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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7回 东吴第一 ...

  •   【1】
      陆逊右指在酒中一蘸,悄然而飞快地在酒桌上写一个“止”字,又站起身来,持箭向前:“朱平!看我取你狗命!”眼见那疯子步步逼近,朱平唔唔直叫,偏又动弹不得,朱治恨不能凭空长出一双翅膀,飞上城墙把他大卸八块。就在这危急之际,徐盛跟陆逊对了个眼神,一掌拍出,那厮原地转了两圈,吐出几口酒来,便瘫倒下去。众人直看得目瞪口呆,真不知这蒋徐军团和陆逊到底是何关系。
      朱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向徐盛抱拳道:“多谢将军出手相助,还请把小儿和陆逊一并交与我军。”
      徐盛(定南右将军,字文向)还礼,正色道:“朱帅不必客气,今日之事,只盼朱陆两家各自罢手,休伤和气。朱帅想要令公子不难,只要先放了陆家众人,我军必与方便。”
      “你……”朱治哑然,望向蒋钦,“不知蒋公何意?”
      蒋钦迎着他的目光,抚须笑道:“东吴谁人不知,文向之言,便等若蒋钦。”
      朱治眉头大皱,进退两难,正在犹疑之际,却听得朱然高声道:“我倒有个提议,不知蒋公可有兴趣。”
      蒋钦一抬手:“请讲。”
      朱然负手道:“蒋徐二公,珠联璧合,默契天下无对,威震东吴三军。我朱然不才,今日愿与二位将军一战,若能侥幸胜个一招半式,还请贵军立刻放人,再不插手此事,如何?”
      “那你若输了,便不再与陆家为敌?”徐盛问道。
      “正是。”朱然看也不看朱治,决然应道。
      徐盛又问:“那我们谁先来?”
      朱然冷冷一笑:“我愿以一敌二。”
      此言一出,三军震动!蒋钦、徐盛皆当世猛将,能打败其中任何一位,都足以跻身东吴十大高手,更何况是以一敌二?朱治不由得擦了擦眼睛,仔细一看,没错!他的确是朱然,不是甘宁。
      蒋钦不动声色道:“素闻义封一言九鼎,但今日这番话让我好生难懂……莫非你是要文斗,还是说你已经练成了什么惊天动地的绝世武功呢?”
      朱然摇头笑道:“若是文斗,也就是比试阵法,人多并不见得占优,所以也就没有以一敌二之说。若是比武,两位将军俱是盖世英雄,联手作战,更是配合绝妙,难逢敌手,我朱然纵是再练十年,也是自取其辱。”
      蒋钦奇道:“那义封的意思是?”
      朱然收敛笑颜,正色道:“文武齐斗。我愿与你二人中的一位比试武艺,同时与另一位切磋阵法,规则是,这文武两项比斗,只要有一项分出胜负,另一项就不必再比,以此定输赢。如何?”
      蒋钦略一沉思,朝陆逊望去。那厮正躺在地上,他也想见识见识这三人的实力,尤其是朱然,于是头也不抬,大拇指冲蒋钦一竖。
      “好,一言为定!”蒋钦俯视城下,又转向徐盛,“文向,斗阵交给我,你下去和他过两招吧,千万小心。”
      徐盛点头道:“我知道。不过他朱然并不以武功著称,但阵法,只怕除了吕子明,江东再无一人是他敌手,要小心的人是你。”
      城楼下,朱然倒提红缨枪,徐盛平举宣花斧,在马上遥相对峙,北面则是征北、定南二军各出一千人,列出阵势,战斗一触即发。
      “开始吧!”徐盛一声高喝,威风凛凛。
      朱然双目一寒,纵马冲刺,同时高呼:“进!”那一千朱家军有条不紊的向定南军压迫而来。
      朱然一马当先,抢攻数枪,徐盛抡起大斧,舞得滴水不漏,把对方凌厉的攻势一一化解,“好!”三军齐声喝彩。
      眼见两军接近,朱然一声令下:“分!”朱家军左右散开,一分为二,对定南军形成包抄之势。蒋钦已有对策,平日里,他只需对旗牌官发号施令,但既然对手是朱然,他不敢大意,亲自挥舞令旗。
      只见定南军居然一分为三,快速向前,瞬间与敌军相接,竟把朱家军分两块死死围住。
      徐盛使出一招力劈华山,朱然稳稳架住,冷笑道:“雕虫小技。转!”
