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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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提姆把“但我不是罗宾”说出口时，他感到了窒息的好笑和居高临下的漠然，他的情感似乎在这一刻被完全抽离，又在下一秒满满当当的塞回去，还多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就像他把一块尚未痊愈的伤口生生撕开，任由它再次涌出鲜血与脓水，他感到疼痛，非常疼，让他感到一种濒死感，他在往沼泽的更深处陷落，而提姆本人在挣扎，他去抓紧了唯一一根能把他拉出来的荆棘，即使那根荆棘会刺破他的双手，让他的血液在地上开出腐败的花。
但这块伤口在最阴暗隐匿的地方，它被层层叠叠地掩藏着，即使他想把这块伤口撕开展示给别人都走投无门，别人无法看到这块伤口，他们不会震惊、不可置信，或者其他什么能给他带来快感的反应。
就只会折磨他自己，但所有人都会认为，他的这句话毫无问题理所应当。
多漂亮啊。
“但我不是罗宾。”
提姆现在感到漠然，无论是对过去，还是对可能发生的未来。他不太想理会这些东西，就像一台安排好的舞台戏，观众们都兴致勃勃，但他本人不仅排练过一遍还看过无数次剧本，有点烦，并且无趣。
虽然提姆·德雷克和布鲁斯·韦恩都是一脉相承的控制狂，但他们现在有一点不一样。在提姆感到一件无伤大雅的事情无趣的时候，他会想放弃这件事，把主动权选择权或者什么劳子的权利统统丢给别人，他不在乎，于是事情的走向是什么都无所谓。
但是他不能。有时候轻微的放松会造成一些不太好的结果，就像他应该早点离开这栋楼，这样就没有这段必须进行但他又毫无兴趣的对话。而面前的芭芭拉一无所知，天真的小脑袋里面只会思考夜巡、警局，以及恋爱之类的。所以显而易见，那些不太好的结果酿成的苦水只能由提姆德雷克一个人下咽，即使掌握控制权是一件会让人疲惫的事情，但至少足够安心？
“我没有代号，你可以暂时叫我伊尔伯特。”他这么说道，“事实上——我很好奇，你怎么会来找我？”
“啊，你说这个？”芭芭拉看起来很轻松，“我也很好奇，哥谭的新义警是什么样的人，所以偷偷过来看看。”
看看啊，这个词用的多么可爱——“偷偷”。充分的让提姆安心，他还没在蝙蝠侠的谈话榜上，或者说蝙蝠侠还没倒出手来处理他这个新晋的蚂蚱。
提姆半开玩笑的说：“所以——如你所见，有失望吗？”
“和我想象的差不多，或者说更棒一点。”芭芭拉踏着轻捷的步伐靠近，在离他十步远的地方停下，“你可是比蝙蝠侠更快的救了艾格妮丝，老天，这简直棒呆了。”
客套话，千篇一律的，提姆·德雷克绝对和芭芭拉·戈登想象的不一样，最简单的说明？——他不仅会扭断罪犯的骨头，说不定还会扭掉他们的头。
“侥幸而已，我猜蝙蝠侠只是没有时间，要他忙的事情太多了。”提姆把话题挑开，“但我猜你不止好奇这个？”
“Okayyyyy——”芭芭拉看似气馁的耸肩，“你是对的。”她非常认真的看向提姆，大概是直视着他眼睛的位置，“伊尔伯特，我想知道你为什么选择成为义警，这个选择——很难，也在很多人眼里不够明智。”
“I just want to know why.”芭芭拉轻声说。
提姆呼出一口沉重的气，他也想问问自己为什么。
他的人生到底怎么了？他在这里做什么？他为什么穿着一身戏服站在这里——又一次的？
提姆上一次选择拿着那一摞的A4纸走进韦恩庄园花了比他想象的还多的勇气，他想进去尽可能的拉蝙蝠侠一把，去试图拉一把一个失去孩子的父亲，拉一把那个家庭，也是为了他一直崇拜的二代罗宾——他当年拍的几十个G的照片现在依然好好的躺在德雷克庄园。
那么现在呢？或者也是出于这个原因——蝙蝠侠比当年的暴力与失控只增不减，很多次提姆都在怀疑他是否真的会杀死那些罪犯，即使最后的结果表明他并没有。而哥谭呢？他们爱的哥谭，成就了他们也摧毁了他们的哥谭，他们的王有变好吗？
好像没有。
蝙蝠侠需要罗宾，但提姆不再像当年那样抱着执拗的勇气，他这次在质疑，他是否能和从前一样，他是否能让自己去做蝙蝠侠的罗宾？
所以提姆任由自己的本能作祟，披上了披风，没有任何代号与姓名的在哥谭行走，尽可能的多解决几个罪犯，多给蝙蝠侠一些时间。
