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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五章 ...

  •   周之然送舒亦丹回酒店,全副身心都在体验着一半是冰山一半是火焰的煎熬。
      商柏岑从坐上车开始,就一直在副驾上紧抿嘴唇一言不发,倒是舒亦丹坐在后座,看着窗外掠过的城市街道,好奇的问这问那——她离开太久了,这个城市每一处变化,都让她惊奇。
      周之然觉得半边身体冰得发僵,后背又热情蒸腾。他暗自加快了车速,直接把车停在了酒店大门口,门童开车门把商柏岑和舒亦丹迎下车,舒亦丹回头招呼周之然一起上去坐坐,周之然瞥了一眼商柏岑投来的冰锥一样的目光,打了个哈哈一脚油门离开了是非之地——再跟这两人耗下去,非感冒不可。
      舒亦丹带着商柏岑乘电梯上到自己房间所在的楼层。商柏岑在她身后,和她保持两步之遥的距离。但她能感觉到,有一双灼灼的目光从头到尾盯着她。
      房门打开,一股只属于舒亦丹的气息扑面而来。门在身后自动关闭,身后男人一把攥紧她肩膀,逼着她的后背紧贴住墙壁。
      商柏岑两臂牢牢撑住墙,锁住舒亦丹的退路。几秒钟的等待后,舒亦丹慢慢睁开了眼睛,清冷的目光直直射进商柏岑眼睛里。
      她的瞳仁是淡色的,以前商柏岑一直以为她戴着美瞳,后来才知道,有一些人的眼睛颜色天生就很淡。
      两人对视了很久,舒亦丹眼神复杂,下巴微扬想开口说话,完全出乎意料的,商柏岑吻上她的嘴唇。
      先是试探的,温柔的,后来转成霸道的,侵略的。
      舒亦丹微睁着眼睛,眉头微蹙,商柏岑双眼紧闭,脸上的表情印在她的眼眸里,交织成一片迷离无措的深海。
      愤怒、不解、隐忍……刹那间掠过,商柏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真的累了。舒亦丹的出现,像某种召唤和引领,预示着他的生活里可能将要发生某些变数、脱轨。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像当初年少般,不管不顾全盘接纳加诸在他身上的一切。此刻,所有的寒暄、客套、问候都是苍白的,一腔愁绪,几年离索——这是目前他唯一能够抓住的,宣泄的出口。
      房间里出奇的安静。
      直到舒亦丹吃痛的轻哼了一声,理智才又重回到商柏岑的意识里。他赶紧松开箍着舒亦丹身体的双臂,下一秒偏过一侧脸颊,示意舒亦丹可以扇他耳光。
      舒亦丹伸出手指,轻轻抚了抚自己有些红肿的嘴唇,浅笑着推开商柏岑,走进房间客厅。商柏岑双手插兜,跟着她走进去。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舒亦丹还在抚着嘴唇。语气里听不出情绪,仿佛刚才发生的事,跟她没关系。
      “国外不都是这样问候多年不见的朋友吗?”
      “在国外,谁敢这样问候我,我会直接打得他去问候他祖宗。”舒亦丹坐在沙发上,伸手拨了拨头发。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商柏岑环视了一下舒亦丹住的这间套房,干净得像是今天才办理入住。按理说,一个刚从国外回来的女人的房间里,不应该起码有一个大的能塞下她本人的行李箱,再有散落一房间的衣服吗?
      舒亦丹给自己点上一根烟:“今天第四天。”
      “怎么没提前通知一声?”
      “陪我老师回来看看家乡的。以为待不了几天,所以就没打算通知你们。”
      是她的做派,来无影去无踪,自行其事。
      “然后呢?”
      “谁不说家乡好,老太太在国外待了几十年,老伴前年去世了,我估计她这次是想叶落归根,一下飞机就回自己乡下房子去了。我在国外待着也没啥意思,索性多住一段时间。”
      “准备多住多久?”他很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不想被抛离在舒亦丹的计划之外。
      “看心情。过得舒服的话呢,就不走了。过得不舒服的话呢,下周就走。”
      “舍得你在国外的事业?”
