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响》壹佰击

10、第九章

　　周遭昏暗寂静的环境使一切触碰都变得敏感无比、清晰无比，急促的心跳声避无可避，在耳侧冲撞着。
　　江舒心里防线瞬间崩塌，急忙探手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与宋识的距离。
　　鼻尖还萦绕着清新的皂角香味，那一瞬的温暖仿佛还笼罩着自己，不可自制的沉溺下去。
　　宋识捂住自己的心口，久久都缓不过神来。
　　耳畔停留的是鸣声，听不到一句轻轻的提醒，空气静的出奇，只有脚步还保留着长期形成的惯性跟上步伐，隐藏内心就快要迸发的情绪。
　　可是那一刻没有人知道，原来那阵心喜的悸动不专属于某一个人，而是在夏末狭小昏暗的房间里达成的共振。

　　经过二十分钟左右的胆战心惊，拉开最后一道门帘，刺眼的阳光直达。众人刚刚从昏暗的房间里出来，被阳光照耀得眯起了眼睛，好半晌才能适应。
　　“丧尸围城”的出口就安置在入口旁边，刚出来的他们发现入口处竟然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哎哎哎，好玩吗？”队伍里的一名开朗的男生抓住陈效的手臂问道。
　　这一幕似乎有些似曾相识。
　　陈效惊得跳起来甩开男生的手夺命狂奔，大声嘶喊着重复着，别碰我，别碰我。
　　那男生疑惑不解，这——是有心理阴影了？
　　许游顶着一张苍白的脸，还心有余悸道：“好玩，怎么不好玩。都玩疯了一个。”
　　“那有什么印象深刻的吗？”男生追问道。
　　“走骷髅走廊的时候，会有一个丧尸老太太跟着，催你快点走。前面一个吊死鬼来吓你，前后夹击的，还挺有感觉的。”何澈想了想道。
　　“还有玻璃电梯，一大群丧尸围上来，我差点觉得他们要挤破这个玻璃了。”许游又想起那个画面，周身抖了抖。
　　“啊啊啊啊啊。”姜理行在身后惨叫，“你们为什么还要聊！”
　　说完，胖子撅着屁股一扭一扭逃走了。
　　许游摇摇头：“夭寿啊，又疯了一个。”
　　“哦，谢谢啊。”男生望着眼前的“狗血大剧”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没事。”何澈平静地朝那人挥了挥手表示道别，礼貌且绅士的表示自己并不认识那两人。
　　一行人漫无目的，买了些冰激凌，沿着江边散步。
　　“那个，丧尸老奶奶什么时候走的啊？”
　　“问江舒他们，他们在最后应该知道。”许游摆了摆手随口说道。
　　突然许游想起什么似的哽住，僵硬地回头。

　　“你们怎么还在啊？”众人盯着站在他们身后的两个女生无奈道。
　　“我们一起玩啊，人多热闹。”其中那位开朗的女生耸肩，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开心道。
　　“打球，你们会吗，去去去……”许游嫌弃地看着她们，张开手拦住她们的路。
　　女生掏出手机，拿到许游面前展示。
　　一道机械女生从手机里传来：永丰市今日发布高温黄色预警。
　　呃。
　　许游挠了挠脑袋，潇洒转身：“爱去去！”

　　何澈摸了摸下巴，实在是想不到。就后退几步凑到江舒身前：“哎，那老太太啥时候走的啊。”
　　江舒一僵：“不，不知道。”
　　别说那老太太啥时候走的了，就连玻璃电梯他也没有印象。准确来说是，在那个拥抱过后，记忆都变得模糊，浑浑噩噩的了。
　　他。
　　听到了吗。
　　会讨厌我，觉得恶心然后一声不吭的走掉吗。
　　或者就这样，两个人并肩沉默不语的走着，却渐行渐远。
　　见江舒的脸色越发失落，阴沉了很多。
　　呃，我就是问你记不记得。不记得也不用如此愧疚吧。
　　但何澈只敢把这句话埋在心里，换了个话题：“游子说，去吃烧烤，你去吗。”
　　江舒扶额，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我老婆都要没了，你们还要去吃烧烤，没心情。
　　何澈不敢多话，赶忙从低气压中逃脱出来。

