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浓时》押尾

21、盲（5）

　　算算时间，职高放学比一中早，铃声响过，苏秾等人潮走过才往外走。

　　教室里的张萌跟李明珠看着她出门，心里愤恨难忍。

　　张萌通风报信的第二天，她们刚出校门就被肖俐那帮人揪住好一通教训。两个人压根不知道前一天发生了什么，一口一个俐姐地喊，哆哆嗦嗦白着脸求饶。

　　肖俐自然不会把丢脸的事往外说，一个字都没透露，只咬牙疯了一样打她们，似乎是要把自己受过的窝囊气全都发泄在她们俩身上。

　　张萌和李明珠抱头哀嚎。

　　所幸只有她一个人动手，没拿东西没动工具，扇巴掌打人挨过那一阵皮肉疼就好了。

　　周围都是肖俐的人，张萌和李明珠怕反抗之后遭到众人围打，都不敢动弹，两人蜷缩在一起低低哭诉。

　　“婊/子！贱/货！一群小垫窝！”肖俐打红了眼，一边骂，一边用力抽。

　　疼到过去这么些天，她们俩看到苏秾还觉得脸皮火辣辣。

　　校门口的马路上车来车往，苏秾站在校门边，看到对面人行道上三三两两停着一些女生，几秒钟就能走过的路恨不得放慢十倍二十倍来走，本应该人影稀疏的地方硬是围成很大一个圈，中间圈出一块地。

　　苏秾不明所以，想张望，却看不到最里面，还是被匆匆路过的女生提前透底。

　　“沈见西！沈见西！对面是沈见西！！！”一个高个女生挽着一个短发女生，满脸兴奋地喊。
　　后者还没反应过来，被拽着走，高个女生不满意她的迟钝：“那可是沈见西哎，你偷看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短发女生：“沈见西？”
　　“对。”
　　“沈见西？！”
　　“是他。”
　　“卧槽是沈见西！”她一个冲刺想过马路。
　　“哎你慢点，看车！”

　　她们很快到达对面的人行道。

　　苏秾摸摸自己左腕，食指勾着红绳的边，像随大流一样跟着下一波女生过了马路。

　　她们都离得远远儿的，三五成群仿若闲聊，明明彼此没有交际，可是人一多，从远处看就像围成一个圈。

　　苏秾在人群边缘看到沈见西。

　　他倚着墙，肩膀抵在一侧，只伸直一条腿，另一条腿斜支着。弯腰，低头，黑色的连衫帽遮住大半面容。很阴郁的感觉，却因为他过分浓艳的唇色，还有冷白的颈而平添几分靡丽。

　　细碎的惊叹声往耳朵里飘，苏秾就站在她们旁边。

　　“他腿好长啊，宽肩窄腰比例超绝。”
　　“和他接吻会很爽吧，网上说唇薄的人接吻会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你去试试嘛！”
　　“讨厌！”
　　“沈见西该去染头发，啧啧啧啧啧，就他那标准冷白皮，染什么都好看！”
　　“银白吧，配他那拽得一批的气质。”

　　碎碎的絮声，有些还是跟朋友含混不清的耳语，可苏秾觉得他一定听得清，勾着红绳的手指慢慢松开，左腕不必被勒痛。

　　隔着人群，苏秾没有去喊他，沈见西似有所感般地抬起头。

　　——“哇啊！”

　　苏秾扭头就走。
　　像是不愿意在众人面前表露关系。

　　沈见西虽不知何意，不过还是顺着她，起身缀在后面，两个人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漫无目的地穿过两条街，她越走越偏，天色早已在纠结中黑透，沈见西拉近距离才能不跟丢。

　　正巧方坤给他发消息，沈见西边走边回，然而苏秾丝毫没有等他的意思，一抬头她就没影了。

　　十字路口信号灯读秒，车流换个方向继续涌动，红绿灯的光一齐闪耀，映照在路人脸上，霓虹灯般变换不息。

　　沈见西被拦在红路灯前，目光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穿梭，哪一个都掠过，哪一个都不是她。

　　他波澜不惊地游神，知道她走了，却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小姑娘纤薄的身影背着包，像憋着一股气，一个劲地走，沈见西还未见过她这般急匆匆的样子。

　　旁边川流不息，他静静伫立，感觉自己莫名其妙牵进一宗案子，正被她找借口撒气。

　　烦躁不安，却又没法缓解。

　　苏秾收到短信，简简单单三个字：“你在哪？”

　　她回头，身后空无一人，手机上的短信提醒她把沈见西弄丢了。

　　——哦，她得回去了。

　　苏秾低头往回走，脚步远不如刚才离开的快，挨挨蹭蹭地，踌躇着不想面对现实。

　　单独相处时，苏秾还能骗过自己，可一旦他出现在众人面前，那些趋之若鹜的女生就会撕破幻想，让她明白沈见西有多耀眼。

　　漂亮的、嘴甜的、巧的，生动而鲜活，她们生气都带着娇。

　　苏秾不敢学她们。
　　她应该难过的，却因为清楚自己不配难过而更加难过。

　　背上沉甸甸的书包拉直她脊背，苏秾背着壳，沉默地走。

　　左手腕的红绳挂着白月牙。

　　一转弯，路灯照不到了，影子也比刚才短一半，那么黯淡。

　　沈见西在前面，她抬头惘惘的想。

　　远看，觉得她矮，等她走近站在身前，沈见西收回刚才的话，不是错觉，是她真矮。

　　差一个头。

　　本来的一腔烦躁说话时都变成笑，沈见西突发奇想地问：“你还能长个儿吗？”