      舒亦丹掸了掸烟灰,揶揄着说:“我这谈得上什么事业啊,有画具就能开工,有画展就能收钱。不像你们,企业家,牵绊太多。”
      “可我听说,你在国外已经闯出名气来了。”
      舒亦丹笑出来声:“倒也是。那我安顿好了老太太,下周就回去吧。”
      商柏岑闭气,不想再问下去了。
      舒亦丹掐灭烟头,起身往卧室走:“我去洗澡换身衣服。晒了一上午,全身都是汗。C市的天气,还是闷热得让人难受。”
      走到一半,她骤然转身:“商柏岑,好心提醒你一下,你要是敢像刚才那样,招呼都不打一声又冲进浴室,我不排除让你见点儿血。在国外,我学过自卫防身术。不是防狼喷雾那种,是实打实的擒拿格斗。”说完,大剌剌的转身回房,几分钟后房间浴室里传出莲蓬头洒水的声音。
      商柏岑起身走到浴室门口,不动声色的站了一会儿,悄悄靠墙蹲下。他把脑袋埋进膝盖里,嘴角泛起不易察觉的浅笑,在他已经逆来顺受接受自己命运,以为之后的生活将要如命中注定一般彻底放弃自我的时候,她回来了。
      浴室的磨砂玻璃门上,罩上了厚厚的水雾,他侧身用手指隔着玻璃轻轻划弄想象中倒映在门上的轮廓,轻声说:“亦丹,别走了。”
      门后静默了半秒,突然传出舒亦丹的惊呼:“我操,商柏岑,你精虫上脑了吧?”
      商柏岑笑了,眼底泛出泪光。
      真好,她回来了。
      经过上午的风波后,高末恢复了平静。张喜砚、白艺高、王东东三人凑在柜台里窃窃私语。
      王东东说:“可把我吓坏了。一开始我以为爬上去的是个男的,下来了才发现,是个女的!”
      白艺高摆弄着柜台上的摆件,说:“这个女的,前几天来过。”
      王东东偏着脑袋,没有搜索出相关人物,转头不确定的问张喜砚:“是吗?是店里的客人?”
      张喜砚点点头:“嗯。点了君山银针那位。”
      王东东这才对上号,他有印象,那个用现金结账的客人:“那她,会不会是老板派来微服私访的?看我们平时有没有认真工作?”
      白艺高说:“你觉得老板会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不过,店长,我看周秘书跟她好像也很熟的样子。”
      张喜砚摇摇头:“不知道。我平时跟表哥很少联系,他没说过。”
      王东东无所谓的说:“管她呢。她就算是老板的老婆,我都觉得正常。”
      张喜砚没有说话,她还在努力回想着之前舒亦丹过来的时候,自己的一言一行有没有行差就错的地方。
      白艺高说:“我看不像,你没看见老板那时候的样子,我从来没看见老板脸色那么难看过。如果真是他老婆,他起码应该爬上去护着她下来才对。”
      王东东斜乜了一眼白艺高:“你傻啊?那脚手架只能站一个人,老板上去了,万一塌了怎么办?”
      白艺高说:“那也不会那么大吼一声吧?你什么时候见过老板发脾气?”
      王东东想了想,觉得白艺高说得有道理。他们真的没有见过老板发脾气,印象里老板是沉稳可靠的,遇到不讲理的客人,老板也是一力袒护他们几个,别说发脾气了,眼都没见红过。
      “店长,要不你找个机会,问问周秘书吧?他肯定知道。”王东东八卦心起,像猫挠一样。
      张喜砚摇头:“不问。表哥觉得有必要,自己会说的。他不说,那就是我们不合适问。”
      说完看看了白艺高和王东东:“快中午了,你们是找不到事儿做是吧?还不去统计一下店里的客人,看看有没有需要例餐的?”