　　“哥，你，唔—”许游被飞速赶来的何澈捂住了嘴，朝江舒微笑了一下拖走了。
　　“你干嘛，哥为啥不吃烧烤啊。”许游没好气的骂道。
　　“你以为江舒出来是跟咱们玩？好不容易带嫂子出来，跟着我们多无聊。”何澈含了一口冰激凌答道，“还怎么把嫂子能骗到手。”
　　“哦~。”许游意味深长看了后面两个人一眼，“晓得了。”
　　“江舒！”那位开朗的女生叫道。
　　许游和何澈看着那位女子胆大妄为的行为简直目瞪口呆。
　　许游咽了咽口水：“要不是舒哥对女生温柔至极，恐怕这女的下一秒就成尸体了吧。”
　　江舒烦躁地转头寻找声源之处。
　　那女孩拉着那个女生小步跑到江舒和宋识身边，气喘吁吁道：“你要走了吗？”
　　宋识看着这两位女生就感觉到就一阵烦躁。
　　女生们，跑了一段路就冒出了淅淅沥沥的汗珠。江舒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她们，温声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这声音虽然十分温柔，但冷漠之情却也尽显。
　　“哦，那个，她。”
　　身边的女生捏了她的手，急忙道：“没事，那个，我们走了。”
　　说完，就拉着那个女孩跑走了。
　　江舒盯着那两个小跑的女生，不知什么意味。
　　“班长。”宋识把他拉回了神。
　　“啊。”
　　“昨天你说不用带钱，我就只带了车钱，今天又玩了这个。”宋识掏出手机。
　　江舒拦住他的手：“今天是陈效付的钱。陈效不让还钱的，都是今天请你，明天请我的。”
　　“可是。”宋识还要再说。
　　“还的话就生分了。”江舒摇头，“我们不是朋友吗。”
　　“是。”
　　“那就下次你请我们，好吗。”江舒笑着看宋识点头，才放下心来。
　　手机在裤袋震动了一下，江舒把手机拿出来。
　　微笑：100。
　　你他妈的，刚说你不在意钱。
　　江舒咬着牙，恶狠狠的打了几个字。
　　舍予：就这点你也要。
　　微笑：你知道的我和我爸吵架了，最近没钱。
　　舍予：微信转账。
　　舍予：拿钱滚。
　　微笑：嗻。
　　聊完，江舒火速把手机揣进兜里。
　　夏阳东升西落，那日的黄昏，红日跌落，烟云西沉。锦晨路上，街边栽了几棵枯树，落在黄昏里，成了气氛的剪影。
　　两人有一言没一语的搭着花，有默契的再没提起那个黑暗中的拥抱。
　　锦晨路上有一座小有名气的街桥，是一座石拱桥，直径较短。区区几十步就跨过了全程，却也只身横跨于一条青绿色的河流。
　　这贯穿了整个永丰市的河流，虽具河之大名，却无河之体魄，身子何其娇小，竟与湖水相似，因其被永丰人戏称为“湖河”。
　　而这湖河直径最小的地方，就是人人留恋的街桥。
　　街桥虽连接了两个热闹的街区，却被明令制止摆摊贩卖。两边的石栏上的十二个石柱被雕刻成各式各样的龙身，而桥面的侧面也安有龙头形状的水漏。气势磅礴，细水长流。
　　黄昏的街桥风景更是如虎添翼，攀着桥栏往下望去，水波粼粼的河面撒着橘红的阳光，与少年衣前的海蓝色相称。
　　万一，若是万一，他并没有听见。或者他误以为我是见到鬼了吓得心跳加速。
　　一阵思虑后，江舒总算开了口：
　　“你不和他们一起去吗？烧烤很好吃的。”
　　江舒还是不敢看宋识，他停在石栏前，木木地盯着身下流动的河水。
　　——没有你，哪里会开心啊。
　　宋识沮丧的摇摇头，伸出一根手指，摆弄石龙大口里滚动的石珠。
　　“班长，你知道吗。”宋识望着平静的河流，“湖河横跨了三个省才汇聚到大海，而在别的省份，它是一条人人望而却步的大河。在那里，它不叫湖河。有人说，湖河是快到大海了，装成小家碧玉的模样，讨心上人的喜欢呢。”
　　但也有人说它再装，最后也还是和其他河流一样汇进大海。海永远一视同仁的包含，没有偏爱与特别。宋识没有说出这个传言。
　　“那它在那里叫什么呢。”江舒起了兴致，转头望向宋识问道。
　　“不知道。”朱小火摇摇头补充道，“我也是听奶奶说的。那要不我们查地图吧。”
　　“不要。”江舒朝他莞尔，“以后，我们一起去看它流过的地方，寻找它每一个我们不知道的名字，好不好。”
　　即使明知道对方只是把他看成要好的朋友，但宋识还是忍不住心动了。
　　他盯着对方温柔的双眸。

　　嗯

　　他听到自己说。
　　或许湖河在他们未知的地方，嚣张跋扈，趾高气扬。但有一个人愿意陪着他，看遍他的所有，看他的虚伪，看他的黑暗，看他的欺凌，而依然一遍遍走过，体会他的无奈和孤独，感到心疼，要融进血肉里安慰。
　　有一条河水穿过山川，轧过沟壑，带着花香四溢和清纯的草木香气，跨过一生的时间，奔向你。
　　河水终将汇于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