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舟蓑笠翁》陌上闲余

3、（三）

　　房内，文屠夫把满是泪痕的儿子拉至身前，一双满是刀茧的手慈爱的抚摸着文阀的头。他不知道当年的意外竟会带给儿子如此深的影响，文阀很小便没了母来，而自己对他的关爱也只停留在吃穿用度上，忘了对孩子情感上的教育关注。

　　“阀儿，有件事爹一定要让你认清楚。”文屠夫慎重的开口道，他们所站的房间里立着他妻子媚娘的牌位，今日他便要好好的重诉当年的错误。

　　“沈遇他是一个苦命的孩子，从生下来便没了娘亲，他爹又是个不成事的，从小也不管他。你母亲与他母素来交好，便时时帮衬他些。爹知道，周围的街坊邻居都道沈遇是灾星、克死了他母亲，后又因你母亲意外难产，便有人将这过错施加在他身上。爹从不信这鬼神之说，索性也没在意这些流言蜚语，怎料想你会当真，冤枉了沉遇。”文屠夫心情沉重的徐徐道来。

　　“可他父亲也在他四岁时被克死了。”文阀止住了泪水，向他父来反驳道。在他幼小的心里常常有人告诉他，沈遇是灾星、克死了自己的父母又将他母亲害死了，现在自己的父亲又告诉自己这一切都自己的不关沈遇的事，母亲的死只是一个意外，这让他如何相信。

　　“他父亲本就患有痨病，在他母亲死后又经常酗酒赌博，早死也是必然的。”

　　“那.....”

　　“阀儿，你从小就是个懂事、听话、早慧的孩子，爹相信你心中早有决断，又为何不肯承认呢？”

　　经过上次文屠夫找沈遇又过了些许天，沈遇照常在厨房里当杂役，每日定时定点上街买菜，一切似乎又重回正轨，但只有沈遇知晓，他的世界里早已没了轨道。

　　“都跟了这么久了，出来吧。”沈遇走到一个巷子里停下脚步，对身之人说道。

　　不多时，沈遇身后不远处的拐角便有人走了出来。“你是怎么发现我的？明明我离的那么远那么小心。”少年的声者中渗着被抓包后的不满与困感，还带着些许的新奇。

　　沈遇转身，似乎没料到这人是文阀，毕竟前几天闹得那样不愉快。沈遇并未回答他，无波动的双眼打量着眼前的总角少年，十二二岁的青涩脸庞此时透着微红，一双灵动的瞳孔里有自己的身影。

　　“你跟着我干什么？”声音中带有他自己也未曾发觉的温和。

　　“谁，谁跟看你了，街道又不是你家的，”少年说到最后明显的气势不足，但又不甘势弱，只得强撑着涨红了脸颊。

　　沈遇见他小孩子般作法，微微一笑，一扫前几日带给他的悲痛与沉郁。

　　文阀从未见他笑过，今日一见才知道原来有人可以笑得如比迷人，他终于知晓平日里先生说所说的美目倩兮是何等景象。刚让他惊叹的人儿很快又恢复了常态，一脸死水不起波澜。

　　“你该多笑的，整天板着个脸像谁家欠你钱似的。”文阀一副长者姿态对沈遇说道，丝毫没有发现觉此话不妥太过亲密。

　　沈遇也没有同他计较那么多，只当他小孩子脾性，便要转身离去。今日在这里同文阀耽搁许久，只怕回去又少不得一场骂了。

　　“哎，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活？”文阀见他要走，侧身挡住了他的去路。沈遇比他大两岁，又处在生长期，比文阀高了半个头出来。站的远还不曾察觉，这两人一站近了，文阀便只得仰头去看他。在气势上明显输了沈遇半截。

