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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6回 力挽狂澜 ...
【1】
黎明刚过,东方既白,陆寂正整冠肃服,准备上朝,不料府外乍起一声惊雷,竟似有人撞破大门,接着一阵喧闹,沸反盈天。他大吃一惊,打开房门,却见朱治领着大队甲士涌入府中,他不由喝道:“朱统领,如此兴师动众,是何道理?”
朱治满面红光,厉声道:“我知今朝是你陆寂大限之日,故特来相送!”
“放肆!”陆寂大吼一声,几名家将拿起兵刃,一齐攻上前来。朱然一声令下,箭落如雨,早把来人射成了刺猬。
一时刀光剑影,只听朱然朗声道:“陆家多年来把持朝政,心怀不轨,残害忠良,今日我朱家军为国除害,凡有抵抗者,杀无赦!”言罢,又有一众家丁倒在血泊之中。
只一炷香的时间,陆家除部分下人惨遭屠戮,其余均被擒获,押至大堂。大堂名为神鹿,乃陆家商议家族大事之地,朱治面带欢愉,大大咧咧就着大堂正中的宗主宝座坐下,仰天笑道:“想不到陆家也有今天。”
此时堂中喧闹,陆家妇孺十数人,抱作一团,一片啼哭之声。陆寂长叹一声:“朱治,吴侯的手段想必你是知道的。这些年,他扶持你朱家不假,但他却绝不愿看到陆家遭此大难。你一意孤行,欺君罔上,私自发兵围剿江东重臣,已是死罪。若不想牵连九族,就赶紧罢手吧。”
朱治把耳朵往前凑了凑:“你说什么啊?今天是谁要死?我怎么好像听错了啊?”说罢,笑得前仰后合,好像这辈子从没听过这么好笑的事情,朱家军众将一齐哄堂大笑。
“不许笑!”朱治突然发令,瞪视左右,众人噤口。他心满意足地眯起小眼睛,起身踱步,“陆家真不愧是书香门第,你死到临头居然还侃侃而谈,诲人不倦啊。当今天下,硝烟四起,刘备倾荆、益之兵,与曹魏争雄,中原大势瞬息万变,此诚危急存亡之秋啊。现如今,吴侯对我征北军的依仗前所未有,绝不会自毁长城,对朱家开刀,这才是我敢向你发难的原因!”
“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真是等得我好苦啊。”朱治踱到陆寂面前,直视他道,“不过陆宗主,念在你我共事吴侯多年,今天只要你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我便饶你一条老命,你看如何?”
陆寂轻哼一声,冷眼睥睨,完全不为所动。
朱治看着他那一双眼,咬牙切齿道:“这种眼神!我最恨的就是你们陆家这种看不起人的眼神!你现在还在得意什么?好!我加注,你三个响头换你陆家三少的性命,如何?”
朱治只是信口一说,他心里很清楚,对陆家的几位公子必须斩草除根,杜绝后患。他下意识地在陆家众人里找了找,突然低呼一声:“不对!”
原来陆家三少竟然一个都看不到,莫非他们不在府上?根据线报,这绝无可能,难不成刚刚已经被甲士错手杀了?朱治心下惊疑。一旁朱然道:“偌大陆府,必有机关暗室,我带人去搜。”说完便领着一队人去了。
朱治沉声向陆寂问道:“你知道他们在哪儿?”陆寂不答,神色犹是倨傲。
“好你个老不死的。”朱治狠狠啐了一口,忽然眼珠一转,冷笑道,“姑苏第一世家,果然傲得很,今天老子就非要把你们这狂妄无知的骄傲踩在脚下,碾成碎泥!来人,抬我弓来,让他们见识见识本大帅的神威!”
朱治张弓搭箭,瞄准梁上高悬的一副匾额,乃是“神鹿堂”三个字。他犹恐射偏,欺上前来,几乎走到正下方,举起弓箭,距那匾不过七尺之遥,卯足力气,一箭射去。匾额应声而裂,摔落在地,断作两截。众军轰然叫好,朱治哈哈大笑:“本帅箭法如何?”