      朱家军得令,两拨人马竟变作勾玉之状,将优势兵力集中起来,互追头尾,围绕同一个中心旋转起来,定南军抵挡不住,三段夹击之势瞬间土崩瓦解。随着旋转,朱家军竟在不知不觉间筑成包围,犹如一面八尺方镜,将敌军牢牢困住。
      “哇,明明是二龙出水,竟变作阴阳八卦,朱家军果然名下无虚。”陆玉倒是一副丝毫不担心的样子,津津有味地观战,不时啧啧两声。
      那八卦阵中,两片旋转的勾玉有如死神镰刀,所到之处一片哀鸿,蒋钦大惊失色,勉强定下心神,再发号令。
      只见定南军也开始集结,顺着敌军的方向一同旋转,避其锋芒,伺机反击。徐盛见势不妙,使出全力,前三十合与朱然旗鼓相当,到五十合时已渐渐把对手迫在下风。
      “看来朱然要想打赢徐盛,还是欠些火候,不过徐盛要想取胜,倒也不易,只怕要一百回合左右。”陆玉自言自语道,“我看朱然一开始就已经算好了这一点,他要在武斗的百合之内,用阵法取胜蒋钦。但蒋钦也并非泛泛之辈……”
      陆玉话音未落,忽又听得朱然大喝一声:“变!”只见那八尺方镜再起变化,棱角渐收,化为四方之形,而方形之中,朱家军分出四路人马,成“井”字形来回冲杀,渐渐将敌军化整为零,分隔九处。
      “果然厉害,想不到朱然竟有这等实力,难怪他那么自信。”陆玉由衷赞叹,好像完全不知道这场比试事关陆家生死。
      “是啊。”陆茂脸色苍白,神情沮丧,“他竟能和徐盛打的不相上下,看来陆构也非他敌手。”
      “不是啦。”陆玉白了他一眼,“你看他八卦之阵,竟能再变九宫,而且……”
      陆玉忽然住口,抬头凝视,陆茂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原来那陆逊不知何时已爬了起来,在城头上从容观战。
      此时徐盛使出一招横扫千军,朱然奋力抵挡,“当”一声,两人都从马背上震飞出去,战斗转到地上,依旧难分难解。
      蒋钦却是呼吸急促,大汗淋漓,再一看阵局,已然惨不忍睹,再这样下去,胜负只是时间问题。
      “好一个朱然,在和徐盛酣战之际,仍然能把四大统领之一的蒋钦逼到如此狼狈的境地,果然是一代帅才,单以阵法而论,恐怕还在我之上。什么十个义封也不是你的对手……师兄,你也太高估我了。”陆逊喃喃自语,忽而一笑,“但他武斗吃紧,精力不免分散,阵法只不过发挥了原本七成的威力,若要破阵逆袭又有何难?”

      【2】
      “老蒋。”陆逊走过去,点破玄机道,“九宫阵的命门在于中宫,但朱然却做了改动,强攻不是办法,我看你不如先拿下乾位……”
      蒋钦忽然摆手,面色凝重,道:“子谦,你是在羞辱我吗?”
      陆逊一愣,忽然醒悟,以蒋钦的为人,既然是指名道姓,两军对垒,那无论输赢,势必要光明磊落,又岂肯偷奸耍滑,假手于人。
      “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对决!”蒋钦毅然道。陆逊看着他,缓缓点头,忽又紧咬嘴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刻九宫阵中,定南军的人马倒了一大片,敌阵越缩越紧,不断蚕食着他们最后的希望,蒋钦组织了几次反扑,却全都被敌军打退。忽然,有人扔掉了兵器,随即“哐当”一片,越来越多的士卒放弃抵抗,蒋钦面如死灰,一声长叹,几欲认输。
      就在此时,只听“轰”一声,一只大木箱忽然从城楼上掉落,摔得粉碎。众人看过去,无不大吃一惊!原来竟是满满一箱黄澄澄的金子,摔散开来,四处滚落。
      三军惊愕,抬头看去,那陆逊正命人把另一个木箱抬到城墙上,随后微微一笑,手掌潇洒一推,“哗”又一箱黄金摔落在地,顿时木屑纷飞,金光闪闪。
      众人目瞪口呆,只见陆逊在城上拍手笑道:“朱家军的弟兄们,在下面站了那么久,都辛苦了,这些金子就拿去分了当酒钱吧。”
      朱然此时激战正酣,无暇顾及。其他人的注意力纷纷被陆逊吸引过去,就连九宫阵中的许多士卒也开始观望。那王川大笑道:“原来你是怕了我们,想用金子收买人心,让我们饶你一条狗命是吧?”
