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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谢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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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光线透入屋内,司马衷醒来发现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风吹开正呼扇呼扇的摇晃着,流进屋内的空气里混着雨后的味道,还有一丝旖旎的气味。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环过自己搭在肩上,而自己似乎就是这样在嵇绍的怀里躺了一夜,似是想起昨夜的事情,腾的一下,司马衷面色飞快的浮起了一抹酡红。
昨夜,是从未有过的体验,他只觉像是跌入云端,浑身酥软耳晕目眩,嵇绍身上的酒气让他自己亦醉生梦死不得解脱。
终是不再隐忍甘愿沉沦,一次次的缠绵悱恻,一声声的痛楚低吟,他们之间再无隔阂。
垂眸望向身旁未醒的人,司马衷只觉这人真是好看极了,想起他们初见,那时候的嵇绍应该只有十三四岁,一个人抱着一把断了弦的琴坐在角落,虽是不自藻饰,却自有一股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俊逸。
自己应该是那个时候就被惊艳了吧,所以才会痴傻的上前。
想起自己那时的傻气,司马衷不由笑弯了眼,却不知嵇绍何时已经醒来,正面带笑意的凝望着他,眸中是藏不住的似水温柔。
“你醒啦阿绍。”
“嗯”
“那,那我该走了,不早了,哦不太早了,额,我得回宫了......”
“嘶......”
“怎么了阿衷?”
“没,没什么,就是有些腰疼......”岂止是腰疼,司马衷简直感觉浑身像散架了一般。
看着眼前人微红又略带慌张的羞涩模样,嵇绍倏地笑了,“好,我送你。”
起身帮司马衷穿戴整齐带上斗笠,又将自己身上的衣服随意一套,二人这边走了出去。
嵇绍在街上给买了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递了过去,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身旁人明明天之骄子,锦衣玉食,却偏生对着市斤里的肉包子情有独钟。
果然,司马衷接过包子咬了一口,纱帘下弯起的眼睛里是遮不住的满足。
“对了阿衷,南风的事情你放心,我会帮你查的,还有,你身体里的毒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么?”
“毒?什么毒?”
看见司马衷疑惑的表情投来,嵇绍将那日葛平与他所说的一五一十道了出来。
闻言,司马衷苦笑“原来我身上还有这毒,真是有人煞费苦心了。我和母后都曾疑惑为何五岁之后我的身体突然变得极弱,原是如此啊。”
“你放心,毒葛平已经解了,至于是谁下的毒,是谁害你母后还有南风,我定会查个一清二楚。”
好可怕。
这些人,好可怕,皇室,好可怕。
人的欲望竟会是这般的毫无休止么,早夭的皇兄,母后,南风,自己,就这样被这些人的欲望玩弄于股掌之中,甚至毫不留情的拿走他们的生命。
害怕么,可他绝不屈服!
“好!我们一起查出来!”
二人走至巷口,忽然一股凌厉的掌风朝司马衷袭来,来人一身黑衣看不清面容,嵇绍一脚将那人踢至墙上,飞身扼住了那人手腕,将黑衣人提至身前,“何人如此嚣张,再往前走就是宫苑,天子脚下尔敢放肆。”
那黑衣人却不语,唯独一双露在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司马衷,那神情竟无比狠厉还带着一丝怨意,正欲揭开那人蒙着的脸,却听身旁人似是不敢相信的疑问。
“你是大婚那日送信的人?”
那人一声轻哼,似是牵动肺腑,嘴角的鲜血渗出蒙面的布巾,“我说过,你若不好好对她,我定不会放过你,可是还是让她受了伤。”
“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南风。”
见两人似乎相识,嵇绍将扼住那人的手松开,那黑衣人并未顾及自己的伤势,而是飞快的将怀中的东西掏出,那小心翼翼的模样竟与刚才判若两人。
“这是她最爱吃的,替我带给她。”说罢起身,将手中的东西一股脑的全部塞在司马衷怀里,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巷子。
突然莫名奇妙的出现,又突然莫名其妙的离开,就仅仅是为了那句警告和那包东西。
“他是?”
司马衷轻叹一声“我和南风大婚那日,曾有人给我送了一封信,信中说南风并不愿意嫁入宫中,可事已至此,让我好好待她,不然就让我好看。”
“这是,威胁信?”
“是啊......”司马衷无奈摇头。
“他胆子可真不小,还好收信的是你,若换做旁人,他和南风的命运,可不会是现在这般。”
嵇绍暗自唏嘘,这人好似脑子不太聪明的样子,可从心底嵇绍是敬佩那人的,本质上他们其实是一种人,对珍爱之人舍命敢相护的人。
“好了,前面一转就是宫门口了,我便不送你了。”
虽是说着分别的话,嵇绍还是忍不住将眼前的人圈入怀中,用力抱了一抱才放他离去。
待司马衷回到东宫时,南风正坐在院内翘着二郎腿,兴致勃勃地拉着手里的弹弓,模样虽还有些苍白和神情却恢复了往日的流光溢彩。
见到司马衷便跳起来道“殿下,你看,这是葛太医送我的弹弓,说最近不能射箭,让我玩这个解闷。”
明明南风比自己还大一岁,可不捉弄人的眉眼里总是充满的纯真笑意,看起来倒像是她的妹妹呢。
“殿下,你怀里这是什么啊?”
“打开看看。”
“牛乳糕和糖葫芦!这是我最爱吃的!”
“哪里来的啊?”
“嗯......别人送的。”
“谁这么好,一送还正送的是我爱吃的,府里原来只有小红知道我爱吃这些,爹和师父都不让我多吃,他总偷偷藏起来给我吃,唉......要是小红在身边就好了,牛乳糕还是热的......像小时候一样......唔......”