      店长发话,白艺高和王东东自顾干活儿去了。
      张喜砚心里有一丝念头闪过,抬头看了看前厅的天花板。
      说不定,楼上的门,快开了。
      周之然回到家里,在客厅沙发上坐了很久,心里的乱麻越搅越乱。他想问问机场的朋友,查查舒亦丹的航班信息,以确认是她本人回来了,拿起电话又否定了自己——人都杵在他面前了,还坐了他的车,事后诸葛有什么用。他又想给商柏扬打电话,跟她絮叨絮叨上午的事情,念头刚起就自己掐死了——这事儿说到底是商柏岑的私事,当事人都没说什么,他跑去告诉商柏扬,实在是莽撞,说不定商柏扬还要笑他不稳重。
      正在房里烦躁着,商柏岑打来了电话。
      “之然,帮忙办张国内的电话卡,再重新办一张上限10万的信用卡——舒亦丹用的是黑卡,她不怕把狼召来,我怕。”
      周之然一边听商柏岑的电话,一边点头,然后想起商柏岑根本看不见他点头:“用谁的名字?”
      商柏岑在电话那头想了想:“用你的,或者你找个可靠的亲信,都行。不要用晟商的名义。”
      “好。我一会儿就去办,”商柏岑正要挂上电话,周之然追问道:“柏岑,舒亦丹……是回来了吧?”
      电话那头传来商柏岑好笑的声音:“人家在车上跟你聊了一路,你是觉得大白天见鬼了吗?”
      周之然说:“说实话,我是懵的。舒亦丹悄摸声息的走了那么多年,突然一个大活人站在我面前,我真的反应不过来。”
      商柏岑“嗯”了一声,说:“我跟你一样,到现在都觉得像在做梦。”
      刚挂上电话,舒亦丹穿着真丝浴袍走了出来,拿着毛巾擦着半干的头发梢,真丝浴袍紧紧贴在她身上,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体线条。商柏岑相信自己的眼力,浴袍里面是真空的。
      舒亦丹把毛巾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正准备附身拿烟,商柏岑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舒亦丹,我是个正常的男人。打从刚才跟你进房间开始,我就没准备当君子。你要知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更应该进行的项目,绝对不是接吻。饶是你学过擒拿,但从体力上来说,你毕竟是个女人。”
      舒亦丹拿烟的动作停在了半路,快速转身回房,丢下一句:“哟,不是处男了啊?”
      商柏岑从沙发上弹跳起来,咬牙切齿:“舒亦丹!”
      话音未落,房门已经在他面前关上。过了几分钟,舒亦丹换好衣服打开门,斜倚着门框招呼商柏岑:“进来吧,有礼物送给你。”
      商柏岑走进卧室,刚才没有注意,卧室靠窗的位置支着一个画架,上面放着一张画好的铅笔画:深浅不一的黑色跃然纸上,两层的楼房掩隐在一棵高大榕树的阴影里。是高末。
      “什么时候画的?”商柏岑走近舒亦丹,她换了一身低领T恤,露出肩颈和锁骨窝,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透进鼻端,又是一层撩拨。
      “就这两天。我刚回来的时候,去过高末。你的小朋友们,把店里打理得很好,很是见得了人。”
      ——可是你今天上午,很是把小朋友们吓得不轻。
      “上次那副油画,是你画的吧?”商柏岑看着舒亦丹从画架上取下铅笔画,卷成一卷,又找了一根丝带扎好。
      “我和我老师,一人完成了一半,”舒亦丹把纸卷递给商柏岑,“沙漏是我的部分。”
      看得出来,那幅画的用色和构图,不像是一个人在一段时间里完成的,商柏岑事后看着那幅画,总是疑惑:舒亦丹是不是手艺回潮了。
      两人重新回到客厅,坐在沙发里。舒亦丹打了个电话给酒店前台,叫了客房送餐。
      商柏岑好奇的问:“你怎么不住在高末?”
      舒亦丹笑道:“我回来以后,去楼上看过,太久没住人了,灰多得没办法下脚。后来,我又到店里喝过茶,那个女孩还挺会泡茶的。”
      商柏岑知道,舒亦丹说的是张喜砚:“那女孩是周之然的远房亲戚,学中医护理的。毕业以后没工作,周之然跟我求情,让她来高末上班了,现在是店长。”
      舒亦丹说:“挺好的。你用着省心就行。”
      客房送餐来了,商柏岑起身开门,帮着服务生摆好了餐食。舒亦丹转身在料理台上泡了两杯锡兰红茶:“只有袋泡茶,将就喝。国外好的中国茶货源有限,只能喝点儿通用的解解相思。”
      商柏岑说:“现在国际网购不是很发达吗?扬扬就爱网购,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舒亦丹喝了一口茶:“网购也不是随时都能买到我想喝的中国茶啊。等送到我手上,我已经过了那个念想了。”
      商柏岑扒拉一口饭,说:“你要不,暂时搬到我那儿去住吧。老住在酒店,也不是事儿啊。”
      对面半天没动静,商柏岑好奇,抬头正碰上那双淡琥珀色的瞳仁满是玩味的看着他。
      商柏岑知道她想多了:“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你刚才说打算常住,住家里总比住酒店自在一些吧?还是你准备回爸妈家住?”