左右纷纷应和:“大帅箭法天下无双!”“如此箭法,甘将军亦要甘拜下风!”“吕布当年辕门射戟,想来亦不过如此!”
朱治得意洋洋,装作无意地瞄了陆寂一眼,只见他隐隐怒色,一脸鄙夷,却仍不发作。
“我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朱治小声嘀咕,调转箭头,遥指堂下木台,“刚才离得太近,陆宗主想必不服,何不让我来射个远物,也好教大家知道,我‘神箭朱治’不是浪得虚名。诶,‘神箭朱治’!哈哈,听着多顺耳啊。”
木台之上,供着陆家数十张灵牌,最前面的三张灵牌上分别刻着“陆康”“陆骏”“陆议”,想来俱是陆寂至亲之人。朱治故意把弓箭左摇右摆,陆寂脸色惨白,几欲气绝。
“着!”只听朱治大喝一声,箭已离弦。
【2】
相邻的灵牌之间留有极小的空隙,朱治一箭射偏,没入隙中,不由面露恼羞之色,大感尴尬。陆寂松了一口气,却听得朱家军副官王川拍手大赞:“如此狭小的缝隙也能这么精确地射中,统领真乃天神下凡,李广再世啊!”众人忙不迭地叫好,交口称赞。
“陆宗主,本帅的箭法你可服了?”朱治马上换了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对陆寂笑道,“怎么不说话?那就是还不服嘛,难道陆兄认为本帅是想射灵牌却射偏了?不会这么离谱吧。那好办,待我朝那灵牌再射一箭,看它中是不中。”说着便又接过一支箭来。
“住手!”陆寂再也忍受不住,撕心裂肺般叫喊。
“咦,那怎么行呢?陆宗主不是还没见识到我这箭术的厉害么?”朱治拉弓作势,引而不发,斜视陆寂。
“我服了,我,服了……”陆寂浑身不由得颤抖起来,一字一句道,“朱统领箭术,果然天下无双。”
“嗯,如此甚好。”朱治将弓箭搁下,忽然想起了什么,“听说姑苏的绿茶可是一绝,而陆家更是藏有极品,可否容我一尝啊。”
陆寂一挥手,管家陆篇上前道:“好,好,我这就去给您……”
“掌嘴!”朱治冷冷道,“宗主在说话,下人这么不懂规矩。呵呵,陆兄,不如就劳烦你亲自动手吧。”
陆寂看着他的手在那弓上来回抚摸,缓缓蹦出一个字:“好。”
过了片刻,陆寂把一碗茶放在盘中,捧将上来。朱治直盯着那碗,道:“陆兄,你冷吗?你端稳了呢。”原来陆寂担惊受辱,一时气极,双手不住哆嗦,那茶碗也随之在盘里抖个不停,可要他现在控制住这情绪,简直难于登天。
一旁王川见状怒道:“你聋了?老东西忒不识抬举!”
“哎,你怎能对老人家这么无理呢?”朱治斥退他,堆起一脸笑容,拍拍陆寂的肩道,“莫怕莫怕,我们又不是不讲理的人。”说罢捧过茶碗,抿了一口,但觉清香四溢,入口生津,果然是一等一的好茶!他眯起双眼,回味良久,又偷偷瞄了瞄陆寂,只见他脸色稍缓,情绪平复了些。
朱治冷笑一声,拉下脸来:“茶虽好茶,不过——你他妈想烫死我啊!”说罢大喝一声,绰起茶碗狠狠泼到陆寂脸上。
陆家众人大惊,陆寂一把年纪,何时受过这等羞辱,他再也无法克制,冲上去要和朱治拼命,早被左右拿住。
“你看你,一把年纪了,何必如此动气呢?唉,陆宗主果然还是不把本帅的箭法放在眼里啊。”朱治冷冷一笑,看也不看,朝着那堆密密麻麻的灵牌信手一箭。“啪”一张灵牌应声而裂,断落在地,“陆”“议”二字分了家。
“朱治,士可杀!不可辱!”陆寂声若洪钟,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哦,这样啊,你早说呀。”朱治对手下做一个手起刀落的动作,“有陆宗主这句话,你们还在等什么?”
