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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德符>>唯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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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问阿符,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人是谁,那德州一定榜上有名,还是头名。
问他为什么,阿符的回答是这样的:“在他眼中我总是这不行,那不行,反正他最行咯~”
如果问德州,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人是谁,德州的回答不做他想,一定是阿符。
“阿符是弟弟,我对他严格点,总是为他好。”
所以如果遇见德州发了寻人启事,一定是找不到阿符了。
都说,德州一天上班8小时,7个小时在找弟弟。阿符一天上班8小时,7个小时在躲哥哥。正常情况下,阿符失联也就半天,最多不超过一天,空桑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两个这个躲猫猫,向来是调情意义大于真实意义的。
直到有一天,众人发现,德州找弟弟找了两天都还没找到。
事情大条了。
***
这个原因,还是要从几天前说起。
那时临近月底,从西洋那边传来了一个节日,叫圣诞节。空桑的小伙伴们都在乐滋滋的期待过节,互相询问节日礼物是什么。
阿符看着群内小伙伴们的聊天记录,也有些眼馋。向德州问到:“哥,马上圣诞节了,你说我要送你什么礼物比较好啊?”
那天是周末,德州工作比较忙,又遇上年底月底,车站人流量剧增,车辆来往也很多,被阿符这样一问,心中的焦躁更甚。“你一天天的,现在这么忙,不好好工作,居然还在想什么礼物?”
阿符呼吸一窒,有些不开心:“我这不就是问问嘛。你每天工作那么辛苦,偶尔也稍微放松一下啊。”
“放松什么时候不可以?非得在工作的时候问?”德州的语气也越发不好。
“是是是,在你心中工作最大,我什么都不是。”阿符气冲冲的说完,转身就走。
“阿符你……”德州想要叫住他,却被身边的一个行人拦了下来。德州一边解决行人问题,一边想到等会儿去找阿符应该也是可以,便没有像往常那样追上去。
见德州没有跟上来,阿符本来只是一分生气也变成了十分。
哼,反正你不在意我,那我不会在意你了!
***
好不容易等到下班,德州精疲力尽的回到家里,发现家里并没有像以前那样亮着灯盏,一直在家等他的人,也没有在。德州心里有些失望,又有些生气。真不知道阿符有什么可生气的,下班了也不知道回家。
打开夜灯,德州在沙发上躺下,长长的出了口气。算了,等等阿符吧,等阿符回来,好好的向他道个歉。毕竟阿符的初衷,也是为了自己。
这一等,就一直等到了天亮,阿符还是没有回来。
德州心里有些发慌。
虽然平常阿符也会和自己生气,但是从来没有夜不归宿过。而且现在年底,天那么冷,阿符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德州不断的给阿符打着电话,从一开始的“无人接听”到后面的“关机”,德州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说不清楚是生气多一点还是担忧多一点。
***
空桑通讯器聊天群
-有谁见到阿符了吗?
-怎么?阿符又找不到了?
-嗯,阿符失联两天了,我找不到他。
-阿符常去的地方找过了吗?
-找过了。
-会不会和豆儿打游戏了?
-阿符没我和在一起,我这两天在外地参加比赛。
-大家都帮忙一起找找看吧。这月底了,哪儿都不怎么安全。
-天气预报说这两天要下雪,大家都找找吧。
-谢谢各位了。
放下通讯器,德州忍不住拿手指揉了揉眉间。
这一次大概是阿符失联最久的一次。德州想到,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明明从心底是想要为阿符好的,但是说出来的话,就像是不会转弯的刀一般,那样的生硬,让人生气。
德州也从来没想过,一直和自己只是小吵小闹的阿符会有一天这么生气,生气到连家都不回了。
明明自己并没有想过,要让阿符那么难过的。
*
德州和阿符并不是亲兄弟。
很多年前,德州看见隔壁来了个弟弟,长得很好看,眼睛亮晶晶的像是一汪泉水,又像是盛满了夜空星盏。当他仰着头望着自己的时候,德州觉得自己的心好像都被那盛满星光的眼睛给填满了。
那个时候,德州想,自己一定要好好的照顾这个新来的弟弟。
孤身在外的小孩子总是会受到各种欺负的,尤其是弟弟还长得那么可爱,小小的个子,更容易被周围的大孩子欺负。每次看见弟弟哭兮兮的跑回来,出门时干净的小脸上糊满了脏东西,身上的衣服也都脏兮兮的时候,德州心中止不住的心疼,心疼之后是充填的愤怒。勃然大怒之间跑出去和那些大孩子打架。
然后弟弟在后面跟着哭。
德州一直在想,以后不能让弟弟被人欺负。也不能让弟弟再哭。
*
德州在家里等了一夜,从天黑至天明,未曾闭眼。
当空气中的冷透过衣服传到骨子里的时候,德州发现比起身上的冷,还是心中的冷更让他觉得彻骨疼。
阿符到哪儿去了?
