心，一定不会出事的。”

　　护士A：“那小伙子倒是挺乐观的，虽然不怎么爱和我们说话，但是前几天和他病房里那个小男孩不是玩得挺好的嘛，大概只是有点儿内向吧？”

　　护士B:“可能吧，也可能只是有点儿孤僻。看他那样子，一定很喜欢小孩子吧”

　　护士A:“多年轻的一个人啊，喜欢小孩子也没机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护士C：“唉，长得挺俊的一个小伙子，偏偏得了那种病，多可怜啊。”

　　护士B：“就是就是，他要是死了得伤了多少女孩子的心啊？”

　　去食堂吃饭恰好路过的我：……

　　我看了一眼旁边嘴角微微上扬的萧漠，突然明白了他刚才移开视线偏过头的原因。

　　啧，不跑就不跑呗，不就是穿病号服嘛，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穿不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