　　“嗯？你还有什么话说？”沈遇见路被拦，遂停下脚步问道。

　　“我，我…….“文阀只是随口一说，在街上见他一人，带着对他的歉疚，时兴起尾随至此，有没曾想被抓了个正着，此时哪里还有什么活说。只是凭借着一口气堵在沈遇前面。

　　“既然没事还清你让个路，我急着回去。”怕他不信，沈遇还将手中的篮子在他面前晃动了两下。

　　沈遇说完便从他身侧走了过去，刚要出巷子，后面又便传来了男孩生涩低哑又害羞的声音：“上次的事情对不起，是我冤枉了你，你还能答应做我的朋友吗？”

　　文阀并未等到沈遇的答复，抬头哪里还有沈遇的身影。文阀也不知他听见与否，急急的从巷子里追了出去。“和我做朋友有很多好处的，我保证这条街没人敢欺负你，喂，沈遇，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自从上次与沈遇说开了以后，文阀便将他划进了自己的领域，他俩本就是幼年好友，只因流言误会生疏了，现在自然很快熟络起来。当然这只是文阀单方面的看法。

　　“沈遇，今日我无事，你与我一同出去玩吧！”文阀半大的身子撑在围墙上，对着院内的少年喊道。明明要小他两岁，却怎么也不肯认他做哥哥。

　　“明日吧！今日事多。”少年并未抬头，只顾理头做自己的事。

　　“哼，你昨日便是说的今日，今日又说明日。我到底还是不是你好兄弟？我为你逃课说谎活，被爹爹打，还大老远的过来找你，你都不为我做些什么。”文阀略含赌气的说。他从未像对沈遇一般对别人，但他的好却未得到沈遇任何回报，这让他非常气愤，甚至还有些委屈。

　　“我并未让你做这些。”沈遇停下动作去看他，平静的将口中伤人的话说完。文阀没料到他会这般说，顿住了还想要发泄的小情绪。好像是的，沈遇从未说过要与他做好朋友兄弟，这一切都只是他一厢情愿。人家根本不在乎他。在知晓这一点后，他更气闷了。甚至找不到话来反驳他。文阀只觉得委屈，前些时日因来见沈遇逃课挨的打，此时又疼了起来，像是击中他泪泉般泪流满面，好不凄惨。

　　“你何苦如此，你朋友很多，又不差我一个。我俩终归不是一路人，你还是好好读书，将来也好有个出头日。”见他落泪，沈遇于心不忍开口劝道。这都是他的真心活，他与文阀之间隔着两个阶层，他不想让文阀以后因为他被人笑话。

　　“他们怎能与你相比，我只想同你做朋友。”文阀一脸傲骄的说，但又想到沈遇并不想做他朋友一时间又沮丧起来。

　　沈遇听他的回答一愣，呆呆的开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选我？”

　　“因为你张的好看，我从未见过你这般漂亮的人，我就要与你做朋友。”文阀略带羞涩的说道，刚流完眼泪的双是颊上又突显出两朵红晕。

　　“呵！好看吗？又是这般话。”沈遇又想起了什么，恨恨的说道：“若是可以，我宁可不要这张皮囊。”但若真的没有这张皮囊 自己的处境便能好上几分吗？只怕更是寸步难行吧。

　　“也不全是是因为你长的好看，还有你性格好，琴也弹的好，我从来没有听过那般好听的琴声，虽然我也没听过其他的，但我知道你弹的最好。”文阀说着声音小了许多，但最后一句徒然加大了音量，像是在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

　　此时的沈遇面色也柔和了许多，站在墙角根向上望去。“你下来罢，别摔了。”

　　“那你站远点，我才不要你抱，我现在是男子汉了。”文阀见沈遇伸出的胳膊，感受到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污辱。

　　“你对我笑了，你是答应做我好朋友了吗？”文阀从围墙上跳下来，便急切地跑到沈遇的跟前，苦缠道。

　　沈遇看着眼前这张稚嫩的脸良久，最后轻启道：“好。”

　　两个少年，围墙之下，许下誓言，同舟共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