上一次让他这么担心,还是阿符刚来工作的时候吧……
那一次也是阿符生气跑开,让他担心了整整一天,再次见面的时候,因为追捕逃犯让自己受伤。虽然阿符的伤并不严重,但是德州总觉得,是自己没有看顾好弟弟导致的。所以在那之后,德州对阿符越发严厉了。
只是这么久以来,阿符也从没有让自己这样过于担心。
会不会……德州的心中隐隐的生出了一个念头,阿符会不会比上次出事……更严重了?
这个念头,让德州本就无力的身体颤抖了起来。
*
时间很快就到了圣诞节当天。
阿符还是没有一点消息,市局这几天得到了消息,一个恶性犯罪团伙将要在市里开展一场绑架案,为了将犯罪分子一举抓获,作为“铁道双侠”之一的德州被市局调去做协助支援,于是德州不得不在分心找阿符的情况下积极配合工作。幸运的是关于这个恶性犯罪团伙的消息源源不断的传来,让警署的工作能够顺利开展。只是因为对阿符的担心,让德州几次在工作中走神,幸好的是并没有对工作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而他的走神,也被一同调用的同事察觉了出来。
“德州,你没事吧?”
德州摇头:“没事,最近没休息好而已……”
同事看了看他,欲言又止:“你多注意休息,别把自己累垮了。”
“嗯,我知道。”
德州应答着,微微闭了闭眼,让长时间得不到休息导致干涩的眼睛略微缓了缓,继续和同事商定抓捕行动的事情。
根据传来的消息,犯罪团伙的窝点位置终于确定,并且也有了他们要动手的时间。为了能顺利抓捕,警署制定了详细的抓捕方案。在确定了方案后,警署给了大家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便于之后能有足够的精力开展工作。趁着这个休息时间,德州准备回家里看看,顺便再给阿符留个信息,免得阿符中间回来担心。在回去的时候,德州路过了一家古董店,看见橱窗里面摆放着一只口琴。
想起阿符之前心爱的口琴过于老旧已经不能用了,德州顿了顿,走进去将那只口琴买了下来。
就、就当是西洋节的礼物吧。
*
抓捕前的等待过程有多让人觉得煎熬就不说了,尤其是这段时间为了找阿符,德州一直没有休息好,眼下的青黑让他看起来和川味火锅身边跟着的花椒和八角都差不多了。在这样紧张的情况下,德州也没有办法得到休息,甚至必须强迫自己不要走神。
埋伏好的一行人听到耳机里面传来“行动”的命令,德州跟随着身边的同事一起往绑匪躲藏的窝点冲了进去。
这是一个不小的仓库,里面摆满了各种杂物,有高高摞起的木头箱子,也有散乱放在地上的麻布口袋。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但是这些东西也确实给工作的开展造成了一些不便。
率先冲进去的德州看见了仓库中被清理出来的空地。
空地上杂乱的摆放着一些或倒或立的凳子,同时犯罪分子也都聚集在一起,看见警察冲进来,犯罪分子一边反击一边退散。在犯罪分子散开后,德州发现在他们背后还捆绑着几个人,其中一个,赫然是失踪许久的阿符!
德州有一瞬间的心神颤动。不过眼下的情况,也不允许德州分神太久,在反应过来后,德州对犯罪分子的下手也越发重了些。
为了不让人质受伤,警察们都下意识的将交火范围往其他地方转移。毕竟是恶性犯罪团伙,他们手上也有一些违禁品,在抓捕的过程中十分危险,不断的传来自己人受伤的消息。让人觉得幸运的是,在诸多警察的配合下,这些犯罪分子也都顺利被抓获。
看情况差不多已经得到了控制,德州给同事做了个示意,自己跑去给捆绑起来的人质解绑,同时示意他们往安全的地方撤离。
在轮到阿符的时候,德州发现阿符的身体状态和精神状态都不大好。身上穿着的衣服破损,沾着不知道是尘土还是血迹的东西,看起来脏兮兮的不说,还在损坏处露出了凝结出血痂的伤口和大大小小的淤青。
想来在这些日子里,阿符应该受了很多罪吧……
德州这样想着,手上的动作缺不见减慢。
“阿符,你怎么样?还能走吗?”