话音刚落,堂下泛起一阵刀光,十几名家仆连声惨叫,命丧当场,一时血流成河。陆寂颓然倒地,张大了嘴,却说不出话。
“如果我即刻交出兵符,不出三日,陆家必遭血光之灾。”“就算陆家会被夷为平地,你也一定要我交出兵权?”陆逊的话仿佛犹在耳边,陆寂这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个多么可笑的决定,他忽然笑了,大笑不止。
众人心中讶然,这种时候居然还笑得出来,莫非这老头已经疯了?朱治冷哼一声,神色漠然:“你装疯卖傻也没有用,其实你早就该死了,我真是后悔,让你多活了这二十六年!”
朱治缓缓拔出剑来:“说!陆家三少究竟藏在哪儿?”陆寂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就在这时,朱然回来了,冲朱治一点头,原来三少已悉数就擒。
“爹!爹!”陆开、陆茂走进堂来,看陆寂瘫倒在地,急忙上前扶起。陆茂怒视朱然,道:“我与你定下盟约,助你夺取大都督之位,从此两家停止争端,相互扶持,怎料你竟是出尔反尔的小人。”
“盟约只不过是一种战略而已,如果你非要把它看得那么神圣,那我先道个歉好了。”朱然不失风度道。
“实话告诉你,逼陆逊交出军权,本来就是然儿的妙计。”朱治眯眼哂笑,“亏你还是陆家少主,连自家族人都信不过,却要相信我们这些外人,未免也太蠢了吧。”
陆茂哑口无言,懊丧不已。陆家众人看到少主也已被擒,凶多吉少,更是一片哀号。
【3】
“果然是风水轮流转,陆家风光了这么多年,看来要完蛋了呢。”就在此时,一位白衣小生悠然步入大堂,声音清脆悦耳,笑意若有若无。他身后跟着一头雌鹿,全身雪白,惹人怜爱。
“陆逊!”朱治一时错愕,惊呼一声。仔细一看,他和陆逊外貌确有几分相似,论清秀犹在那厮之上,但却少了那份桀骜与不羁。
朱然回禀道:“这是陆家三公子,陆玉。”
“这朱家也真是,趁着天下大乱,为一己之私,公然诛杀政敌,罔顾家国大义。嗯,两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是吧,小雪?”陆玉边走边说,忽然转过头来,竟向那小鹿问道。
朱治眉头大皱。王川刚要上前质问,忽然陆玉右手探入衣袖,不知要取出什么。匕首,还是暗器?众人一阵紧张,一旁的士兵慌忙拔出刀来,却又退开两步,不敢逼近。
陆玉看也不看他们,缓缓掏出来,竟是一把嫩草,递到小鹿嘴边。众人看他轻抚鹿背,垂头凝目,嘴角微微一动,却说不清是浅笑,抑或叹息。高雅脱俗的气质飘逸而出,几乎让人不敢逼视,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美的男子!
“小雪慢慢吃啊……若是陆家不在了,也许,我便解脱了吧。”陆玉俊目扫过堂内众人,最后定在那摔断的灵牌上,他走过去,捡起来,看着“陆议”二字,若有所思。
“那便是本帅一箭射落的,哈哈!”朱治想激怒他。
“是么?那就多谢了。”谁料陆玉居然笑了,这笑容绽放开来,叫人大吃一惊,仿佛艳如桃李,又似冷若冰霜,也许一切都是错觉,也许他刚刚并没有笑,可若是他笑了,那“一笑倾城”这个词语又岂能为女子所独享?
