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叫爹，我还年轻》咸鱼火烧

23、颙

　　神庙说是神庙，但其实并不大，也就十几二十平米的样子。
　　神庙周围都是用石头和泥土搭建的，墙壁斑驳，看起来有些日子了。
　　胡九十九点头示意，姜凤欢才推开神庙的门，月光洒在地上，画出个大门的轮廓，隐隐约约能够看清神庙门口的样子，地上干干净净的，应该是常有人来打扫。再往里看，就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了。
　　白日里他们躲藏在这里，也并未察觉雨神有任何异样。
　　“这绝对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姜凤欢说，“可到底是什么呢？”
　　胡九十九半个身子吞没于黑暗中，他问，“难道你没觉得很奇怪吗？”
　　“你说的是？”
　　胡九十九转身望着月光，火红的狐狸毛竟有一丝圣洁的意味，“刚才我们进神婆家，月亮还在东边，而我们审问完神婆到神庙，这中间不过一个小时。月亮已经到了另一边。这说明什么？”
　　姜凤欢略微思索，“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白日里我们被组长赶出去的时候，村口的那棵大树，明明还透着绿色，等我们第二次回来的时候。那棵大树上面的叶子却掉了许多。”
　　胡九十九向雕像走去，他说，“土地也是。如果说我们刚才干枯的程度是三的话。等我们第二次来这里，那就已经是六。”
　　姜凤欢摸了摸肚子，“而且从我们摔下来的时间开始算过去了一个晚上，一个白天，又加一个晚上，没有任何进食，我的肚子居然还没有饿的咕咕叫。”
　　胡九十九接过话，“那么很可能，我们在这里的时间，是根据某种情况跳跃着的。”
　　“也许……等我们再次跨出神庙的时候，又会过去一段时间。”
　　姜凤欢听了胡九十九的话正思考着。
　　忽听得门外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拉着胡九十九又躲在了雨神的身后。
　　只听见翅膀扇动的声音停下，姜凤欢判断来的应该是一只飞行类动物。
　　然后许久都没有动静。
　　奇怪，难道他已经离开了吗？
　　姜凤欢心里略微紧张，屏住呼吸，好奇地探出半个头。
　　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与那只大鸟对个正着。
　　那是个什么样的怪物啊，长着人的脸却有四只眼睛。
　　“嗨！”他爽朗地笑，和怪物打招呼，“好巧啊，我们真是有缘分。”
　　高声的凄厉鸣叫在神庙中响起，惊醒了睡梦中的人们。
　　“什么？”
　　“怎么了？”
　　“什么声音？”
　　庄稼汉们几下穿好衣服，安抚好老人小孩，组织了十来人提上农具就赶往神庙。
　　而此时的神庙中，姜凤欢正与那只怪物边打边逃，胡九十九在一旁看热闹。
　　“不是吧？他为什么只攻击我，不攻击你？太不公平吧？”姜凤欢愤愤，秉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理，把鸟往胡九十九那边引，“哎，兄弟，我说，你看，那边还有一只狐狸呢。狐狸不是什么鸟类的天敌吗？你去找他多好。”
　　胡九十九轻嗤一声，阴阳怪气捏着嗓子嘲讽道，“呵，这就是某人说的同伴爱，真是太伟大，太让人感动了。”
　　姜凤欢否认三连，“谁是你同伴，我不是你爸爸吗？”
　　狐狸也加入了战局，瞬间变成二打一。
　　追逐中，一人一狐一鸟前后脚离开了神庙。借着月光，姜凤欢终于看清楚了这只鸟类的样子。
　　只见它形似夜枭，面貌似人，长着两对眼睛。
　　“瞪着我，干嘛比谁眼睛多吗？信不信我让李鸣洋把眼镜店盘下来和你比？”
　　不在现场的李鸣洋：？？？
　　这只怪物虽然看着吓人，但攻击力并不高，若非它能在天上飞翔。姜凤欢揣测自己能够将它拿下。
　　可无奈，每次即将捉住他的时候，他就飞天上了。
　　山脚下陆陆续续传来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和讨论声。
　　姜凤欢知道今天晚上已经是捉不住他了。于是左手指向天上，大吼一声，“你看！”
　　趁那只大鸟分神之际，将手里握着许久的菜刀用力且精准的向前一扔。
　　姜凤欢一直深信一个道理：功夫再高，也怕菜刀。
　　但只擦过大鸟脖颈部的羽毛。
　　他轻叹一口气，一溜烟跑了。
　　而那只怪物没有追上来，反而躲进了神庙里。
　　姜凤欢转身躲在一个大石头后面。借着树枝掩盖身形，悄悄的向外望。
　　果然是村民们来到了这里。
　　有几个胆子大的你推着我，我推着你一起靠近神庙。借着月光他们看见墙上有什么东西正在闪闪发光。有人大着胆子向前仔细一看，哎呀，这不一菜刀吗，怎么放这儿了？
　　他向后面的问，“是你们谁家的菜刀？”
　　后面的汉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摇头，“没有啊…”
