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楼上楼》百折生

7、第 7 章

　　明月楼上楼（中）
　　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罗曼.罗兰

　　第七章

　　结束了澳洲之行，我们回到特区。小芳也随着我们一起回来了。她回来一是为了领养女儿，二是陪小瑜去维港赴任。女儿一直由我带着，我对她的感情很深，如今她要走了，我极为不舍。小芳看出了我的情绪，特意为我安排一次短暂的维港之行，让我多陪陪女儿，顺便散下心。
　　到了维港，她们俩忙于业务交接，没时间陪我们，特意让公司的司机带我和女儿到处看看。虽然只有一线之隔，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虽然我喜欢旅游，但对观楼和购物没有多少兴趣，女儿还小，很快就累了，趴在我的肩头睡着了。我们很快结束了游览。小芳说中午一起吃饭，看看时间已经接近中午，我带着女儿去公司找她们。
　　公司的东亚总部位于中环的一座写字楼上，占据了整个33层。我想起一句台词，“三十三天，离恨天最高；四百四病，相思病最苦”，这好像是西厢记里面的句子。我们来到公司，她们俩正在忙着，我不便打搅，就带着女儿到休息室等着。
　　休息室里还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个头和我差不多，身材比我胖了一圈。看见我进来，他随口问道，“你也是来求职的吧？”我说不是，我是来找人的。
　　我们聊了起来，他很健谈，属于憋不住话的那种。他是维港人，以前在小花的公司做高管，前一段时间回了维港，想在这里谋个副总的职位。谈起小花的公司，他说，“我可是公司的老人了，欧总在的时候我就做高管。她真是天生的领导者，我这辈子最服她。人很随和，一点架子都没有，刚到公司的小孩子都敢和她开玩笑，跟着她很多年，我就没见过她骂过人。她对每个人都很好，好到没有一个人好意思违抗她的命令，都心甘情愿地听她安排。大家都拼命干，生怕干不好对不起她。而且她天生睿智，能力超强，不管公司遇到什么难题，到她那里都迎刃而解，大家都佩服她，所以那几年公司发展得最好。这样的老板可遇不可求啊!”
　　“后来换了徐总，她是欧总一手带起来的，延续了欧总原来的发展思路，做事又很能拼，所以公司搞得也不错。不过前段时间我听说她和欧总之间有了隔阂，最近又在闹离婚，公司的运作也不如以前了，有些流年不利啊。”
　　我问他为什么离开原来的公司，到这里求职，他说，“也是未雨绸缪啊，这家公司的大老板是欧总，听说背后还有不少顶级的大佬，我信得过她，有她在，公司前景肯定光明。现在的总裁是荣总，以前我们一起共事，我也熟悉。她和欧总都很看重我，私下里也曾经说过让我过来帮她，所以我就来了。”
　　看来他对求职充满信心。停了一会儿他说，“荣总这个人也不错，人很公正，做事认真，对下属很照顾，关键还是个大美女，跟着这样的老板干舒坦。”他突然压低了声音，凑到我耳边说，“不过我听说荣总嫁了个糟老头子，窝窝囊囊的一个人，还有犯罪前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把荣总骗到手，真是明珠暗投，明珠暗投啊!”我听了，心里顿时觉得憋闷，就像堵了一块大石头。不等小瑜她们下班，就带着女儿匆匆离开了休息室。
　　我很快回了特区。女儿随着小芳去了澳洲。小瑜在维港，因为往来不便，她很少回家，有时候一周回来一次，有时候一个月才回来一次。她很少给我打电话，我也很少给她打电话。每次回来她都匆匆忙忙，手机总在不停地响，没电话的时候，她也总在低头看资料，几乎没有和我说话的时间。
　　自从有了女儿，我和小瑜就分开房间睡了，她的工作忙，怕女儿影响她，就单独睡，我带着女儿在另一间房里睡。女儿在的时候，因为要照顾她，整日忙忙碌碌，还不觉得孤单，现在女儿被接走了，我开始感到寂寞。