德州想要将阿符扶起来,阿符点了点头,和德州一起慢慢的站立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忽然从不远处的杂物堆里,忽然窜出一个漏网的犯罪分子。他手中拿着长长的木棍,面露凶恶地朝德州冲来。眼看着那木棍就要砸在德州背上,阿符身上不知从哪儿传来一股力量,推开德州,自己冲上去用身体挡住。那根巨大的木棍用力地砸在了阿符的肩膀上个,疼得他脸色一白,冷汗瞬间流了下来。
被推开的德州也在木棍落下的同时,抽出别在腰间的手枪,朝犯罪分子射去。
随着“嘭”的一声,一股血花蓬开。
阿符也随着这声音再一次倒在地上。
“阿符——!!”
*
“阿符,这一次找你来,是有个特殊任务。”
那天在生着气离开后,阿符接到了领导的电话,让他尽快回到警署办公室,说是有任务要交代给他。看着坐在对面的上司满脸严肃,想来应该是有很严重的事情,阿符将向来漫不经心的状态收敛了起来。
“您说。”
“最近有一个恶性犯罪团伙流窜到我市,为了将其一网歼灭,局里经过研究,派遣你去进行跟踪和盯梢,向队里及时传达有用且真实的消息,必要时候你甚至需要以人质都形式混入其躲藏窝点。期间肯定会产生各种不受控制的情况,希望你能了解并克服。”
办公室里面一阵压抑的沉默。
过了许久,阿符才说到:“我能提一个要求吗?”
“什么要求?”
“别告诉我哥。”
因为——
阿符低头,看向了手中握着的火车模型,这是他买来准备送给德州的节日礼物。
——我怕他担心。
*
这次打击恶性犯罪团伙行动顺利完成,警署抓捕了不少犯罪分子,其中不少人在抓捕过程中因为反抗导致死亡或者受伤,受伤的人都被收至专门的医院进行治疗,市局里的其他同事也开始进行后续的工作。作为借调过去的德州也在行动结束后,回到了车站的警署。
而阿符,则被送入了市里的医院进行治疗。按照医生的说法,阿符在被绑起来的日子里,受到了程度不一的殴打和虐待,并且因为最后那一个木棍的缘故,导致肩膀有受伤。不过都不算严重,在医院治疗了几天后,医生就允许阿符出院了。
回到家里,德州和阿符都长长地出了口气。
德州是庆幸阿符的身体没有问题,阿符则是因为在医院被迫卧床休养好几天憋得难受,终于放出来顿觉轻松。
阿符一身懒散地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客厅上铺了厚厚的长毛地毯,即使直接坐上去,也松软舒服——背后靠着沙发的边缘,姿势浪荡不羁。如果是在平常,德州看见了肯定已经说他了,但是在现在,德州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方便对伤口的包扎和绷带的更换,也不希望压迫到伤口,阿符的外套是披在身上的,衬衣的口子也只扣了下面两个。因为动作的缘故,上半身几乎全露了出来,白色的纱布在胸膛异常刺目。而他的脸上,也还有着大大小小的纱布,仔仔细细的包着受伤的地方。
他的手中还握着买来送给德州的礼物——火车模型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丢在了外面,幸好有同事帮忙捡了回去,不过也还是受了些许的损坏——在细细地进行修复。还好模型损坏不严重,利用家里已有的材料,阿符很快就将坏掉的部分修好了。在旁边的空地上试了下,已经修好,完全不影响使用。只是有的地方缺口没有东西修补,看起来有些残破和旧。
德州看见阿符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放在一旁已经晾凉的水递了过去,在阿符接过去后,动手对散落的工具和零件进行收拾。
看着低头专心工作的德州,阿符捧着水杯默不作声。
这个人,是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给自己遮风挡雨、保护疼爱自己的……哥哥。
可是……
阿符低下了头。
是在什么时候开始,不仅仅希望他只是哥哥了呢?