“这牌子……看了就让人生气,我早就想砸掉了。”陆玉转向陆篇,递过灵牌道,“篇叔,拿到后房去劈了烧火。”
众人大惊,这美男子莫非又是个疯子?朱治冷哼一声:“不必多此一举,陆家从今往后用不着烧火了,恐怕连烧纸的人都没有了。”
“哦?”陆玉环顾身后,“可是将军并没有抓到陆家所有的人,不是吗?”
“呵呵。”朱治笑得有些不自然,“你不会是指陆逊吧?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能耐?”
“我们那时跟他撕破了脸。”陆虚哭丧着脸道,“只怕他是不会管陆家了。”
“嗯,也许他真的不想救你们呢。”陆玉点点头,单手托腮,一脸无邪,“不过,放心吧,他会来救我的,一定。”
众人看他平静自若,不知他哪里来的自信。朱治嗤笑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今日灭了你陆家百年根基,看他区区陆逊能奈我何?”
陆玉遥望远方,嘴角一抹浅浅笑意:“看来将军并不知道,只要他还在,对我来说——便是整个陆家。”
朱治、朱然同时心中大惑:这陆逊,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看你也只会嘴上逞能!”王川拔剑便向陆玉砍去。
忽然斜里闪出一道黑影,一把夺下长剑,顺势将他踹翻。
“王副官没事吧?”几名手下急忙搀扶。“都滚开!老子宰了他!”王川大怒,又绰起一把剑,却被朱然伸手拦住:“他可是陆家头号剑客——陆构,你不是他的对手,让我来会会他。”
“早就听说朱然将军武艺超群,今日正要讨教。”陆构拉开架势。
双方一触即发,就在此时,一名兵士飞奔而来:“报!刚刚截获陆逊的家书。”
“哦?拿来!”朱治饶有兴趣,笑着拆开念道,“今日秋高气爽,朝阳明媚,万里无云,实在是个郊游喝酒的好日子……哈哈,这家伙不知大祸临头,兴致还真是好啊!”
陆寂等人听得疑窦丛生,以陆逊的性格,断不会闲扯这些没用的,更何况这十年来他从无一封家书,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又是朱治在耍什么把戏不成?但见朱治脸色骤然大变,怒眼圆睁,缄口不言,不知看到了什么。
朱然接过信来,后文如斯:可惜出门忘带酒钱,我便顺路去朱家借,把朱家所有主仆叫到一起,却发现当事的三个人都不在,本想看看朱胖子是不是躲在房里,结果却找到了一间暗室,你们可知道里面堆的是什么?单黄金就有整整十五箱!果然这年头军饷远胜官俸,我陆家一众文官真是寒酸到家了……
陆逊竟去了朱府!这不可能!但暗室藏金一事,他偏又能说得如此清楚,绝非虚言恫吓。可家中明明有一千守卫,陆逊怎么就能搞定他们,大摇大摆登堂入室?难道说,朱平没能挡住韩当的军队,被击溃了?朱然面色凝重,没想到这个时候居然会让陆逊反将一军,不但数年来收受的贿赂被他抓在手里,连朱家一众族人也都受制于他,局面竟被逆转。
信还有后文:我问朱家的人能不能借我一些金子,有几个说不行的下人突然死掉了,然后朱家的那几个姨太太非要把所有的钱财珠宝全送给我,热情得不得了,那我只能却之不恭了。不过白拿了人家这么多家财我也过意不去,就请朱家这几位一起去西城门喝酒,你们要不也赶紧过来吧,点的全是醉香楼的招牌菜,珍藏三十年的女儿红,还有这些个姨太太,真是一个个风骚的紧啊。不过这件事陆家上下一定要保密,可千万不能走漏消息,否则让那朱治知道了,万一跑过来争风吃醋,我还真不好解释,只好把他像捏臭虫一样捏死算了,也好教他知道,从今往后我陆家在江东文武都治……
朱然刚看到这里,却被朱治一把夺过,扯得稀烂,脸色煞白:“好……好一个陆家,忒不要脸!净出这种败类!老子要扒了他的皮!”