      “老弗和阿琳已经退休,回到丹麦定居了。我住在意大利,每年也就是圣诞季、中国春节、还有彼此生日的时候,聚一聚。”
      商柏岑喝了一口汤,想了想:“你不想住我那儿也行,你把高末楼上钥匙给我,回头我让周之然找保洁给打扫出来吧。”
      “钥匙丢了。”舒亦丹夹了一口菜,送进嘴里。
      “丢了?!”——早知道,把锁撬开破门而入了。
      “我到意大利第二年,搬过一次家。可能是那时候丢的。”
      “那你也不发个邮件告诉我一声?”
      “小岑,我丢的不仅仅是钥匙。还有在国内的通讯录,以及电脑和手机。”
      商柏岑意味深长的看着舒亦丹,沉默了一阵,说:“亦丹。你是故意弄丢的吧?”
      有些事情,是经不起反复回忆的。就像身上受了伤,缝了口子,表面上看伤口是愈合的,但内心里知道,这一块皮肤怎么样也恢复不到从前的样子了。
      唯一能做的,是不要去碰这道疤,免得再次崩开,血肉模糊。
      商柏岑心头浮起一丝歉疚,为刚才的强吻,也为戳破了亦丹的动机。他原以为只有他自己内心几近荒凉,刻意不去回顾旧伤口,原来,从来做事不屑于遮掩和造作的舒亦丹,也和他一样——从本质上来说,他和她,都是受害者。
      这时,一个陌生的号码打进了他的手机,周之然办事很有效率。舒亦丹接过商柏岑递过来的手机,说:“之然,还要麻烦你一件事情。我的车被人撞了,4S店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半个月后可以去取。能不能帮忙抽空盯着一下?我老师在乡下家里住着,老太太单身一个人,我得抽空去她家里帮着收拾整理。”
      电话这头,周之然半天发应不过来——什么玩意儿?舒亦丹刚一回来就跟人撞车玩儿?但他没多问,只记下了4S店的地址和联系电话。
      挂了电话,舒亦丹不多解释。打电话让客房服务把餐具收走。
      商柏岑担心她时差还没有倒过来,关心的问了问:“你要不要睡个午觉?”
      “不睡了,”舒亦丹答道,转身从书桌上取出一张卡片,“你下午没有其它安排的话,可不可以陪我去个地方?”
      什么安排都没有陪着你重要。商柏岑看了眼舒亦丹手里的卡片,是C市一个私人收藏家的邀请函。他不解的抬头看向舒亦丹。
      舒亦丹笑笑:“我消费挺高的,不想着多挣点儿钱,只能坐吃山空。”
      “卖画?”
      “看展,顺便帮他挑有升值潜力的画。”
      “比卖画还要赚钱吗?”
