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
等焦燝他们到镇门口时，城门前排了很长的队。
焦燝打量着四周，灰色的石头呈阶梯状一层一层垒叠到需要常人极目仰视的高度，城墙正中朱红色镶金色圆形铜钉的大门向两边打开，一队穿棕色藤甲手持红缨长枪的士兵分列大门两旁。
其中有两个腰挂大刀的士兵，会在每人进城时盘查一番，若是挑着货物进城做生意的，还会根据货物的价值和数量，收取一定的费用。
队伍排到焦燝他们的时候，其中一个长相平常的中年士兵上前问道：“进城干什么的？”剩下那个年轻一点的士兵则围绕着板车仔细查看。
焦平憨厚笑着答道：“这位大人，我们是镇外焦家村的，进城是去焦家杂货铺走亲戚。”
中年士兵打量了一下车上众人，又用目光示意年轻少的士兵。年轻士兵查看完后，见没有异常，便对中年士兵一点头。
中年士兵向着同袍挥了挥手，“行了，过吧。记住了，若要出城，一定要在寅时五刻和戌时五刻之间。”
“谢谢大人，我们一定记得牢牢的。”焦平边答边赶着驴子拉起板车往城门里走。
穿过长长厚厚的光线昏暗的城墙，焦燝他们才正式进入了汝东城。此时天光大好，晴空万里无云，日照正盛，仿佛就是一瞬间，光线就亮了。
“哎，瞧一瞧，看一看……”
“油条、面呱嗒儿啦……”
“磨剪子来——，戗菜刀——！”
“糖葫芦，糖葫芦，不甜不要钱的糖葫芦！”
焦燝注视着这宽阔的青石街道，两旁鳞次栉比排列有序古香古色的各式木质小楼，街上密密麻麻的商铺，五颜六色迎风招展的幌子，摩肩接踵时而驻足某家店铺时而前行的游人。
他听着耳旁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突然感觉到了什么是人间烟火，也真实的感觉到自己穿越到了一个虽然都是黄皮肤黑头发黑眼睛，似曾相识却又处处不同，历史书上什么记载也没有的朝代。这感觉，就像是一棵树上开出的两朵迥然不同的花。
一瞬间，他身体内的某个屏障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了，身体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接触到了这真实的世间。
焦燝好像释然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变。他就在这些熟悉又陌生的人群里，耳听着这人间最最真实的烟火气，默默闭上眼入了定，体内的真气如同涨潮的海面，一浪又一浪的袭来，一浪又高过一浪，前仆后继地涌向丹田。
焦平和焦青双双一惊，对视了一下。焦青接着扫了白连一眼，他摸不准白连的来历，但此时已刻不容缓，他咬咬牙拍板道：“平叔，快去焦家杂货铺！”然后退回到焦燝身边，为他护法。
“好嘞！”焦平猛甩鞭子，大喊了一声，“哎，大伙儿都请让一让！”
白连神色复杂地看着焦燝，见他虽是入定，但清俊的脸上微微带笑，在初春暖阳的映照下，整个人白得仿佛发着光，神情温柔极了。白连怔了一下，这是他从没见过的模样。
白连的食指和中指下意识地在盘坐的腿上敲了几下，像是在思考什么。发觉后，他一下收紧了拳，转头神色不明地打量着清瘦的焦青和健壮的焦平。
焦青被他看得浑身发冷，警惕地靠近焦燝，扬声问道：“平叔，还有多久到焦家杂货铺？”
“马上就到。”焦平边控制着车躲开来往的行人边回答。
白连想起来记忆中有个如骄阳东升般意气风发天下知的少年，背对着自己说道：“若我喜欢一个人，就不会惊动他，会等他自己心甘情愿。”
白连看不到少年的神情，但他冷冽的声音却沁透了白连的五脏六腑，让白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少年翻身上马，疾驰而去，背影渐行渐远，直至再也看不到。
白连对着焦青微微一笑，并不说什么，又看向焦燝。对着焦燝人间静好的神情，定定地一眼不眨地盯着他，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神色也柔和了下来。
……
焦燝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焦家杂货铺的院子里，身边只有白连和焦青。拉车的驴子被解了套，在一旁吭哧吭哧啃着胡萝卜，还时不时好奇地瞅过来几眼，仿佛在说：这些人类真奇怪，怎么到了地方还不下车？
焦青见焦燝睁开了眼，凑到他跟前紧张地问道：“阿燝哥，你感觉怎么样？”
焦燝被白连专注的目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逃避似的转过身，对焦青道：“我没事啊。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的就睡着了。你们等了我很久吧。”
白连听到后摇摇头道：“没事，也没有多久。”
焦青则是先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了他一遍，略带失望地道：“阿燝哥没事就好，我们下车吧。”
