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一秒的光》赵小奕

3、心锁

　　老爷子是顾凉入职的第二天知道的她回国这件事，立马打了电话过来，顾凉推脱刚入职需要忙的事情太多，才把回家的时间推到了这周六。知道周六一早就要回家，顾凉周五一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靠着厚粉底才勉强遮住了黑眼圈。顾凉为了方便跟陆恒要了辆公司的车，听说是顾凡的私人车，顾凉也没太在意，觉得他那么多车，少一辆也无妨。顾凉把给爷爷奶奶带的礼物放到后备箱便出发了。
　　顾氏老宅在半山别墅，离市区远，离喧嚣也远，老人都喜欢，住着清净。但顾凉不行，她喜欢睡觉，每天恨不得卡着上班的时间起床，如果住在老宅，让她每天花两个小时开车上班，她能难受死。所以顾凉回国之前就委托韩森帮她租好了一间离公司近的公寓，她回国的第二天就搬了进去。这样一来方便了顾凉上下班，二来也可以消停了家里人让她搬回来的想法。
　　车开到门口就有保安赶紧把大门打开放顾凉进去，顾凉特地放缓了车速看了看沿路的景色，这六年，外面变了，这家里倒是真没怎么变。
　　顾凉停下车，王叔和乔姨远远的就看见了，连忙过去迎她。这两位都是在顾家老宅做了30多年的老人了，是看着顾家的孩子长大的.这么多年没见顾凉，自然心里也是欢喜的。
　　“丫头，你怎么这么多年都不回家一趟啊，你爷爷奶奶可天天念叨你啊，进屋之后好好说，他们是疼你的，自然不会埋怨你。”乔姨紧紧握住顾凉的手，打量着顾凉的变化。
　　顾凉打开后备箱，拿出带的各种礼品，王叔伸手准备接过来，“您可别，王叔，您这岁数不小了，留点活给年轻人干吧。”顾凉虽说出身名门，父母都是军人，但打小儿就没那些豪门小姐的娇气，能自己做的事也绝不会麻烦别人。
　　便往屋里走，顾凉便向乔姨打听，“还有谁到了？”
　　乔姨知道她心虚，安慰她，“二少爷早就到了，都是疼你的，念着你的，要知道你这么多年不回家，家里人都是心疼你。”
　　“顾凡？他也来了？”
　　“是啊，二少爷一早就到了，陪老爷子和老夫人吃了早饭，你大伯父和大伯母出国了，这几日回不来，等他们回来了，你也得记得上门去看看他们。”
　　顾凉进屋时，顾凡正翘着二郎腿坐沙发上看杂志，头也没抬，又把书往后翻了一页。顾建和刘瑞芹坐在沙发对面的红木椅子上。刘瑞芹早年是高门大户家的小姐，不顾家里人的反对，执意嫁给了当初一无所有的顾建。虽然当时家里穷，但是很多习惯也没有改掉，比如，刘瑞芹一直喜欢喝茶，手边上总要放一杯刚泡开的茶。
　　顾凉自知理亏，怯怯的看了眼坐在高位的爷爷奶奶，叫了声“爷爷奶奶”。二位老人似是没听见一样，顾凡听见她说话，怕她尴尬，放下杂志刚想开口缓解一下，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顾凉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二老面前，后退一步，直愣愣的就给二老跪下了。
　　“爷爷奶奶，对不起，是孙女儿不孝。”许久未见的思念，再加上对二老的愧疚，顾凉一下子就红了眼眶，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顾凉重重的给二老磕了一个头。刘瑞芹一见这样，哪还来的怨气，连忙站起来把顾凉扶起来，“奶奶不是怪你，这么久了，你怎么一趟家都不回啊，丫头。真把爷爷奶奶忘了？”
　　坐在椅子上的顾建也端不住了，冷哼了一声，“别以为跪一跪就万事大吉了，别说这六年没回家，就是搁在平常，你这一跪我也是受得起的！”
　　顾凉不敢说话，眼泪继续掉，“回来了，就别想再出去瞎跑了，在顾氏好好干着。快洗手吃饭吧。”
　　顾凉知道顾建这么说就是不生气了，也不哭了，跑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等出来的时候，饭菜已经端上来了。顾家是大户人家，对子女的教养定然少不了，人不全不吃饭，第一口让长辈吃等等的规矩都是要记着的。人都齐了，老爷子先给顾凉夹了口红烧鱼，这是顾凉从小就爱吃的，桌上大半的菜都是顾凉喜欢吃的，心里一暖，“我在国外时，整天想吃乔姨做的红烧鱼，这会终于吃上了，还是那个味道。”
　　“喜欢家里的饭就搬回来住吧，家里人多，照顾起来也方便，小姑娘家家的住在外面我和你奶奶也不放心。”顾凉知道终究还是会说到这个话题，暗自庆幸自己早早找好了住处，只听见顾凡说话了。
　　“这儿离公司太远了，来回上下班不方便，过一阵有个重要的案子，可能得忙起来了，让她住到我那去吧。我那安全一点，客房也多，多她一个人也没什么不方便的。”顾凡边夹菜边说，视线是一点都没分给她。
　　顾凉恨不得和顾凡划清界线呢，哪敢住在一个屋檐下，“不用麻烦二哥了，我回国之前就托朋友租好了公寓，已经搬过去了，离公司不远，不会耽误事的。”
　　顾建思忖了一下，觉得顾凡说的有几分道理，没理会顾凉的推辞直接让顾凉明天就搬过去。虽然几年不在家，但是老爷子说的话是有分量的，顾凉不敢不听，打算先搬过去，住几天交了差就回自己家。
　　顾华夫妇俩没在家，只四口人吃饭，不一会就吃完了。顾凉本想着等顾建上了楼就溜的，刚悄咪咪收拾完，就被顾建提溜到书房去了。顾凉的小动作没逃过顾凡的眼睛，等顾凉上了楼，顾凡就把顾凉的包拿到自己身边了。