堂内众人不知究竟出了什么状况,陆寂、陆茂一脸茫然,陆开皱眉不语,似乎隐隐猜到了几分,却见那陆玉明眸一转,笑若银铃:“朱将军切勿动怒,我虽不知那陆……陆逊写了什么,但这激将之计他可是最拿手了,你若现在就上钩,那就未免一点都不好玩了。”
“我还用不着你来提醒!”朱治强压怒气,“然儿,你看这厮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朱然冷笑一声:“这哪里是什么家书,分明就是给我们下的战书啊!”
“找死!我看他是吃了豹子胆了!”朱治额上青筋暴起,“留一队人在此看住他们,其他人随我去西城门!”
“不妥。”朱然拉住他,“义父,别冲动。西城门处多豪门大户,房屋高大密集,要埋伏个几万人都不是难事,小心有诈。”
“还是这位公子看得明白。”陆玉看了朱然一眼,“再说了,这是不是调虎离山之计呢?就怕你们前脚刚走,陆逊的人马就杀到这里来救人了。”
朱治冷静一想,确有道理,奇道:“你为何总是出言提点,明明是陆家的人,难道是怕他陆逊会输得不够惨吗?”
“他既然肯陪你们玩,那你们当然要让他玩得开心点,不要三下两下就被干掉才好。”陆玉似笑非笑,“对他来说,这不过是一场游戏,而且,他可是永远不会输的。”
朱治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对手?朱然才不信这个邪,当机立断:“其他人留下,把陆寂和三少都带走!”
“谁敢!”陆构大吼一声。朱然猛地欺上前去,一脚踢飞他手中长剑,几名裨将一拥而上,七手八脚把他绑了个结实。
【4】
探兵来报时,朱治早已急不可待,听说西城门附近并无伏兵,立即策马向前。众人紧随其后,来到城门之下,却见城上摆着一桌酒席,几名朱家妻妾正在侍酒,而正中那人,不是陆逊是谁?朱治大怒,喝道:“陆逊小儿休得猖狂!神箭朱治在此!”
众妾一连惊呼,陆逊却恍若不闻,斟满一碗女儿红,仰天豪饮。朱治取出一支穿云箭,瞄准他那毫无遮拦的脖颈,使出全身力气,箭发流星!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好箭!”三军众将齐声呐喊,屏住呼吸,不敢眨眼,生怕错过了那厮被射杀的精彩瞬间!
一秒,两秒,三秒……陆逊放下酒碗,脸色泛红,长舒一口气道:“好酒!”
咦?朱统领的箭呢?众军四下张望。“在那里!”早有几个眼尖的看到那箭斜插在城墙的一块土石上,未免偏得有些离谱。
众人目瞪口呆。王川忽然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哎呀,厉害呀,将军这一箭穿石,可与大汉飞将军李广媲美争雄啊!要不是城墙那边突然刮起大风,那陆逊的脑袋就开花了。”
“是风吹偏了!”“对,大风!”“好大的风啊!”三军这才回过神来,交口称赞,朱治干咳两声:“算他走运!这么大的风当真少见……”
此时已是正午,艳阳如火,城楼上酷热难当,几面旌旗也全都无精打采地耷拉着,朱治话音未落,那陆逊便吐一吐舌头,仰天大喊一声:“竟然连一点风都没有!这也太热了吧!”