焦燝垂下眼弯了弯嘴角，率先跳下车去。使了跟往常差不多的力气，却没想到一下子跳出了往常的两倍远，他站定后，摸着小心脏回头看着这距离，“我咋感觉自己轻了好多？”
焦青也跳下来，闻言先抬头看了看，见太阳快转到天空的正中间了，就关心地道：“是不是饿了，所以感觉自己轻了？”
焦燝又摸了摸肚子，“没有啊，我还不饿。刚刚忘了问，平叔哪儿去了？”
“我爹爹急着找平叔，所以平叔见你睡着了，也没什么事，就去帮忙了。”焦青翻看着身上挂着的黑色布袋，拿出他记的药草清单，接着问道，“阿燝哥，要不咱们先去把药草买了，再去这里顶顶好的食府春鲜居试试他们家的菜，吃完饭再去逛一逛？”
这时白连走过来，对焦青道：“我自己先去把东西当了，就不耽误焦青公子。”
焦燝一听，也对焦青道：“阿青，我也不懂药草，就不跟着你了。我和白公子去当完东西，接着随便逛一逛就行。”
焦青看了眼白连，踟蹰了一下，没有说话。
焦燝接着说服他：“芳奶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忙完回家了，我们还是早点回家的好。”
焦青一想觉得有道理，于是从布袋子里掏出一锭银子和几十个铜板，包在一方蓝色的手帕里，递给焦燝，嘱咐道：“那我们中午在春鲜居见。阿燝哥，你知道春鲜居在哪里吗？”
焦燝拿过包着钱的手帕随手拿着。他今天穿着圆领长袍，没法往胸口、袖口塞东西。闻言安抚地对焦青道：“没事，我们可以问一问路人。你放心，丢不了的。”
“那好吧。”焦青好像想起了什么，接着道，“阿燝哥，糖啊、琉璃啊，你就不用买了，咱们的杂货铺里都有。”
焦燝和白连边往外走边挥着手道：“我知道了！肥水不流外人田。”
等出了焦家杂货铺的大门，焦燝一时不知道该往哪边走，他随便向东一指，试探着对白连道：“白公子，要不然咱先往这边走一走，等遇到人再问个路？”
白连微微颔首：“都听焦燝公子的。”白连跟上焦燝，和他并肩而行，郑重道，“先父为我取了字，唤作子玉。叫白公子太生分了，焦燝公子还是唤我子玉吧。”
焦燝挠挠头：“好，好啊。白——，子玉也直接叫我焦燝好了，我还没有字。”
白连微微一笑：“也不知道将来谁有那个荣幸，能为焦燝取字。”
焦燝想了想，“大概和子玉一样，也是长辈起吧。”
白连并不接话，而是抬头望向路旁的店铺，然后对焦燝道：“焦燝，可否借我一点银两？”
焦燝跟着停下来，“没问题。子玉想买什么？”
白连示意焦燝往身后看。
焦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是一家卖衣料的铺子。铺子暗红的幌子上写着个焦燝不认识的字，字的下面还用银线绣了一朵盛开的莲花。
铺子门口的伙计见有两位公子停在了自家门口，其中穿白衣的公子身上的布料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忙上来热情地招呼道：“两位公子想买点什么？我们这里南来的北往的时兴布料一有尽有，不管是您自己用还是给家里的夫人带，都是极好的。”
白连问道：“你这里有成衣吗？”
伙计一听忙将人往铺子里请，“有的有的。您里面请里面看，我们这里的成衣都是好手缝制，穿在身上保证舒服得很呐。”
白连和焦燝跟着伙计走进铺子，见柜台上素色的、彩色的、有暗纹的、绣着花的，各式布料摆放得整齐干净。两边的墙上还挂着各种各样的男女成衣，有焦燝穿过的短打、圆领长袍，还有一些他认不出来的宽袍大袖。
一个身材圆润一脸福相的掌柜站在铺子里，笑眯眯地问道：“二位公子想买点什么衣服？”
白连抬头扫视了一遍，指着一件白色的圆领长袍和另一件白色的短打道：“劳烦拿这两件给我试试。”
掌柜的见白连指了最便宜的两件衣服也丝毫没有看不起，依旧笑眯眯地对领他们进来的伙计道：“栓子，拿着衣服领这位公子进屋子里试试看合不合身。”
焦燝从没想到白连会选这两套衣服，他以为白连会选那套一看就很贵的大袖衫。
等白连换了那套白色圆领长袍出来时，焦燝被他晃了一下。换了衣服后的白连虽然不和之前一样一看就是个贵人，但也自有一股文秀的书生气，也好看的不得了。
白连边把自己原来的白色腰带缠在腰间边对掌柜道：“这两件我都要了，麻烦掌柜的帮我把另一件和我的旧衣服一起包一下，再给我拿三套换洗的贴身衣物。”
掌柜的拨了两下算盘，“好嘞！诚惠一共三百二十六文。”然后招呼伙计帮客人包好衣服。
焦燝心甘情愿地翻开手帕，数了数铜板，发现不够，就把银子递给了掌柜的。
掌柜的将银子放在手里颠了颠，然后找了三块碎银子给焦燝：“这位公子，银子您拿好了。”伙计也适时递上了装着衣服的包裹。
白连拿起包裹和焦燝走出铺子，接着往东走。
伙计在身后道别：“回见了您。您要是穿着好，下次再来照顾我们生意。”
“我原来的衣服穿着并不方便。况且我觉着好歹值几个钱，就想把它和玉佩一起当了。”白连解释道，“等当了再还你钱。”
焦燝急忙摆摆手：“不用着急。子玉你现在也不方便。伤也没养好，不能离开，亲人和家仆也没找过来。等他们找过来你再还也不迟。”
白连轻轻一笑道：“阿燝，遇见你我真得很幸运。”
焦燝心底闪过一阵异样的感觉，但他转过头装作被左前方的糖葫芦吸引住了全部的心神，并不接话。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