——或者当蝙蝠侠看到，在罗宾失踪后，有人没有姓名的尝试继续这份任务后，他会脱离失控，继续做哥谭的黑暗骑士。
或许提姆的潜意识在这么想着。于是他这么做了。
他花了几天时间，来确认自己人生仅剩的部分，然后花了几天时间决定从哪里开始。研究、解读每件事，理清所有的一点线索。
但他知道他是对的。直到他想这件事想得太多，那样他就会知道自己是疯了。他知道他是对的。他知道他是对的。他知道他是对的。
他知道他是对的。
他的人生不会再被毁掉一次了，因为他的荆棘已经燃烧成余烬。
提姆·德雷克现在想要保住蝙蝠家其他人的人生。
“伊尔伯特”沉默的时间太久，久到芭芭拉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她甚至都已经想好应该如何带过这个话题的时候，他才开口说话。
“有时候我总会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比如说现在这样。蝙蝠侠在下滑，他的手段在变得暴力和失控，他需要罗宾把他拴在安全的位置，我们都在等待这个，哥谭在等待这个。”他靠在楼顶的水泥台上，“而我想，我能做的就是在他下滑的时候做一点阻力，让他滑的慢一点，多留给他一点时间。”
“总不能让小丑赢了吧？”他笑了一下。
芭芭拉眨眨眼，声音有些干涩：“哇哦，这可真是……”出乎意料。
芭芭拉知道他说的是对的，蝙蝠侠在下滑，缓慢但稳定的，他变得更加黑暗、残酷、深沉，他们都在尝试拉他一把，但现在都没有太大成效。
而这个男孩把自己推进旋涡，只是为了让蝙蝠侠滑得慢一点，却没有想过自己的危险。
他并不是一个成年人，他不仅未成年甚至还是一个孩子，他应该有人来保护，而他也能做到更多。
芭芭拉开始思考一个两全的方法，或许“伊尔伯特”可以成为罗宾？他拥有能力，也拥有打击罪恶的心，而比起看着这个男孩自己在哥谭里打斗，布鲁斯会选择庇护他。
“芭布斯，我猜你和我想的一样。”在耳机里，迪克这么说道——她的通讯一直是和迪克连着的，迪克一直都能听到他们这面的对话。
“或许我们应该尝试一下，布鲁斯不能再下滑了——他昨晚送了五个罪犯进ICU！”她听到迪克的咬牙声，他深吸了几口气，“应该尝试一下，芭布斯，我处理一下手里的事情，明天就回哥谭，如果伊尔伯特足够可信，我会去尝试说服布鲁斯——”
他的声音变得艰难，迪克重重的喘息几声，每个字母的吐出都变得艰涩，他近乎是在悲鸣：“小翅膀也不会让小丑赢的。”
他们现在做的事情对不起杰森，他失踪了半年，然后他们要亲自去找一个新的罗宾——这像是一种背叛，如果他回来了会怎么想呢？即使他们都知道他回来的可能微弱，逼近于零。
这种背叛痛苦，但无可奈何。他们不能让小丑赢，哥谭不能失去蝙蝠侠，布鲁斯不能继续下滑，他们必须阻止，而这是他们唯一想出的办法。一个利于幸存者，但背叛失踪者的办法。
芭芭拉沉默了一会，然后开口了，在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迪克知道芭芭拉同意了这个主意，他们都默认了对杰森“背叛”。
“那你最喜欢哪个罗宾呢？”芭芭拉问道。
“我？我是二代罗宾的粉丝。”提姆笑道，“我曾经拍过他的很多照片。”
包括并不限于和蝙蝠侠吵架、踢罪犯屁股、整理披风和偶尔翻车。当然这个就没必要说了。
比起聊那些较为深沉的话题，提姆更愿意把话题带到曾经的偶像二代罗宾身上，他相信即使过去这么多年他也能不打草稿的狂吹杰森两个小时，就像当年杰森能狂吹伊莎贝尔的新书一样。
“虽然都说二代罗宾要比初代更暴力一些，但我还是最喜欢他，包括他所谓的暴力。初代罗宾会救下受害者，而二代罗宾还会把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他和现在的夜翼和蝙蝠侠都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夜翼和蝙蝠侠关注的是哥谭、正义、法律、原则、公道之类的，而二代罗宾关注的是人，向上挣扎的人、牺牲奉献自己的人、无恶不作但不得制裁的人……这就是我喜欢他的原因。人们都更喜欢初代，可能是因为哥谭整个都是排外的，而二代罗宾的关心太多太深了。”
老天。芭芭拉突然有一种酸涩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可能想要流泪，但蝙蝠女可不能哭。