　　苏秾茫然地抬头，又茫然地点点头，像小鸡啄米。

　　垂着的黑发跟着晃动。

　　沈见西停眸看了两秒，揣进外套前襟的手拿出来，说，“伸手。”
　　苏秾伸手。
　　他把奶茶放在她手上，“喝吧。”

　　那是等她的时候，站路口站烦了，他跑去旁边奶茶店买的。
　　大杯，热的，全糖。
　　苏秾看着标签回不过神。

　　“不喜欢吗？”
　　“喜欢。”

　　苏秾轻轻抽出吸管，戳开抿了一口，浅褐色的奶茶在透明管里上升下降。

　　“好喝吗？”
　　“好喝。”
　　“有多好喝？”沈见西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
　　“很甜。”苏秾捧着奶茶，迟了两秒才回答。

　　因为她没有东西可以比较。

　　奶茶很久以前就兴起了，可是她从未喝过。妈妈说一杯就要二十八，贵死咯！不懂那些小姑娘家家怎么喜欢喝这个。看着妈妈一脸肉疼的模样，苏秾每每碰到奶茶店都要绕开几步远。

　　绕开就好了，就不会总惦念着。

　　苏秾轻咬吸管，望着沈见西。

　　她动作间，会有乌黑浓密的头发，折射出光线闪耀。

　　沈见西忽然伸手，食指轻弯，逗猫似的撩了撩她头发。

　　苏秾微张着嘴愣在原地。

　　然而沈见西还不尽兴，把她柔顺的头发卷在指尖，撤身端详一会，想仗着身高优势去抚平她被风吹斜的发尾。

　　苏秾急急抬手阻挡。

　　可她哪里是沈见西的对手，被捏住手腕哄了一句：“你听话。”

　　骨节纤长的手随即插进她发间。

　　沈见西捋到底才发现她发尾参差不齐，轻挑眉，松开她手腕转而捏住她的肩，苏秾在他手下转过半圈，背对着他。

　　沈见西用食指和中指夹着一簇发梢比较，苏秾看不到他的脸，却能感觉到他轻微的气息从头顶传来，四面八方全是他身上常带的香，细细分辨下，偏冷檀香重。

　　——“嗵！”
　　幻听，可她难以抑制地泛起层层波纹。

　　沈见西低眸沉思片刻，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但是不想放手，反而用些力气扯了扯她头发。

　　“疼。”苏秾低低抗议，甜软如蜜的一把嗓。

　　长发、软弱，可惜声音不像。

　　沈见西不响，手下一紧，苏秾迫不得已昂起头，后退靠在他身上来缓解头皮的拉扯感。

　　“沈见西，我疼。”苏秾低声，却还是依他。

　　她压根没有反抗他的意思。

　　这样慢吞吞的抱怨，沈见西想知道她是怎么说得磨人又柔顺，手指现在攥着她头发，说不准下一刻就是她脆弱的颈子。

　　眼神空洞。

　　“沈见西，很疼。”
　　“沈见西，再揪它们会掉。”
　　“沈见西，头发长的很慢的。”
　　……

　　像身处幻境，不知道天，不知道地，脚下软绵绵像陷在地毯里，黑夜作最好的幕布。

　　她微凹着腰，藏在他怀里，代价是头发。

　　沈见西前一秒递给她一杯奶茶，后一秒让她疼到眼泪汪汪，苏秾觉得自己该害怕，可行为总是背叛意识。

　　“沈见西，”苏秾偷偷摸摸偎紧他胸膛，一直昂着头，风从领口灌进去，“风好凉。”她这么说。

　　唤醒他最后一丝理智。

　　沈见西慢慢松开手，却没有从她发间抽出，顺着她脖颈往下，从胸到腰，锁紧她的腰拉向自己。

　　他低头埋进她侧颈。

　　“和他接吻肯定很爽吧？”

　　苏秾不得而知，但是这一刻她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他的唇很凉、很软。

　　令她浑身战栗。

　　***
　　妈妈，如果绕不开昂贵的东西，我要怎样做？
　　如果能让他一直这样，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墨迹未干，白纸反射台灯的光，有些刺眼，苏秾眨了眨眼睛许愿，却看不清自己写的字。

　　她按按胳膊上的细针眼，酸痛感立刻传遍全身，苏秾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是真的。

　　沈见西真的抱着她良久。

　　虽然他放开她以后冷下脸，虽然……他没有跟她说一句话。

　　手腕上的白月牙轻晃，苏秾沉默一会，合上日记本。

　　想的却是下次不要再忘记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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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睡前涂香香，会变更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