　　“我家的菜刀没有掉啊，该不会是你家的吧？”
　　“怎么可能是我家的，今天晚上他们还在用呢。”
　　问来问去，没有个结果。
　　“是我家的。”人群中，神婆被一男子搀扶着走了出来，她郑重接过菜刀。
　　有人问她，“您的菜刀怎么会掉在这呢？”神婆神情严肃，一言不发，进了神庙里面。其他人见状，也赶紧跟了过去。神庙里面没有蜡烛。也没有灯灯笼，黑漆漆又阴森森的，什么也看不见，有人心里发毛，抱紧了旁边人的手臂。
　　“什么东西！”旁边人吓得一颤，怒喝。
　　“是我…”
　　“去你的老三别抱着我，滚！”
　　其余几人小声奚落他。
　　神婆轻视一声，“闭嘴！如今在神庙那也敢如此大呼小叫，不懂礼节。”她将菜刀放在地上，恭敬地跪了下去，头贴紧地面，卑微地倾听神的旨意。
　　只见石头雕刻的雨神突然灵动起来，他虽然没有张嘴，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他庄严又稳重的声音。
　　“吾的子民……”
　　胡九十九的耳朵动了动，思索片刻，还是将庙里具体情况一一转述。
　　庙里的人们陡然大惊，又是激动又是兴奋，莫非是雨神显灵？于是他们纷纷跪下，大呼雨神大人。
　　“吾的子民…刚才有一宵小，妄图伤害众人，吾已将其赶走。”
　　汉子们不禁热泪盈眶，赞叹雨神大人的威力和善良。
　　“雨神大人，既然这样，您便下一场雨吧，再这样下去。人都要活不成呐。”
　　“雨神大人，求求您了！”
　　有人率先磕头。
　　神婆站起来厉声止住他们的举动，“你们这样是在威胁神吗？”
　　“无碍。”
　　只听着那只附身在石像上面的怪物继续说道，“现今如此，非吾所愿，皆是由那名外来男子所起。只有推举出一名童女，三日后让她左右侍奉于吾，才可缓解这场天灾。而来年所要风调雨顺，则要找到那名男子，献祭鲜血，才可使天灾消失。”
　　“吾先去了。”
　　话音刚落，底下人议论纷纷。
　　家里有俩小姑娘的人心里打鼓，寻思无论如何不能牺牲自己的女儿。
　　而有人已经在盘算推选出谁比较合适。
　　有人讪笑着望向神婆，“您看这，都是街里街坊的，沾亲带故，推谁出来都不合适，您说是吧？”
　　神婆面对众人，抬起下颚，神色凛然，轻哼一声，“愚蠢的凡人。”
　　底下没有一个人敢反驳他。
　　“我早已定好人选，村西第五口周家的三女儿，周三娘。”
　　底下有人沉默了。
　　“这……”
　　“怎么…有人不服吗？是谁不服站出来，”神婆讥笑，“你要是大义，愿意献出自己女儿，也可以。”
　　此话一出，谁人还敢多嘴？一个两个都面面互觑，心虚地都不敢多看别人一眼，仿佛只要多看别人一眼，就能被别人通过眼睛看穿心里的虚假、怯懦与自私。
　　根据胡九十九的转述，姜凤欢猜测，大概这段时间，这里的干旱就是因它而起。
　　“行啊，好家伙，贼喊捉贼呀，我来了，带着干旱来了，我走了，带着干旱走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只带走了一条人命？”
　　胡九十九叹气，不想再听他胡扯，“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他问道，“刚才那玩意儿是什么东西？”
　　“《山海经》没看过吗？”
　　姜凤欢嘿嘿一笑，“看过，忘了。”
　　“《山海经》中有云，有鸟焉，其状如枭，人面四目而有耳，其名曰颙，其鸣自号也，见则天下大旱。”
　　胡九十九瞄了他一眼，这一眼里有鄙视，不屑，还有自傲。
　　“多看书。”
　　“……我要是把你打死在这儿，犯《国家动物野生动物保护法》不？”
　　“还加上夜闯民宅和偷窃罪。”
　　“这夜闯民宅我都认了，偷窃罪怎么说的？”
　　“你不是还顺手摸了人家神婆一把新菜刀吗？”
　　“……这能叫摸吗？这叫拿，光明正大的拿。”
　　没过多久，就见神婆率先从神庙里出来。笔直硬挺傲气的走路方式，硬是让她瘦小的身子，在一群长期干农活的男人中，显得鹤立鸡群。
　　在家中等待已久的人们，迎着各自的男人回家，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男人们在路上都商议好了，因此缄默不语，只推说是山鸟和山猪跑到了神庙周围，引起了这场骚动。有人不信的，仍不断追问，追问得烦了，男人就反身用薄单遮住乱糟糟的脑袋，拒绝交流。
　　留守在村里的人虽然奇怪，但几番下来，着实问不出来什么，也就在窃窃私语中放弃了。不过也有那好奇心特别重的人，仍在心里盘算着问出个究竟。
　　不多时，公鸡啼鸣，朝霞多彩。
　　颙振翅飞向东边。
　　姜凤欢厉声道，“追！”
　　只见一人一狐紧紧追在颙的后面，竟从日出追到了日落。
　　时间流速太快！怎么会这样！姜凤欢想不通，这里时间流速快慢究竟是根据什么来定的？
　　而就在太阳光线消失的最后一刹那，没有月光，整个大地都是一片黑暗。
　　“你还看得见他吗？”
　　胡九十九瞳孔微缩，怔愣停在原地。
　　颙凭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