      陆逊摇头嗤笑道:“你这话说的,怎么叫收买人心呢?不过是一点小意思罢了。谁不知道我姑苏陆家慷慨好施,挥金如土,这点金子又算什么呢?大家随便拿,千万别客气!”
      话音刚落,又有一箱金子被扔了下来。前排的不少士兵心痒眼馋,直咽口水,要知道这一锭金子就等若他们好多年的军饷,要不是朱家军纪律严明,军法苛刻,他们早已上前争抢。
      朱治仔细看了看,忽然暴跳如雷:“什么陆家慷慨好施?狗屁!真他娘不知廉耻,这金子明明是我朱家的!”
      “哦?朱家的?不会吧?”陆逊故作惊讶,击两记掌,十几只木箱同时抬到墙上,排成一排,“这么多金子,应该是我陆家的才对!”
      朱治怒不可遏:“当然不是,小贼你听清楚,那每个箱盖的内侧都有一个‘朱’字!你看看还有何话说?”
      朱然尚在激战,他一直不清楚陆逊的用意,忽然听到朱治的咆哮,立时醒悟:糟了!
      陆逊的嘴角泛出一丝冷笑,打个响指,十几只箱子全部打开,内盖朝外,城下三军无不清清楚楚的看到,一排鲜红的“朱”字在城上陈列,乍一看,还以为军队已经夺下城楼,遍插旗帜。
      “一十五箱黄金,三万多锭……啧啧,果然都是你朱家的。”陆逊缓缓笑道,忽然双目一寒,话锋一转,“却不知朱将军你一年俸禄几何?”
      朱治这才微觉不妙,含糊道:“这还轮不到你过问!”
      陆逊奇道:“我陆家好歹是百年家业,你朱家才多少年,竟能有这么多钱?”说罢大手一挥,众家将齐齐翻转木箱,无数黄金从城上倾泻而出,飞流直下,一时金光如雨,连绵不绝,灿烂得叫人不敢逼视,见此异景,三军人人瞠目结舌,心驰神往,恍若梦中。

      西城门下,遍地金黄,看着那连绵的金光,每个人都变得情难自禁,魂不守舍,仿佛天堂也触手可及。朱然几次下令,清剿敌军残阵,可阵中将士恍若不闻,倒是徐盛不断强攻,让他渐渐疲于招架。
      那陆逊傲立城头,冷笑道:“久闻朱家军作风艰苦,却想不到朱统领竟有万贯家财,这却也奇了,按我东吴律例,大将、统领月俸纹银百两,普通士卒不过二十两,就算你朱家上下所有人全都去当兵,也挣不了这么多吧?”
      朱治闻言一愣,这笔金子当然另有来路,只是不便明说。可先不说这个,他总觉得陆逊刚刚的话听着怪怪的,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此时,整个朱家军也仿佛陷入了某种无声的骚动,一股奇异的氛围在军队间弥漫着。有几个士兵终于憋不住了,向周围的人问道:“他刚刚说什么?我是不是听错了?”“二……二十两?我们每个月难道不是六两吗?”“这个疯子肯定是胡说的吧,你觉得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治这才反应过来,怒道:“你疯了吗?士兵的军饷哪有二十两,分明是白银六两!”
      陆逊一怔,脸上写满了惊讶:“这不会是你朱家自己定的吧?我陆家世代文臣,通晓律法,怎么可能记错呢?”
      军队里的将士只要熟记军规,至于明法规定的军俸是多少,哪有人知道,平日里看看和别人拿的一样,自然也就没那个心眼儿。此时听陆逊这么一说,方才如梦初醒,议论纷纷。
      “哦!我说你朱家哪来这么多钱,原来……”陆逊忽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欲言又止。
      此时无声胜有声。
      “难道朱统领每个月都扣了我们十二两?”“是十四两!笨蛋,你怎么算的?”“别胡说,这不可能!”“怎么是胡说呢?你看看那么多金子,全是我们的钱被他中饱私囊了!”三军瞬间沸腾,七嘴八舌,纷纷望向朱治。
      “大家难道还信不过我吗?就是六两!”朱治气急败坏,他偏又无法明说这些金子的来路,总归是些见不得人的名堂。
      陆逊顺手提起酒壶,用力砸个粉碎,三军看过去,只见他满脸怒色,义愤填膺,喝道:“朱治!亏你一把年纪了,竟这般恬不知耻,做出如此下流的勾当!我陆逊虽是一介书生,对打仗一窍不通,但也深知当兵的艰难,他们为保家乡,慷慨激昂,蹈死无惧,说不准哪一天就要血溅沙场,可他们家里呢?那也是上有父母,下有妻儿,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你怎么向他们家人交代,就凭这区区六两银子?我呸!”