　　老爷子退下来呆在家里没事干就喜欢浇浇花下下棋写写字，一打开门，书房里都是一股笔墨的香气。
　　“现在就咱爷俩了，爷爷也跟你说说心里话。”
　　“嗯，我听着呢“，顾凉老老实实的坐在屋里的椅子上。
　　“这些话本来六年前就应该跟你说的，但是你当时走得匆忙，没来得及说。六年前的事，我们谁都没怪过你，怕你不想面对，也没有一个人敢催你回家。过去的就过去了，丫头啊，咱们得往前看啊。”话题不太愉快，顾建的声音有些哽咽，喝了口茶水。“我们老了，黄土埋脖子的人了，对生生死死的都看淡了，各人自有各人的命数。你是他们的闺女，没有谁比他们更想让你好好生活了。”
　　顾凉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涩涩的，六年前的绝望止不住的往脑子里倒灌。她使劲儿闭了闭眼，狠狠的点了点头。
　　“你哥要调回来了，等他回来了，咱家人算是聚齐了。你外公那边记得去看看，你外公枪林弹雨了半辈子，对生死比我们看的还要淡，你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你的脾性他了解，他心里是疼你的，不会责怪你的。”
　　“还有，你有空记得去后山上看看你爸妈，这几年你不在家，你哥也回不来几次，逢年过节都是人顾凡去看看你爸妈，这些事本来是你这个做闺女该干的。顾凡是个懂感恩的，你大伯父大伯母把他抱回来的时候，咱们家里人都是拿他当自家人看的，你爸妈在世的时候对他不错，你去顾氏上班，你有什么难处，他能帮帮你，让你少点委屈。”
　　顾凉记忆里，顾建一直话不多，很少这样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她知道这是爷爷怕她憋闷了自己，低着头，手握紧了藤椅的扶手，低声说，“好，我知道了。”
　　顾凉下楼的时候看见顾凡还没走，怕自己过多的泄露了情绪，低头走过去，翻了翻自己原本放包的地方，发现包不见了，刚想着是不是乔姨给收起来了。顾凡拿着包走到她跟前，顾凉这才抬头看了看他
　　“没开车，送我回去吧，顺便把东西搬过去。”
　　顾凉原本想拖几天再搬的，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让她搬过去，而且车子本就是顾凡的，人家让她开车送也是情理之中，纵使心里一千个不乐意，表面上也不便失了礼数，想了想就没拒绝。
　　顾凡顺其自然在顾凉包里拿出车钥匙，直接走到驾驶座上。顾凉看这样子就上了副驾驶，把自己家住址报给了他。
　　上了车，就变成了两人的独处，顾凉觉得心里燥热，打开了空调，顺便调出了一首歌，车内两人许久没说话。
　　“知道一家人想着你，懂跟他们道歉，却从一回来就对我夹枪带棒的，嗯？”许是长时间没说话的缘故，顾凡一开口声音还有点沙哑。
　　“顾凡，这六年我学会了很多，以前的我任性骄横，我以为只要我想得到就没有得不到的，结果呢，你也看到了，弄得你很尴尬，害死了爸妈，还搞的一家人都很难过。”
　　“小凉，从没有人怪过你，一直都是你自己在束缚自己。”
　　顾凡突然的似是而非的态度爆发了藏在顾凉心里憋闷了多年的委屈和不可说。
　　“对，他们不会怪我，但我不能不怪我自己。顾凡，你知道么，我以前很喜欢你，喜欢到想以后能帮你所以去学了金融，喜欢到这六年来我每次碰到难处理的事情都会想你该怎么办。喜欢到就连现在我都不能保证我一点都不喜欢你了。”说到这，顾凡猛到转头看她，却看见她眼里毫无波澜。顾凡十指紧紧交叉在一起，眉头紧锁着。”顾凡，以前我面对你的时候胆小敏感，生怕一句话你就不开心，我不敢说喜欢，怕你再也不会理我，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能轻易说出的喜欢，就真的没什么了。难道二哥要告诉我，我走后这六年，你突然喜欢上了我么？嗯？你要这样告诉我么？”
　　“不是的，不是的，六年前就喜欢了。”不知怎么回事，顾凡的声音还是低哑，声音也越来越小。幸好车开入了停车场，停止了这个话题。
　　顾凡随着顾凉上楼拿行李，顾凉刚回国没多久，行李本就不多，更何况她并不打算在顾凡家长住，所以只是象征性的收拾了一下行李。很快他们就上了车回顾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