小红么?倒是个有趣的名字啊。
正当南风自哀怨的一边咬着牛乳糕一边仰天感慨着,院内却忽然传来嘈杂的声音,二人转身望去,确是皇上身边的王公公正领着一个女子走了过来,那女子长得很美,眉目如画,娉婷秀雅,可那双翦水秋瞳里却饱含凄楚,似是刚哭过,看上去甚是可怜。
“二位殿下都在呢,那巧了,老奴我就一并通传了吧。”
“陛下有旨,谢才人清惠贞正,貌婉心娴,朕念太子夫妇丧子之痛,太子妃又身体有恙不宜有孕,遂特此安排,谢才人留驻东宫,服侍太子,早诞龙裔,钦此。”
“什,什么?”
南风惊呼,这,这女子是父皇的妃子,他竟然要将自己的女人,送给自己的儿子!
“父皇疯了么?”南风似是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太过震惊,忙低头小声在司马衷耳边说道。
......
不止南风,司马衷自己都震惊的无以复加,感觉到南风在用胳臂撞他,才回过神来,强掩心中骇意,“王公公,这旨意是父皇下的么?”
“是皇后娘娘呢,您不愿意纳妃,可太子妃的身体又......娘娘体谅二位殿下的情谊,这才说服了陛下呢,殿下可得好好谢谢娘娘啊。”
杨芷!
“老奴就不打扰二位殿下了,老奴告退。”
“这女人究竟想做什么!”王公公刚一走,南风忍不住喊了出来,不知为什么,她并不喜欢杨芷,这女人,总让人感觉藏着什么秘密,深沉的有些可怕。
再看那谢才人,跪在地上,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南风上前扶住她,轻声道“谢娘娘,你别怕,我这就找父皇去,不会让人欺负你的,你先起来,我先把你送回你宫里。”
本就惶恐地谢玖在听到那句送她回宫后,浑身抖如筛糠,再也忍不住哭了出声“别,别送我回去,她会杀了我的......”
“谁?皇后么?”
谢玖不再说话,只是跪在地上一个劲的摇头低泣嘴里还说着,“我不能回去。”
就在南风不知道怎么办转身望向司马衷时,地上的谢玖忽然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南风大惊失色“谢娘娘,你莫不是怀孕了!”
“我,我没有,我只是,只是......呕......”
“你快起来吧,地上凉,我知道怀孕时什么症状,你不用再瞒我了。”
南风用力将人拉起,扶着她走进了内殿坐下,司马衷跟在身后若有所思。
“谢娘娘,我和殿下是想帮你啊,到底怎么回事,你不要再瞒我们了,你身怀有孕父皇不知道么,为什么还要把你送来东宫啊?!”
南风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都不够用了,只能寄希望于眼前的谢玖能给她一个明白。
终于,谢玖许是哭累了,望了一眼南风和太子,缓缓说道“我,我家境贫寒,受选入宫本也没指望能出人头地,只盼能偏居一隅了此残生,可那夜......”
谢玖战战兢兢的道来,南风和司马衷才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
原来,谢玖虽负美貌,可因身无靠山又入宫多时还未承恩宠,渐渐被其他宫妃视作眼中钉,处处排挤她,那日她又被宫里的人使唤去打扫宫苑,她一个人硬是从白天扫到了晚上,半夜回来的时候却不成想找不到回去的路。
慌忙之中她闯进了一间宫殿,正当她不知所措时,突然出现了一醉意朦胧的男子,谢玖认出了那人的模样,正是皇帝司马炎,许是酒醉,当晚谢玖便身受龙恩。
她心中虽是高兴,可怕自己身份地位有人借机滋事,天没亮她便回了自己的住处,临走时,她将自己的玉牌放在了皇帝身边,希望司马炎醒来后会找到她。
可小半个月过去仍不见动静,她本想着再回那宫殿找一找,兴许能再遇到皇帝,可还没等她去,便有人找到了她。
那人却不是皇帝,而是皇后杨芷,杨芷来找她时手里拿着的正是自己的玉牌。
杨芷告诉她,未经安排,私相授受是大罪,且她与皇上八字相克,根本不会有机会得享天恩。
还说,皇帝开恩有意让她来服侍太子,那时谢玖还未发现自己有孕,她只说皇帝不会同意将自己送给太子的。
可谁成想,皇帝根本不记得她,竟然真的下了旨意将她遣来了东宫。
此时她已然怀孕,可后宫根本没有她的侍寝记录,皇帝那夜又醉的不省人事早已忘记了她,谢玖惶惶不可终日却又无计可施,后来就被送入了东宫。
“谢娘娘,你傻啊,你直接重近父皇宫中告诉她啊,父皇重情,不会不听你的话的,什么私相授受,八字相克那都是骗人的,你干嘛要怕皇后,你......”
“南风......”司马衷轻咳了一声,制止了南风的惊人之语。
且不说谢玖本人性格软弱,这后宫中也极重视命格与宫规,又有哪个女子敢如南风说的那般做事,怕是脑袋早都掉了几回了。
只能说杨芷轻而易举的就抓住了谢玖的软肋。
“谢娘娘,你就在这东宫先住下去吧,等到孩子出生,就说是我的孩子,想来皇后也不会怀疑,届时我再想办法,将你和孩子送回父皇宫中,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养胎吧。”
“殿下......多谢殿下,多谢殿下啊。”
“殿下,你和太子妃的大恩谢玖绝不会忘!来日若有机会,定当相报。”这是那女子口中唯一不再唯唯诺诺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