*
阿符的记忆中,第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就是德州……那个在隔壁的,笑起来一脸温暖的哥哥。
过早的记忆随着长大消失无踪,但是他清楚地记得,德州对自己笑的样子。也记得他对自己说“以后哥哥保护你”,记得他冲在自己前面,和那些欺负自己的大孩子打架;记得他爬上高高的树枝,给自己摘取那个长在枝头上红彤彤甜蜜蜜的果子;记得他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站在自己的面前,让他免受许多的伤害和欺负。
毕竟那个时候的他,过于弱小,无法在两人相依的生存中提供什么帮助。
后来慢慢的长大,他从冲动的暴脾气变成了现在古板正经严肃且严厉的哥哥。而他也从爱流泪的哭包变成了现在风度翩翩的少年——即便总是嘴硬让哥哥生气,但是在他的心中,哥哥永远是自己的保护神。
直到那一次,在车站执勤的时候,一个漂亮的姑娘送给德州一条手帕。
要知道,在他们这里,送手帕代表的含义是表示心仪。
那一瞬间,阿符想,可能在未来的某一个日子里,他终究会失去哥哥。
如果生命中,不再有哥哥,或者自己不再是哥哥最在意最关心最喜爱最独一无二的那个人,他能够接受吗?
阿符偷偷地问自己。
不能。
这个回答,让他的心瞬间痛了起来。从五脏六腑开始,一直到四肢百骸。
他无法接受哥哥的身边有了另一个人,无法接受哥哥的心中有了另一个人,无法接受自己不再是哥哥唯一的那个人。光是想一想就觉得痛到无法呼吸。
在那之后,阿符才发现,原来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早已经对哥哥不再抱着单纯的心态,他不想哥哥只是哥哥了。
在过去的日子里,阿符即使是有不开心,也都因为哥哥的存在而并不具备什么特殊的感觉。不过在那之后,阿符才发现,原来人这一生中,会有那么多让人难过和伤心的地方,他也从来没有想到,一个人的心会因为一个人的可能离开而那么痛。
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没有谁会一直陪伴着另一个人,即使他们早就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人,也依然会因为未来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自己变得不再重要……
阿符想,可能自己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在已有的未知的短暂的日子里,与哥哥好好相处,让他没有时间没有心情去找另外一个人,让自己一直是哥哥心目中最为特殊的存在。
这样,哥哥就不会离开自己了吧……?
*
大概是看阿符发呆的时间有点久,又想到他一直坐在地毯上,即便家里不冷,德州也还是将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在了阿符的身上——多少有点温度,不至于阿符觉得冷。
阿符被德州披衣服的动作惊醒,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看这个在灯光下显得异常憔悴的哥哥,阿符心中泛起阵阵难受。
在自己因为抓捕行动失联,在自己受伤住院的时候,德州一直一直都在担心他、照顾他,以至于他身为食魂精神居然也有些萎靡不振。阿符完全不敢想象,在那段时间里,哥哥有多着急自己……
“哥,这个给你……”阿符将自己修好的火车模型递了过去,微微抬起头,眼睛里面一片水光,像是缀满了星辰,“本来想送给你做圣诞节日的礼物的,结果到现在新年都快到了,才有机会给你……而且还坏了……不过我保证已经修好了,只是有点……不大好看……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以重新买一个……
话还没有说完,德州就抢过了话头:“我喜欢……我……很喜欢……”
德州并没有给阿符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他用未受伤的手——在行动中,德州也有不同程度的受伤——遮住了阿符的眼睛,复又低头,吻上了喋喋不休的唇。
虽然他并知道是什么时候让他对阿符的感情发生了质变,但是他非常确定,在看见阿符在自己面前倒下去的那一刻,他心中升腾起的是不想让阿符离开自己身边。无论用什么方法,好的也好坏的也好,甚至是让人觉得不入流的会被鄙夷的,他都在所不惜。
因为他知道,如果有一天生命里面没有了阿符,他可能就失去了所有……开心的不开心的,快乐的不快乐的,过去和未来,所有都会从自己的生命里面剥离。只要阿符还在,一切都在。
如果他早一点知道,阿符是不是就不会受伤?如果他早一点说出口,是不是就能用其他足够的理由站在阿符的身边?如果他早一点让阿符知道,是不是……是不是……就能少受一点煎熬……?
不过还好,时间并不晚……
“阿符……我的傻弟弟啊……”
火车模型从阿符的手中咕噜噜滚落,在灯光下,只见沙发上扶着的一只手被另一只握住,渐渐十指紧扣。
*
某日。
警署内,只见德州面无表情地走进了局长办公室里,同事看见他这愤怒到极点的模样,忍不住有些瑟瑟发抖。随后没多久,办公室里面传来德州的声音——
“臭老头,你给我出来——人呢?”
局长办公室外面传来同事弱小且无助的声音:“局长出差去了,大概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会回来……”
……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