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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08 出发去福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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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你俩要去福建?就为了个梦?张国明你是有俩钱烧的吧?这马上厂子都要黄了,你还在这做梦呢?”张妈墩了下碗,
“我这么做肯定是有我的道理。”
“啥道理?你跟我说说啥道理?你就跟我的能耐,不让我打麻将,不让我给金宝钱,你自己咋使劲霍霍呢?那小孩家家的做个梦编个故事你就领着她疯,你要去干啥?找到人了你要干啥?我告诉你啊不许去,我不同意!”
张楠和张雷一对眼神,张雷就偷偷挪到门口,溜了出去。
张楠经常看到影视作品里有这样的情节:父母吵架,怕伤害孩子,都是躲着孩子吵。张家这对父母,不但吵架从不避着孩子,如果是半夜孩子都睡着了,张妈还得把两个都薅起来,让他们给评理,让他们跟她一起对抗爸爸,从来都没考虑过孩子们的感受。
张氏姐弟也给锻炼出来了,爸妈只要一吵架,他们俩能躲就躲,躲不了就坐一边装死,心里毫无波澜。
今天这事跟张楠有关,张楠不能溜,但好像不溜也不行,张妈调转矛头:“你这死丫头,期末考考那么差我还没说你呢,一天天净出幺蛾子,咋地,富裕县搁不下你啦,赶紧走赶紧走,死外头得了。”更难听的话她都听过,张楠如老僧入定,随便她说。
张爸气急,摔下筷子:“王秀珍你给我闭嘴,这事你反对也没用,我警告你,别啥都往出瞎嘞嘞,要是外头传出啥不好的话,你给我等着,金宝的工作也别干了。”
老舅王金宝的工作,是张国明给安排的,原来在机械厂当临时工,后来厂子裁员,临时工都给裁掉了,老舅姆天天上张楠家哭,老爸又通过许广志在劳动局给老舅找了个烧锅炉的活,冬天烧锅炉,其他时间打打杂,虽然老舅不是很满意这个工作,但是在县里找工作不容易,他才不想回农村种地,再加上老爸也承诺先干着,有好机会再给他调整。
这句话掐住了张妈的七寸,她嗓门瞬间下调:“行,你们都能耐,我也管不了了,爱上哪上哪,我给你们老张家当牛做马这么多年,还不如一个小孩说话好使。”说完还剜了张楠一眼,摔摔打打地做卫生。
张国明坐在张楠旁边说:“一会爸就上代销点订票,你搁家收拾收拾东西,咱们尽早走。”
从本省到福建没有直达车,要先坐火车到北京,从北京转车到南昌,再从南昌转到古田,再转汽车到临南县城,再坐一天一趟的班车到桃坑村。
三天后到达临南县城的时候已经暮色四合,张楠嘴角长了个大火泡,感觉自己可能都馊了。去桃坑的班车是下午4点的,已经错过,父女两个在客运站附近找了个招待所,晚饭都没吃就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张楠是被饿醒的,快见到东来了,她既兴奋又忐忑,在火车上,父女两人聊了很多,张国明看女儿赶路时的老练,越发相信女儿的经历,两人对见到东来后可能发生的情况也商量好了对策。
怕被误认为是骗子,老爸连介绍信都开好了,也不知道这玩意现在人还认不认。
张楠知道哪里有好吃的早点,带着爸爸穿街走巷去小巷子里吃芋头面,糟鸭肠,感叹这家老店果然在。
又去买了些点心奶粉和学习用品,回到招待所俩人轮流洗了澡,收拾的干干净净,张楠穿了一身藏青色海军领的连衣裙,张爸衬衫西裤,腰上挂着BP机,赶下午的班车前往桃坑。
县城到桃坑要1个半小时,班车很破旧,车上有人,也有鸡鸭,还有一笼兔子,味道非常感人。
到桃坑的时候,已是炊烟袅袅,在崇山峻岭中难得的一块平地上,夕阳的余晖中,一厝厝黄泥墙、黑瓦顶的二层土楼沿着马路延展开来,路边有赶鸭子回家的大人,也有光着上身从溪里玩水归来晒得黝黑的孩子,他们看到村里来了两个陌生人,都好奇地看过来,还有个胆大的孩子远远地朝他们喊:“你们找谁?”
张楠冲他笑了笑,领着爸爸径直往村东走,东来上小学前都没有大名,直到要上小学了,东来爸爸才拜托老师给取个名字,因为他家住在村子最东边,老师就随口取了个“东来”,东来的弟弟叫“东弟”,妹妹叫“东妹”,东来爸妈都没文化,后来上族谱的时候发现东来这一辈随“家”字,所以东来族谱上的名字是“家东”,弟弟是“家煌”,妹妹是“家云”。
张楠以前也经常开玩笑,叫他们族谱上的名字,觉得公公这不是也挺会取名字的吗,当初干嘛还让别人给取,取的还这么敷衍。
走到东来家门口,父女两身后已经跟上了好几个人,村里人就是这么爱凑热闹,大门开着,张楠喊了两声东来,身后一个孩子大声用方言喊道:“大学生,有人找你。”
一道瘦高黝黑的身影走了出来,张楠有点激动:“东来,我是张楠。”东来看着张楠,局促地笑了笑,摸了摸鼻子说:“你来啦,这么快,快请进。”
接过张爸手里的行李物品,对着俩人身后的吃瓜群众用方言说了句什么,就带着俩人进屋了。这种当地民居,一进门是小天井,对着大门是神龛供桌,左右两边是两户人家,一楼是厨房和一间卧室,二楼是谷仓和另一间卧室,房间都是用木板间隔,一个人打呼噜整栋房子的人都能听见,基本上没什么隐私可言。
厨房既是餐厅,也是客厅,东来把他们领到厨房,东弟在烧火,东妹在炒菜,东来爸穿着拖鞋挽起裤脚在一边敲敲打打修理一只板凳,看到他们进来,都停下手里的活计站起来看向他们,张国明走到东来爸面前伸出手:“我是张国明,你好。”
东来爸局促地放下锤子,在衣襟上蹭了蹭手,用双手跟张爸爸握手:“你好你好。”眼睛却看向东来,东来用方言跟爸爸介绍这父女二人,东来爸请他们坐下,吩咐东弟去叫村长,东妹再去菜园摘几样菜,自己从油漆斑驳的碗柜下面的坛子里掏了几颗糟鸭蛋出来,让东来陪他们聊天。
还没说几句话,穿着蓝色衬衫的村长在几个村民的簇拥下过来了,手里还拎着一塑料桶当地的米酒。
村子不大,一共就两个姓,一半人姓王,一半人姓陆,村长是东来爸族弟,也算是村里的话事人,张楠父女两个来路神奇的外乡人,东来爸普通话都说不清楚,自觉招待不了,请来村长帮忙招待,也是重视客人的意思。
王家几个孩子都很能干,很快,桌子凳子都搬到了神龛前面的空地上,桌子上也多了几道菜,大人们分主宾坐好开始喝酒聊天,张楠跟几个孩子在灶台上吃的,主食是地瓜稀饭,刚吃一口,张楠就吃出来是东来煮的,这味道太熟悉了,鼻子又开始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