众人石化。“这混蛋故意的吧。”朱治正犹豫要不要再射一箭,那弓却被朱然一把拿过来,又一支穿云箭瞄准了陆逊的咽喉。
朱然面无表情,然而众将士却纷纷感觉到一丝凉意,仿佛一股冰冷的杀气正从那箭镞散发出来。两指骤分,箭已离弦,犹如一条毒蛇笔直飞快地窜向猎物。
“当心!”“快跑!”陆寂、陆开同时大喊,陆玉咬紧了嘴唇,甚至在那一瞬间闭上了眼。睁眼再看时,见陆逊仍在喝酒,毫发未损,这才放下心来,难道朱然也射偏了?陆玉仔细一看,那支箭就在陆逊面前,箭镞距咽喉不到两寸,却已无法再进一步——陆逊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位魁梧的将军,单手把箭凭空截住,牢牢攥紧。三军震惊,已然忘了喝彩。
“热死我了。”陆逊抬起微醉的脸,忽然睁开双目,长啸一声,“风来!”话音刚落,平地里卷起一阵大风,顿时战马长嘶,旌旗招展,只见那城楼中央的大旗上竟赫然是一个“蒋”字。
“定南军?”朱治大吃一惊,旋即向那高大的将军喝问:“徐盛!你这是何意?蒋公何在?”
“朱兄,蒋钦在此!”只见数十名军士簇拥着一位满脸胡须的大汉走出城楼,向众人欠身微笑,正是蒋钦。
“蒋……蒋公。”朱治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今天是朱陆两家的私怨,我不想把事闹大,还请贵军不要插手。”
蒋钦正欲回答。那陆逊却抢上前来:“老蒋你在跟谁说话呢?咦,城下有人?”他醉眼迷离,低头一看:“呀!这不是那谁吗?朱……朱什么来着,你好啊,我是陆逊,还记得我吗?”
陆逊向众人挥手大呼。三军皆倒,刚刚都差点被射死了还没发现有人吗?这人莫非是个白痴……
朱治正欲发作,却听见身旁一声清脆如铃的问候悠然响起:“岁月苍茫,别来无恙。”
陆逊循声望去,那人一袭白衣,依稀梦里,弹指十年,竟似丝毫不变。陆逊颔首一笑,目光一下子清澈起来。
陆玉望着他,浅笑嫣然,却又忽地“嘤”一声,眼睛不由自主地湿润起来。站在他身后的陆寂、陆茂低下头来,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朱治怒眼圆睁,喝道:“陆逊小贼,你竟敢擅闯朱府,偷我金银,还绑架我几位夫人,你是活腻了吧!”
陆逊“哦”一声,讶道:“你说什么?平白无故闯到别人家里,绑架主人,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吗?我还以为你一定会觉得这很光荣呢。”
朱治知他讥讽,一时语塞。朱然望向蒋钦,缓缓道:“这么说,蒋公,陆逊能摆平朱家守卫,在我府上胡作非为,全都是倚仗贵军了。为了一帮文臣就要和我朱家作对,这恐怕有些不智吧。”
蒋钦依然面带笑容,道:“蒋钦此举,为的是家国大义,并非要帮谁,更谈不上要跟谁作对。如今乃多事之秋,朱陆两家理应同舟共济,兴我东吴才是。只要朱将军肯放过陆家,我一定会把朱家人、物,一概交还,秋毫无犯,你看如何?”
朱治眉头紧锁,默然不应,心道:想不到二十六年前放走陆寂的是你,今日为他陆家出头的竟然还是你!
朱然在马上冷冷笑道:“说到底你还是要保陆家了,不过恕我直言,区区数箱黄金几个妇人就想换整个陆家,那陆家岂非太不值钱了。”
说罢翻身下马,拔出佩剑,直接架到陆茂脖子上:“那里坐着我朱家四位夫人,而这边陆家也正好是四个人,不如这样,你杀一个,我杀一个,杀光为止,你看又如何?”