“那，为什么你不考虑成为罗宾呢？由自己去做那条安全绳不是更好吗？”芭芭拉引出这个话题，她觉得她不能再听伊尔伯特说下去了，她会流泪的，“你做的很不错，或者说相当不错。”
而这次提姆停顿的时间更长了一些，他谨慎的组织着自己的措辞，让它们听起来不要过于的超出他的年龄也不要过于晦涩：“事实上——我知道最快拉回蝙蝠侠的方式，是……罗宾。”
他礼貌的避开了一个形容词：“罗宾到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职位，而是一种传承，对于蝙蝠侠，对于两代罗宾的担任者，甚至对于是哥谭人。它不仅仅是一种形式上的传承，不仅仅是简单的人员更替，而是一种情感转接，它整个的效应存在于整个哥谭。而这份情感传承如果有了新的继任者，会重新拴住蝙蝠侠。蝙蝠侠需要罗宾，但是……”
“我们都知道蝙蝠侠和罗宾的关系不仅仅是骑士与助手，他们也许是导师与学生，是长辈与晚辈，是叔叔与侄子，更甚于——他们是父子。”提姆顿了顿，声音放轻，像是担心惊扰了某个听众，“二代罗宾失踪了很久，一些事情发生了——蝙蝠侠需要罗宾，但是——”
“对一个父亲、一个导师而言，他失去的——他失去了，无法否认的失去了，即使有什么能弥补，也无法抹除这个曾经存在的事实。”提姆抿紧了唇，就像某个心电图上的直线，他有一刻甚至不知道他是把这句话说给芭芭拉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让一个父亲去接受另一个……太残忍了。”
“以及——我不认为我能接过这面旗帜，我选择用其他的身份——是因为或许我会越线，或许我不能像你们一样遵守规则，或许——或许我会像其他试图以义警身份来拯救哥谭但是最终放弃的人一样，我不确认我能做到哪一步。”或许是更糟。
芭芭拉在那一刻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不，不，不，她做不到这个，她一点都不想这么做下去了，这太残忍了，他们在折磨每一个人，每一个深爱杰森并且痛苦的人。
但是布鲁斯不仅仅是一个父亲，他更是蝙蝠侠，很多时候他是蝙蝠侠这件事排在他是一个父亲前面，蝙蝠侠要有一颗比父亲的心更坚强的心脏。
就像伊尔伯特说的那样，失去的——就是事实了，他们无法抹除这个曾经的事实。
“芭芭拉。”迪克出声打断了芭芭拉的思索，他的声音沙哑的像是声带被永久的损伤，“交给我吧，你们去聊些别的，芭芭拉，布鲁斯不能再下滑了，而这个男孩，他需要约束，他不稳定，而且带着严重的自毁倾向和悲观思想——”他发出一声仿佛被捏住喉咙的悲鸣，“他或许和布鲁斯互相需要。”
“我会解决这个，芭芭拉，再说吧。”迪克长长的喘出一口气，他停顿了一会，大概展开了一个微笑，他说，“芭布斯，聊些别的吧，或许今晚的剩下时间你会愿意和他一起夜巡？”
“别太悲观，伊尔伯特？”芭芭拉用作为蝙蝠女的意志微笑，“今晚介意我加入你的夜巡吗？”
“不——当然不。”提姆也善意的笑着，“谁能拒绝一位如此优秀的女士的请求呢？”
他们轻描淡写的忽略了刚刚那些沉郁的东西，仿佛他们从未交谈过。
“你的下一个目标是什么？”
“一个商人，我跟了他一段时间了，他敲诈了一个不该敲诈的人——这很不明智。有人雇佣了职业杀手想要杀他，我阻止了一次，但这并不能解决，所以我把这群杀手丢出哥谭。听起来很蠢，但事实上这是唯一的办法。”提姆掏出一块平板，展示给芭芭拉看。
“雇佣杀手的不是哥谭人？”芭芭拉低头看了看平板问道。
“嗯。”提姆答，“雇佣他们的人来自星城——显然帮派和自动武器是全球普遍现象。”
“走吧。”红色的鸟率先跃下高楼，划过街道落到另一端，蝙蝠女甩出钩枪跟上，蝙蝠侠曾经的与现在的助手在哥谭的夜晚行动，并且合作。
就像一个父亲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他死而复生的儿子，一个儿子也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他年轻的活着的父亲。
但是有几个儿子能见到他们年轻的父亲呢？
提姆总会做出某个决定，他选择然后被选择。有时候他愿意等待，或者延长这段时间。
哥谭的知更鸟不会从高空坠落而死，所以他们敢于直接跃下滴水兽，然后飞行在深夜中。
作者有话说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