      朱治听得一头雾水,可那陆逊犹自骂不绝口,怒不可遏,几乎要当场从数十丈高的城墙上跳下来和朱治拼命,吓得左右连忙用力拉住。
      众人见他一副情真意切,声嘶力竭的模样,顿时信了七分,再看那朱治虽也在气头上,但却憋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脸色涨红,跟陆逊这歇斯底里的架势一比,就如同做戏一般。
      朱然虽说洞若观火,知道陆逊正在瓦解军心,却无奈徐盛越战越勇,杀得他左支右绌,实在分身乏术,偶尔反驳一声,可这只言片语并不足以打消三军的疑虑。陆寂等人则是面面相觑,不知陆逊怎会这般为朱家士卒着想,只有那陆玉笑得正甜。
      陆逊到最后干脆“咿咿呀呀”乱吼一通,他的神态举止动人之极,仿佛在为被统帅欺骗、苛责薄待的征北军士兵悲悯,又似乎是在对朱治、朱然宣泄最恶毒的咒骂,没有人听得懂他说得任何一个字,但所有人都被他的情绪感染,心中自动浮现出各种色彩斑斓的念头。
      “一派胡言!”朱治终于回了一句。那陆逊却似已经累得口干舌燥,无以为继,找了把椅子瘫坐下来,不住喘气。
      他这边没了动静,可朱家军却越发嘈杂了起来。“喂,那疯子刚才说什么?是不是说朱统领准备把这些钱还给我们?”“不知道,吴语听不太懂,但好像是说朱统领准备用这笔钱去买地吧?”“那怎么行?这是我们的钱……应该是吧?”“不可能,这个陆逊怕是在挑拨离间。”“哎,我好像听见陆逊是说让我们直接过去拿金子?”“对!对!这话他之前不就说了嘛,金子大家分!”“是啊!反正本来就是我们的。要不……你先去?”“盯着我干嘛?我,我才不信那厮的疯话呢。”
      那定南军众人起初听陆逊说二十两也是暗暗吃惊,看到朱家军的反应才知是计,这时不少征北士兵向他们探问虚实,刚被打得焦头烂额、困在九宫阵中的将士们纷纷暗笑,忙不迭煽风点火:“我们一个月可是二三十两。”“嗨,别提了!三十两是逢年过节才有。”“瞎说!上次过年不是一个人五十两嘛?”“唉,你这个人咋这么老实呢?有啥说啥,也不知道藏着点!”“就是啊!万一他们征北军的知道了,非要加入我们定南军,那银子还不越分越少?到时候给你一个月六两,就算你吃得消,老子还不干呢!”

      【3】
      蒋钦立在城头,听城下一片嘈杂,一时无语,想不到陆逊还有这等怪招,最终还是帮了自己一把。回头看时,那厮正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悠闲自得地喝酒。
      蒋钦踱到他面前,叹口气道:“是我输了!”
      “兵家常事,何必介怀?更何况朱然的阵法的确漂亮。”陆逊把酒壶递过去。
      蒋钦仰天豪饮,问道:“下面该怎么办?你这招缓兵之计怕是撑不了多久。”
      “缓兵之计?”陆逊伸个懒腰,从容笑道,“谁说这是缓兵之计?你等着,不出片刻,他征北军,必乱!”
      蒋钦不置可否地笑道:“看来你对自己的演技很有信心啊,但是,朱家军里肯定有人是知道真相的。”
      “真相根本就不重要,也不是说我的演技怎么样。”陆逊直起身来,夺过酒壶,“你知不知道,人性这种东西……我去,你居然都喝完了!”
