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窥玫瑰》赵拂月

2、第二章

　　谢辞舟随意地摘下墨镜，露出那双神采奕奕的桃花眼，笑容满面地冲温虞撒娇，“才收工吧，辛苦啦，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啊？明天咱们有对手戏，可以先熟悉熟悉感情嘛！”

　　温虞盯着他的脸看了两秒，然后不动声色地捏了捏顾筝的手。

　　顾筝会意，提起化妆箱挡在温虞身前，公事公办般冷漠地对谢辞舟说：“不好意思谢老师，虞姐今天出了一天外景，身体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了。”

　　她话音刚落，温虞就已经头也不回地带人离开，轻飘飘地留下一句：“明天见。”

　　小渔忍不住担忧，小声问这样会不会有些不礼貌。

　　电梯门打开，温虞摘下墨镜拿在手里，红唇轻扬，大步走进电梯，然后讥笑一声转身站定。
　　“就他那咖位。”

　　她懒得再解释，顾筝最后进门按下电梯楼层，接着话茬道：“他拦下虞姐已经够不礼貌了，如果被狗仔拍到，下一秒我们就会出现在热搜头条。”

　　《听凤吟》这个A级项目称得上是温虞扶贫，制作方是国内知名影业集团长宏，指定男主是谢辞舟，一个八线糊咖，还从未拍过戏。
　　即使他长得有几分姿色，也没有哪个一线女明星愿意来A级项目做慈善。

　　红的都去和顶流男明星炒cp了，不红的长宏还瞧不上。

　　且长宏旗下的知名女艺人皆是青衣型，偏中老龄，没有符合角色的演员，找个同样糊的年轻女一号又带不动项目，所以他们卡在选角阶段很长时间，直到温虞接手。

　　这对长宏来说无疑是天神下凡。

　　温虞的团队观望许久，做足了背调和量化评估，这才顺着谢辞舟的杆子爬上了长宏这艘大船。

　　这次是本着卖人情拉关系去的，除金钱层面外并没有实际获益，对家和下家们皆嘲破天际，恨不得拿《听凤吟》将温虞的脸面踩在脚底狠狠摩擦。

　　但是自降咖位演个电视剧可以说是为艺术献身，要是炒起真人cp来，那可就是纯被吸血。

　　所以他们接下这个项目后，在合同上添加了关键的一条——
　　不得以任何形式炒男女主的真人cp。

　　温虞见导演和制作团队很靠谱，剧本不错，加之总编剧也很有名，便没什么意见。
　　对她来说，只要能为自己和公司争取到更大的利益，差不多过得去就行。

　　赚钱嘛，总不能事事顺遂。
　　又想要一线导演S+级制作精湛团队，又想要长相优越的当红顶流男星，又想要靠谱有能力的编剧，这真是需要集天时地利人和为一体的难事。

　　接《听凤吟》能搭上长宏的资源，即便粉丝们天天抱团在工作室微博底下连番轰炸，温虞对此也无可挑剔。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这个谢辞舟不是个省油的灯。

　　-

　　开机第三天，温虞六点钟准时起床，将闹钟按灭。

　　她身穿一套酒红色的真丝睡衣，露出细嫩白皙的脖颈，半阖着眼走到窗边，一把将浅灰色窗帘拉开，透过云层寻找朝霞。

　　天将破晓，日月同辉，窗外的碧色长尾鸟叽叽喳喳地发出噪声，十分扰民。

　　温虞不禁按了按太阳穴，又将窗帘拉上。

　　睡眠不足的她有些烦躁。

　　滨城和她的家乡南城相比，地理位置还偏东一些。
　　虽然温虞是个南方人，但在更沿海的滨城仍觉得难以适应，身上总黏腻发潮，所以她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迅速冲了个热水澡。

　　从浴室出来后，温虞裹着干发帽踱步到梳妆镜前，将自己湿软的长发吹干，然后走向岛台倒了一杯水。

　　冲澡后喝凉水，这是她一如既往的小习惯。

　　她把玩着玻璃杯，靠在操作台边沿，神色悠然地喝完一整杯水，随后拿起手机，给经纪人谈焕玉拨了个电话。

　　等了很久，却是个男人接起。
　　声音冷淡，开门见山地问：“有事？”

　　“哟，宋总。”温虞没有一丝惊讶，戏谑地说，“怎么着，又潜.规.则我头儿是吧？”

　　宋鼎显然懒得搭理她，言简意赅：“没事挂了。”

　　“诶诶诶，有事有事。”温虞放下玻璃杯，松散地用右手撑住台面，目光透过纤尘不染的窗户，看向外面的朝阳，“这周五没我通告，刚好中午我要回申市参加活动，晚上可以约长宏的人吃顿饭。”

　　“知道了，还有别的事？”

　　“还有一件事。”温虞手指轻敲手机边框，说，“转告谈老大，不能同意林钦慈离职。”