　　每天从瑜伽馆回来，屋子里灶冷锅寒，空无一人。我时常坐在沙发上发呆，很晚才去睡。我开始回忆起过去的生活，想起小时候我很任性，经常挨妈妈打，每次打完她都会买一大包好吃的安慰我；想起中学时迷上了集邮，到单位传达室里偷剪别人信件上的邮票，不知道现在那些辛苦收集的邮票还在不在；想起大学时迷上写诗，整日沉迷在诗歌里，投稿无数却从来不被发表，大有怀才不遇的感觉；想起以前单身时经常独自去陌生的城市旅游，在不知名的小巷里闲逛；想起一个人去攀登无名的荒野山头，在山顶向着山谷放声长啸。我想到了小瑜，这些年来我无怨无悔地爱着她，如愿以偿地娶了她，可是我真正得到她了吗？欢愉只在片刻，孤独却是永恒，幸福总让人觉得虚无缥缈，若有若无。我开始怀疑我的付出是否值得。高富帅不能当饭吃，美女也不能当饭吃。我想象如果没有遇到小瑜，我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或许我还在机关混日子，虽然难说有什么成就，却也清闲安逸。或许我会娶一个丑一点的老婆，颐指气使地安排她做这做那，而不是相反。即使她不能给我幸福，至少不会让我处境尴尬。我突然很想家，很想母亲。我已经将近十年没有回家了，不知道父母现在是什么样子，他们一直对我期望很高，可惜我一次又一次让他们失望了。
　　偶尔也有一些风言风语传经过无数人的转接，传入我的耳中，说是在维港有一个富商正在热烈地追求小瑜，那人不但家资巨富，事业有成，而且英俊潇洒，极富魅力。我没有见过这个男人，不知道是否是真的，但我始终相信小瑜，倒不是我相信小瑜有多么爱我，而是因为我了解她的性格，如果她爱上别人，她会告诉我，主动离开我，绝不会瞒着我在背后乱来。她也了解我的性格，知道如果她想分手，我绝对不会纠缠她。她没有必要瞒我。但人是会变的，我会变，小瑜也会变。我开始纠结起来，心情也越来越差。我并不害怕小瑜和我分手，我觉得能和小瑜结婚，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还有了女儿，应该满足了。我的人生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我纠结的是等待，那种茫然地不知道结果地等待，让我无法安眠。
　　那一天是我四十岁的生日，我一早就起来了，没有人向我祝贺。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小瑜没有回来，她根本就不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我甚至希望有人给我打个电话，或者发条信息。我拿起手机翻看，可惜什么也没有。
　　古人说四十不惑，但四十岁的我依然困惑着。四十岁是人生的一个重要分水岭，意味着你成长的岁月已经彻底过去。一个有名的西方人说，从四十岁开始，他将彻底告别努力奋斗和蝇营狗苟，顺其自然的过好每一天，不再为摆脱困境而挣扎，也不再为未来操心。
　　看来，是到了该放手的时候了。突然记起以前的一个朋友说过的一句话，“没有人真的爱你，只有你自己。”我笑着对自己说，“这些年都在爱别人，该爱一下自己了。就让我逃离所有的烦恼，开始一次自己的旅行吧!”
　　我去找小媛。小媛是瑜伽馆的健身教练，从瑜伽馆一成立就来了，人很实在，和小瑜的关系也很好，我们有事的时候，瑜伽馆就请她帮忙打理。我没有告诉她我去哪里，只简单交代了几句，就直奔机场，登上了飞往古城的飞机。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古城，也许是因为以前曾经看过的一篇文章，说那里是艳遇之都。我已经很久没碰过女人了。遇到小瑜以后，我不再去那些风月之地。但我毕竟是一个男人，生理和心理上都有一种难以压制的欲望，我希望能逢上一场艳遇。或许，就是这种潜意识让我选择了古城。
　　这是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做多少准备，只带了证件和一些最简单的行李。坐在飞机上，我茫然地看着机窗外飘过的白云，没有失落、没有忧伤、没有恐惧、没有困惑、没有痛苦，只是觉得茫然，感觉自己像一片飘着的叶子，随风飘荡着，不知道最终会飘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