      陆逊话音刚落,城下便响起鼎沸之声,两人过去一看,果然,不少朱家士卒争先恐后地奔向那片金光,任凭朱治如何呼喊也阻拦不住。有些士兵本不为所动,但看到有人抢先一步,犹豫片刻,马上也追了上去。征北军阵形大乱,九宫阵不攻自溃。
      “都停下!你们……啊!”朱然一时情急,枪法散乱,被徐盛一斧掠过肩头,顿时银枪脱手,鲜血直流。
      胜负已分。“可恶!”朱然筋疲力竭,跪倒在地。看着一众士兵从身旁奔过,却无力回天。
      抢在最前面的士兵就要得手,他们几乎陷入疯狂,就在此时,一柄紫金色的神器从天而降,顿时石板崩摧,大地颤动。它的锋刃直没青砖,枪身巍然直立,正挡在众人面前。
      朱家士卒定睛一看,无不魂飞魄散,面如土色,再不敢前进一步。那物似枪非枪,前有三刃,长约一丈,身盘龙纹,重逾百斤,唤作三叉紫龙戟!
      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南面高楼飞跃而下,单手拔出长戟,斜指苍穹。目光如电,扫过众人,杀气震慑全场,三军动弹不得。
      那人冷冷笑道:“义封太不够意思了,打架也不叫我。”
      看到此人背影,蒋钦、徐盛同时大惊。朱然勉力站起身来,报之一笑:“就知道你会来!”朱治大喜过望:“兴霸!你可终于来了!”

      在千里江东,“甘宁”二字有如传说。昔日北魏大将曹仁率数万大军来犯,甘宁前往拒之,随从只寥寥数百人。见城墙破败不堪,四周无险可守,众皆惊惧,唯甘宁谈笑风生,豪情万丈。魏军黑云压城,四面围攻,甘宁料敌军不知虚实,使疑兵之计周旋,连续打退几波攻势,直至第四日,终因寡不敌众,城门失守,敌军如潮水般涌进城来,甘宁竟毫无惧意,干了一坛烈酒,继续率众死战,三天三夜,不休不眠,若饥渴时,便一手抓过敌将,生生撕做两半,吞肉饮血,骇得那数万敌军心胆俱裂,屁滚尿流。
      第七日,周瑜率大军赶到,魏军溃败,但见城下尸横山高,血染江红,城墙塌了大半,而在那断垣残壁之上,站着一个披头散发、浑身鲜血的男人,如同来自地狱的恶鬼,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什么人?”传令官壮着胆子问道。那人不答,忽然抬起眼,一双猩红骇人的眼,顿时一阵杀气扑面而来,烈马长嘶,风雷色变,猛将自危,壮士胆寒,弓箭手几欲放箭。
      “且慢!那不是紫龙戟吗?”亏得吕蒙眼尖,喝道,“是兴霸,他是甘兴霸!”
      是役,甘宁所率部众七百一十四人,除三十六人重伤昏迷,其余尽皆战死,而甘宁全身大小伤痕四十六处,依然战至最后,屹立不倒。从此,北魏三军称他为“战鬼”,无不谈之色变,以至于后来百骑劫营之时,魏军闻甘宁之名,顿作鸡飞狗跳,弃营而走,无人敢撄其锋。这江东第一虎将,绝非浪得虚名。

      【4】
      (闪回)
      甘宁收敛笑颜,把长戟扛在肩上,森然对众人道:“你们这帮虾鱼,反了吗?不想死的都滚回去!”
      三军闻言如蒙大赦,掉头就跑,速度竟比来时更快。
      甘宁走向朱然,看了看他的伤口,道:“为斧所伤……千里江东,能伤你朱然,又是使斧子的,那就只有一个人了。”
      说完他转过身来,冷笑一声,左手朝徐盛一指:“喂,不如我来陪你过两招吧?”
      徐盛只觉得一阵寒风扑面,杀气逼人,于是拱手道:“甘将军武艺冠绝江东,谁人不知,文向甘拜下风。”
      “徐将军莫非怕了?”甘宁傲然笑道,“打伤了人还想一走了之,我征北军就这么好欺么?是英雄的就过两招,两招之内打不倒你,就算我输。”
      此言一出,三军哗然!他们刚刚目睹了徐盛大战朱然时的英姿,威风凛凛,简直不可战胜!可甘宁却说,两招?怎么可能!就算甘兴霸武功独步东吴,这也未免太托大了吧?
      蒋钦听得直冒冷汗,就连朱治、朱然也暗自惊心,平日里切磋,甘宁要斗到二十合方能击败朱然,可他现在却放话两招搞定徐盛!这是怎么回事?