　　话音刚落，温虞下一秒就被听筒里传来的忙音弄了个猝不及防。
　　显然宋鼎没礼貌地将电话挂了。

　　“……”

　　“挂得还挺利索……”她咬牙切齿道。

　　行吧，谁让宋鼎是老板呢。

　　温虞这股睡眠不足的烦躁感，直到喝上小渔为她点的冰美式，才真正得到纾解。

　　要不说小渔是林钦慈的亲表妹呢。
　　温虞摘下墨镜，瞥了眼分完后还剩下的三杯咖啡，赞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愧是阿慈的妹妹，真懂。”
　　此刻即使素面朝天也挡不住温虞的玉骨冰肌，衬得她一双眸子水汪汪地，毫无攻击性，十分清澈明艳。

　　小渔没睡醒，眼皮半闭着，被她触碰过后，一双眼陡然放大。

　　温虞看到她可爱的双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蹿红，恶趣味地笑了笑。

　　顾筝正在给她铺底妆，见状又用粉扑轻按她的脸颊，随后翻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白眼。

　　不到七点，天刚蒙蒙亮，温虞准备出发去片场。
　　刚一打开套房的门，又“很巧”地碰到了谢辞舟。

　　他此时正提着一份蟹黄汤包，笑眯眯地冲她打招呼：“姐姐，我给你带了早餐。知道你是南城人，我特意买的蟹黄汤包哦！这汤包可真难买，我一大早跑了好多铺子才买到。”

　　这张脸的轮廓还是有些熟悉。
　　温虞只扫了一眼便移开目光，头也不回地扔下句“吃过了”，然后带着人匆匆掠过。

　　等电梯的时候又回忆起那张脸，她忍不住随口一问：“这人很闲吗？”

　　“姐，他明显想跟你炒cp呢。”小渔以磕过无数cp的经验合理推测。

　　温虞回头看了眼走廊，眼睫轻扇，食指无意识地有节奏轻敲手机边框。

　　不止。

　　那张脸又浮现在脑海中，温虞小幅度地甩甩头，吸了口冰美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今天不出外景，全天都在影视城内拍摄。
　　影视城是温虞熟悉的阵地，不稳定因素少，所以今天心理压力轻很多。

　　在休息室化完全妆准备做造型时，陈导推门进来给她讲戏。

　　他年过六旬，头发泛白，脚上蹬着一双黑色运动鞋，依旧随身携带他的菩提串和文玩核桃。
　　温虞总觉得这种爱盘核桃的老头都特别和蔼，像她爷爷。

　　顾筝给小渔使了个眼色，小渔心领神会，立刻给陈靖升递上一杯低糖热拿铁，随后才将冰美式送到无法活动的温虞手上。

　　温虞满意地冲小渔颔首。

　　这是她团队的习惯，之前林钦慈在职时，每次点饮品都会多点几杯分给导演和制片人们。
　　虽然无足轻重，但做了和没做还是有差别。

　　想起林钦慈，温虞不禁感到忧心，但转瞬便将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去。
　　她放下咖啡，从一旁的桌上拿起剧本开始温习。

　　陈靖升打开杯扣，轻抿了口拿铁，发现是按照他喜好点的，目光有一瞬错愕，随后无奈轻笑着将咖啡放在梳妆台上。

　　这个温虞，实在是有眼力见儿。

　　他看向面容精致的女星，眼里暗含赞赏，左手的核桃被他盘得吱吱作响。
　　见温虞在研读剧本，他便也掏出本子给她讲戏。

　　今天的戏基本都是对手戏，上午和男主搭，下午和男二搭。
　　讲到和男二那场的时候，温虞才突然意识到——她好像还不知道这部剧的男二是谁。
　　这个人未被写在通告单里，甚至连开机仪式都没有露面。

　　估计也是个关系户。
　　温虞在心里合理推测。

　　她越来越觉得，这部戏真是接对了。

　　陈靖升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导演，讲起戏来一针见血，北方口音，带点儿化音，她听起来其实有些吃力，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听。

　　温虞聚精会神地听着，思路逐渐清晰，时不时应和点头。

　　导演准备离开时，温虞的造型已经做好，于是礼貌地起身相送。

　　陈靖升走到化妆间门口，刚迈出去半个步子，却想到什么似的，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拍了拍她的胳膊，神态煞有其事：“小虞啊，一会儿我给你介绍个人……”

　　这时副导从门后探出半个脑袋来唤他，似乎是有急事，于是陈靖升话只说了半截，便匆匆离开。

　　温虞偏头和顾筝对视一眼，乐了。

　　娱乐圈本就是这样，名利与欲望交织。
　　这是最现实不过的一个圈子，陈靖升此举正中温虞下怀。

　　他算是圈内一线导演，虽然作品不是部部拿奖，知名度也没圈子里那些大导演高，但他是混京圈的。

　　这就足够了。

　　温虞忍不住在心里揣度，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