众人大惊,朱然此话不假,朱家几个妻妾的性命又怎能和陆家宗主、三少同日而语。蒋钦的笑容瞬间凝固,那几位夫人更是花容失色。陆逊却拍手大笑:“妙极妙极,我也是这么想的,杀了他们,以后陆家可就归我了,还请那位将军赶紧动手,不必客气。”
“陆逊,你、你……”陆茂脸色惨白,几欲气绝。朱然冷哼一声,便欲动手。“然儿,慢着!”朱治突然喝道。
“相公,不要!”“夫君救我!”城上传来一片妇人啼哭之声。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女人大可以再找,而陆家……”朱然见朱治犹豫不定,沉声道,“孰轻孰重,还望义父早作决断。”
朱治沉思片刻,目露寒光,终于拔剑,凝视陆寂道:“你说的对,今天无论如何,是该和陆家做个了断了。”
朱然向陆茂冷冷道:“放心,你不会寂寞的,陆家所有人马上都会去陪你。陆逊应该也不会太久。”那王川走向陆玉,狂笑道:“你不是说他会救你吗?我看就第一个杀你好了!能死在本将军手上也算是你的荣幸。”
陆开横跨一步,挡在陆玉身前。朱治咬一咬牙,狠下心道:“动手吧!”
“且慢!”陆逊突然开口,面色凝重,伸手遥指城下之人,“你可是叫做朱然?”
“不错。”朱然傲然笑道,“怎么,你还有何话说?莫非是想投降了?”
“不是不是。”那陆逊连连摆手,忽又换上一张谄笑的脸,“从今天起,我就执掌陆家门户,那日后朱家宗主的名字总归要记得的。”
“什么?朱家宗主?哈哈,你就算要挑拨离间也不用做得这么明显吧。”朱然嗤笑道,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你、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
“你帮我登上陆家宗主之位,那我当然也要帮你一把才是。”陆逊拍一拍手,两名甲士架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走上前来,城下众军仔细一看,竟是朱平!
众人大惊,朱治更是一头雾水。事情的发展一再出乎意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5】
数个时辰前,定南军营。
“贵客到来,有失远迎,不知有何见教?”蒋钦似笑非笑,打个请君入座的手势。
陆逊也不客气,拂衣坐下,笑道:“实不相瞒,有件小事想请蒋公帮忙。”
“哦?既然如此,那么阁下请回吧。”蒋钦依然是那副表情,令人捉摸不透,“恕不远送。”
我去!屁股都还没坐热呢。陆逊有些哭笑不得:“蒋公这是何意?”
蒋钦微微一笑:“刚接到线报,阁下安在驿馆的两千人被征北军剿了,我想阁下请我帮忙,十之八九都与此有关吧。要跟朱家干涉,这种‘小事’,我蒋钦怕是力有不逮啊。”
“厉害!不愧是六分队(前侦察策应队)队长,侦察力果然不一般。”陆逊拍手笑道,“不过谁说要跟朱家干涉了?我只想跟他们冲突一场罢了。”
陆逊说得轻描淡写,营中众将却尽皆失色:“疯了,疯了!”“这小子嫌自己命长!”“居然想跟朱家军挑事!”
不过蒋钦却淡定得出奇,神情丝毫不变:“呵,真像是你的作风啊。”
“哦?我的作风?”陆逊奇道。
蒋钦凝视那厮,平静道:“你不一直都是如此吗?”
陆逊暗暗吃惊,脸上却不动声色:“蒋公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是么?”蒋钦顿了顿,对众将挥手道,“你们都退下。”
营帐里只剩下两个人。蒋公凝视陆逊,似乎在酝酿某种情绪,然后缓缓笑道:“昨日军议,你先是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好久不见’,接着又询问起前七分队队长董袭,我当时就觉得事有蹊跷。今日大殿之上,见你疯言疯语,触怒龙颜,我终于想起来了——如此不识时务,还跟我江东军方打过交道的陆家子弟,不就只有一个人么?”
陆逊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一脸茫然。
“装,接着装。一个十年前的死人,突然变身大都督,大摇大摆地回到都城,戏弄朱治,死谏吴侯,把江东文武百官耍得团团转!你不会觉得我们所有人都那么好骗吧?”蒋钦目光一寒,一字一句道,“七分队,副队长!”