      一时间,征北军呐喊助威,定南军嘘声漫天,徐盛骑虎难下,将手中大斧一横,道:“身为将领,若是连两招都不敢接,还有何面目统率大军?来吧,请甘将军赐教!”
      “那我就不客气了。”话音刚落,甘宁人影一闪,直扑过来,忽然右脚一点,跃向高空,三军齐声惊叫,从来没见过有人扛着这么沉的兵器还能跳到如此高度,他单臂高擎长戟,仿佛要刺破天空一般。
      一股无形的压力将徐盛笼罩,脚下尘土飞扬,抬头看时,那甘宁正遮天蔽日地杀来,直如天神下凡,势不可当。徐盛举斧相迎,“哐当”一声巨响,整个人向后飞去,撞在城墙上,激起滚滚烟尘,整个城楼都颤动起来。
      甘宁却是纹丝不动,稳稳立定,平静道:“一招。”
      一招之威,乃至于此!众人目瞪口呆。“这才是你的实力么……”朱然右手按剑,微微颤抖,“好你个甘兴霸,平日里还说我武艺高强,逼得你非使出全力不可,你妹的,骗谁啊!下次若是再缠着我比武,我就宰了你这个王八蛋!”
      陆茂大急:“徐盛在搞什么?那种招式一看就不能硬接啊,躲开不就行了!”
      “是啊,根本不是一个级别。”陆开也是眉头大皱,谁能想到一世猛将徐文向在甘宁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
      “只怕不是他不想让开,而是做不到。”陆玉遥指甘宁脚下,“看那脚印,便是徐盛刚刚踩出来的。”
      陆茂等人看过去,那土地上哪是什么脚印,简直是两个深坑,竟陷下去数寸。陆玉秀眉轻蹙道:“高手发招之时,内力外泄,会在四周形成极强的杀气,处在杀气中的敌人会变得行动迟钝,如果内力相差太大,那整个人就如同灌了铅一般,难以动弹。”
      “你是说徐盛就是被甘宁的杀气震慑,所以无法闪避?”陆开豁然开朗。
      陆玉点头道:“不错,适才甘宁居高临下发动攻势,杀气之盛是我生平仅见,人尚在空中,就已经迫得徐盛双脚下陷了,也许凭徐将军的修为本不至如此狼狈,可适才与朱然一战,内力实在消耗太多。幸亏他臂力惊人,否则怕是连那一瞬间的格挡都办不到。”
      这番话被朱然听在耳里,心下惊异:这陆玉无论见识、谋略都高人一等,远胜陆开、陆茂之流,可他既不参朝议政,也不管理家族事务,平日里深居简出,更不见客,如同待字闺中的姑娘一般,他为何如此低调,难道是刻意韬光养晦,别有所图吗?
      “还没完呢!”城墙下传来一声高呼,烟尘渐散,只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持斧傲立。
      蒋钦闻声放下心来,只见徐盛灰头土脸,身上几处擦伤,却并无大碍,定南诸将一齐喝彩!
      甘宁冷冷一笑,倒提长戟,杀奔过来,忽然右足发力,又是一跃,但这次不似泰山压顶,却似马踏飞燕,贴着地面急速飞行,长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徐盛左手边狠狠扫来。被刮痛,大风呼啸!
      徐盛双臂酸麻,但心中无惧,他侧着身子,凝神聚气,使出千斤坠的功夫,准备再硬接一招。众人的心全拎到了嗓子眼。
      霎时间,二人近在咫尺,甘宁突然右手一拉,将长戟回抽,徐盛架了个空,一阵强风迎面,吹得他睁不开眼,看不清甘宁的动作。
      此时三军无不惊骇!甘宁竟还漂在空中!看他起跳的位置,谁都以为他要在徐盛左侧发起致命一击,可没想到,那只是虚招!何等夸张的漂移,简直匪夷所思,到了徐盛正面,还不出手,到了右手边,还不出手!在这电光石火之间,甘宁耐心地寻找着最好的机会,而徐盛眼前一片迷茫,耳边只有猎猎风声。
      杀机突现!甘宁凌空一个翻身,手臂将长戟一抡,如同风车一般,“呼”地直取徐盛右侧,攻势之巧,威力之大,都让人叹为观止。
      徐盛并不以敏捷著称,更何况甘宁杀气太盛,让他动作艰难,这一击怕是凶多吉少!