      舒亦丹冷笑:“不是谁都可以干这一行的,我在国外可不仅仅是靠画画闯出名声的——还有这儿,和这儿。”说着,指指自己的眼睛和头。
      “Art headhunter。那些私人收藏家,不可能亲自去搜寻艺术品,所以他们会邀请一些猎头,替他们去看展或者参加拍卖会,搜罗藏品。他们偷我的眼光,我两头赚钱,彼此不亏。”舒亦丹一边说,一边从门口衣柜里挑出一件合体的休闲西装。
      ——听起来像是个收入颇丰的职业。还行,既然节不了流,起码懂得开源。
      周之然已经安排司机,把商柏岑的车开到了酒店。两人行驶在路上,舒亦丹发现商柏岑每到红绿灯路口,就会比旁边车道的车起步慢一点。但她什么都没问,只当是他开车谨慎。
      画展安排在离市区一小时车程的私人会馆里,策展人正在门口翘首以盼舒亦丹,等到看清楚陪着舒亦丹一起走过来的,还有商柏岑,策展人眼睛里绽放出蓬荜生辉的光芒——舒亦丹出马果然不同凡响,还能把晟商集团的董事长招来。他精瘦精瘦的脑瓜子里浮现出一条金灿灿的桥梁。
      策展人搓了搓手,迎上两人,举起手来堆笑着用英文向舒亦丹打招呼。舒亦丹没有和策展人握手,促狭的笑了笑说:“说中文,能听懂。”
      策展人一脸尴尬,又转头看向商柏岑,举起手来:“商董大驾光临,是我们的荣幸啊,荣幸。”
      商柏岑看了眼策展人,又看了看舒亦丹,轻握了策展人的手,彬彬有礼的说:“幸会。我是陪舒小姐一起来看展的,学习学习。”
      “不过,今天是半路上遇到好友,能来这儿是因为沾了好友的光。一会儿,我不希望有人拍照或者采访。”
      舒亦丹转头看着会所的外墙,拿手圈拳轻咳一声,掩饰嘴边的笑意。
      策展人在前面带路,舒亦丹和商柏岑落后两步,舒亦丹靠近商柏岑耳边,低声道:“不懂就别乱说。这种私人藏品的展会,不会邀请媒体到场的。”
      商柏岑真的是平生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好奇的问:“是吗?为什么?”
      “投资艺术品,说到底还是为了赚钱。谁都不愿意被人知道,自己家里有多少藏品吧?怕贼偷,更怕贼惦记。”
      会所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舒亦丹和商柏岑刚一进门,就引起了一丝小小的骚动。但是很快,众人就撇下本应该受到一致瞩目的商柏岑,亦步亦趋的紧跟在了舒亦丹的身后。商柏岑匪夷所思,拉过策展人问道:“舒小姐,在这一行,很出名吗?”
      策展人迫不及待,把舒亦丹光鲜夺目的一面兴奋捧出:“商先生有所不知,Seavey的眼光非常犀利,经她推荐的作品或者画家,其价值能够翻上好几倍。您别看她只是在每幅画前面停留一小会儿,但时间的长短是有规律的,时间决定价值。”
      Seavey?哦,舒亦丹的英文名字。应该是她的外国爹妈给她起的,很有预见性,人如其名,舒亦丹就是那种有独创性,无忧无虑的性格。
      看完画展回程的路上,商柏岑问道:“Seavey小姐,刚才听人介绍说,你看画有规律?”
      舒亦丹眼睛看着挡风玻璃前方,打了个哈欠,说:“有啊。画画的人,从一开始就应该想好自己想要表达什么,再用色彩和构图,把自己的内心真实的反映出来。”
      “那些自诩有天赋的人,画个画还生怕别人理解了自己似的,用色繁复,构图无序,他们从落笔开始,内心里就萦绕着一个想法——要是人人都能理解我,我得平庸成什么样?”
      商柏岑问:“那就是你晃一眼就会离开的画咯?”
      舒亦丹说:“不是。成熟的,有价值的作品,晃一眼我就能知道这个画值多少钱,画画的人能有多大的挖掘空间。反而是那些没什么价值的画,我会多看几眼。”
      “为什么?”
      “因为我想知道,到底我平庸成什么样。”舒亦丹笑着,又打了一个哈欠。
      商柏岑在红绿灯路口停车,转头看她,温柔地说:“还有一会儿才到酒店,你别硬撑着,累了就眯会儿。”
      舒亦丹没有回答他,她已经闭上了眼睛。商柏岑给她松了松安全带,又从后座拿起一件薄外套盖在她身上。低下头,他无意间看到她的脸,睡得完全不设防。两侧车道的车已经驶离,商柏岑的后车礼貌的鸣了一声喇叭,商柏岑赶紧启动车子。
      她睡着了,他反而轻松下来。
      舒亦丹却在身旁忽然开口:“你是不看信号灯,还是车技烂?”
      商柏岑开着车,语气平静:“我的眼睛,蓝绿色盲。”
      舒亦丹睁眼茫然的看了看前方,嘴里“哦”了一声,又闭上眼睛睡了。
      商柏岑轻吁了一口气。真希望,这条路能一直这么开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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