陆逊(东吴水师前七分队副队长,又字子谦)为之一怔,继而仰天大笑:“哈哈哈,不愧是号称‘东吴四大智将’之一的蒋公奕!子谦佩服,佩服。”
“你总算承认了。好你个陆子谦,这十年来,你瞒得我们好苦啊!”蒋钦一声长叹。
陆逊摊手道:“我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不过老蒋,现在没空扯这些,朱治要对我陆家发难了,兵贵神速,救人要紧。”
“喂喂,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我可不记得我说过要帮你啊。”蒋钦倒是一点不急。
陆逊翘起二郎腿,笑道:“这么说,公奕是要跟义公反着干喽?”
蒋钦和韩当的字读音正巧相反,陆逊借机调侃。蒋钦闻言一愣:“怎么,你把老爹也拉上了?”
“是啊,我刚从南门过来,要不然,就靠贵军这点人,怎么跟朱家叫板?”陆逊倒是答得爽快。
“你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蒋钦无奈笑道,“既然如此,我不给你面子也得给老爹面子,好吧,你打算怎么做?”
陆逊神秘一笑:“刚才我从南门进来时,看到朱平带着大批人马出城,看来是对平西军有所提防。不过好在这家伙是个十足的草包,我看就先拿他开刀好了。”
“你想阴他?用来做人质?”蒋钦已猜出大概,斟酌片刻道,“的确好计。只不过,有件事你要答应我……”
“嗯?说来听听。”陆逊也不含糊。
蒋钦正色道:“这次我和老爹出兵,是想帮朱陆两家化解多年恩怨,而不是激化矛盾,更不想造成无谓的损伤,所以,希望你尽量克制,不要锋芒毕露才好……”
“呃,我知道了,我……尽量吧。”陆逊笑得有些勉强。
“不,你听我说完。”蒋钦却异常执着,意味深长道,“你和义封,都是我东吴不可多得的帅才,是吴侯成就霸业的希望,只有你二人同舟共济,才能开创最强的江东!所以,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希望子谦你都能以大局为重。”
陆逊愣住了,过了许久才缓缓说道:“你说得对,但我还是不能保证。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朱然的实力,他不是一个我能轻松压制的对手。事到如今,还是听天由命吧。”说罢淡然一笑。
(闪回)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陆逊示意把朱平绑到“蒋”字大旗的主杆上,扯掉他嘴里的棉布,又掰下一只鸭腿,自顾自地吃起来。
朱平喘两口大气,急道:“爹!他蒋钦与陆逊勾结,假传吴侯军令,把我诳入定南军营,受尽折辱,你们一定要替我……唔唔……”
刚说两句,那陆逊突然把啃了一半的鸭腿塞入他口中:“让你留点遗言,你非要扯这些没用的干嘛。哈哈,朱然兄弟,还不快快动手!”说完,从徐盛手中一把夺过那支穿云箭,顶住朱平咽喉。
“都别动!少主要紧!”朱治大骇,没想到亲生骨肉竟会落入陆逊之手,一时急火攻心,无处发泄,朝朱然大喝一声,“然儿,还不快把剑收起来!”
朱然惊异莫名:难道义父不相信我?难道他认为我会为了宗主之位,弃二弟性命于不顾吗?我朱然岂是这种人!
他怒视陆逊,愤然收剑,可右手气得颤抖,剑鞘对了好几次才终于对上。
“你们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莫非要老子先动手?”陆逊犹自在城上骂骂咧咧,他似乎不胜酒力,对着朱平的脖子连刺两箭,竟全部扑空,自己反倒踉踉跄跄地撞到酒桌上,一时杯壶俱倒,玉液横流。朱家众人无不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这疯子究竟在做什么?
(本回完)
《荆州风云》其实有两条故事线,打荆州是明线,陆家的事是暗线,后面会以明线为主,暗线为辅。
至于陆逊曾经在赤壁之战中,担任东吴水师七分队副队长,这个设定不是我自己想的,而是抄了罗老的《三国演义》,大家就当图个乐呵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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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6回 力挽狂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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