      【5】
      “两招!”甘宁喝道。紧接着“哐当”一声,什么?徐盛居然挡住了!他再次弹飞出去,这次没撞上城墙,而是自己稳稳停住,众人大惊,一切来得太快,他们没看清刚才发生了什么。
      “不错啊这一招,叫什么来着?”陆逊瞪大了眼睛。
      “地旋。是文向的看家本事。”蒋钦笑道,他知道徐盛凭这苦练多年的绝技,凝聚全身内力,瞬间回旋,硬是架住了甘宁的雷霆一击,随后又将大斧劈入地砖,阻住去势,缓缓顿住身形。一时尘土飞扬,大地被划开了一个数丈的口子。
      不愧是大将徐盛,危急时刻方显英雄本色!蒋钦带头喝彩!可他并不知道,甘宁的全力一击岂是轻易能接的,徐盛双手虎口开裂,鲜血直流,内力更似枯竭了一般,先败朱然,再战甘宁,他已然力尽,还好,两招总算扛过去了。
      尘土随风飘散,徐盛向前看去,忽然心惊,那里竟没有半个人影,甘宁不见了!
      “徐将军果然实力高强。”一个冷峻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可惜,你大意了!”
      甘宁不知何时竟已来到身后,一戟挥出,正撞在徐盛后脊:“三招。我输了!”
      徐盛跌倒在地,竟咳出一口血来,显然受了内伤。众人鸦雀无声,一切来得太突然,而这样的结果,多少有些出人意料,按照之前的约定,甘宁的确输了,可他三招打得徐盛口吐鲜血,毫无还手之力却也是事实!如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世上竟有如此恐怖的武功,三军人人惊骇,噤若寒蝉。
      蒋钦一马当先,冲出城去,查看徐盛的伤势,好在并无大碍。他转向甘宁抱拳:“多谢兴霸手下留情。”
      “不必客气。”甘宁面无表情道,“若非他刚才收住招式,义封一条胳膊已经没了,我甘宁做事一向公道。”
      徐盛虽遭偷袭,却也心服口服,暗想幸亏对朱然及时收手,否则刚才吃上那一击还哪有命在?
      “兴霸你误会了,为了解决朱陆两家纠纷,适才义封提出比试一场,这才与文向交手……”蒋钦见甘宁对这码事毫无兴趣,便转向朱然道,“这场比试既然是文向先赢了,还请义封把陆家的人放了吧。”
      “蒋公,我敬你是忠厚长者。”朱然冷哼一声,手朝城楼上一指,“刚才的斗阵,要不是他陆逊捣乱,究竟谁胜谁负?”
      陆逊正趴在城墙上观望,睡眼惺忪,无精打采,忽然打了个喷嚏。
      “呃……”蒋钦一时语塞,含糊其辞,“义封的阵法,嗯,当真十分了得……”
      “我看一般。”朱然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转头一看,那陆玉正抿嘴浅笑。
      一见是他,朱然倒也不敢断然小觑:“你识得此阵中玄妙?”
      “二龙演八卦而化九宫,是不?”陆玉负手踱步,侃侃而谈,“单以阵法而论,的确非凡,只可惜……”
      “可惜什么?”朱然已越发感觉到陆玉的厉害,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陆玉似笑非笑道:“可惜你的阵是死的,而战场却是千变万化,怎么可能单凭阵法论输赢,地形、天时、民心、士气、谋略……这些因素哪个不用考虑?所谓兵不厌诈,战场上任何意外都可能会发生,而统领三军的人必须明白,这里只有胜负,没有借口,更没有所谓的——公平。”
      朱然有些惊愕,他深知此言不虚。战场之上,胜就是胜,败就是败,若是一味地要光明正大,便没有统帅大军的资格。所以,适才的斗阵比武并不是他的真正杀招,他还有一张没有亮出的底牌。
      “简直一派胡言!他陆逊偷奸耍滑,胜之不武,大家有目共睹,哪轮得到你在这儿妖言惑众!”王川冲上来,扬手一记耳光,将陆玉打得跌飞出去。陆开赶忙一把扶住,陆玉抚着微红的脸庞,冷冷看着王川,却不说话。
      城墙上,那陆逊一双手突然青筋暴起,抓着墙壁,似乎要把墙砖掐碎一般。

      (本回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7回 东吴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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