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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21章 ...

  •   【第二十一章】
      月神凝视着眼前这个身着锦袍的年轻男人,目光略过他俊朗的眉目,不知想起了什么,眉头微蹙了一下,缓步走上前来:“我与先生素昧平生,先生怎知我就是月神?”

      韩非笑了一下:“说起来,还是多亏贵派中有能人指路。”

      “如此,”月神也不追问他话中指的究竟何许人,只是略一点头,便朝韩非身后的高月道,“千泷,时辰已至,你还待在那里做什么?”

      韩非余光一瞥,只见身后的女孩抿着嘴唇,迟疑着迈出了步子,本就寡淡的唇色变得更白了几分,几乎透出几分病态。他伸手轻搭上了高月的肩头,抬头对上了月神面纱后的那双眼睛:“这镜中的天地,本就是幻境一场,大人又何必为难一个孩子?”

      月神看着他那双桃花般的眼睛,似是被锐物刺了一下,声音渐沉下去:“既然公子心知此地不过缥缈的幻梦一场,惺惺作态又为了什么?”

      韩非的眼皮轻跳了一下,讶异于她话语间呼之欲出的敌意,可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出这怨愤的缘由:“在下受人之托,要将这位姑娘平平安安地带出去......”

      “真是好大的口气。”月神抿唇一笑打断他,右手探入袖中取出一物,韩非尚未看清她的动作,眼前忽有寒光一闪,“嗖”一声,有长剑一般的东西破开夜色,带起一阵凌厉的寒风,直朝他的喉口取来。

      韩非的心头重重一跳,目光一垂,就见那割风的锋刃已然旁他极近,带着倒钩的剑尖上寒光一闪,堪堪停在距他喉结不足一寸的地方。

      他的喉结滚了滚,看清了月神手中持的赫然就是红莲用的链蛇软剑,一瞬间,又想起卫庄说起昨夜派了红莲暗中跟上了荆轲之子,一股难言的焦灼感顷刻翻涌了上来,韩非冷冷地蹙起眉:“你从哪里得来这把剑?”

      “看起来,”月神倏而笑了,“你认得持剑的那位姑娘?”

      韩非皱着眉,一字一顿道:“是又如何?”

      “你也不必惊慌,”月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链蛇软剑赤红的剑身与她素白的右手交映在一起,有种近乎凄然的美感,“她确实是个特别的姑娘,只是讲出的话不怎么中听,功夫又尚差了些火候......”

      她顿了一下,看了眼韩非,对方并没有出离的愤怒或是其他,只是目光沉沉地望着她,月神视线落在手中这柄蜿蜒的软剑上:“话说回来,这柄链蛇软剑,却原有其他的主人。”

      韩非一眨不眨地望着她:“愿闻其详。”

      “事到如今,公子又何必同我揣着明白当糊涂,”月神摇头道,“你的妹妹确实身份娇贵,千金之躯,可难道寻常人家的女儿就不是她们家人的心头肉了吗?”

      一道流光纵着剑身而过,曲折的赤练剑霎时绷作了一道直线,带着勾刺的剑身为充盈的真气所激,发出一声尖鸣,月神逼近了一步,于是那凛凛的剑尖抵在韩非的喉结上,冷声道:“还是说,像公子这般的人物,根本就未曾在意过身畔那些莺莺燕燕的生死呢?”

      这时,韩非忽而叹了口气:“看起来,我最近的运气确实糟糕。”

      月神的眉梢一挑,却没有开口,韩非伸手轻轻碰了一下喉口那吹毛断发般的锋刃,眉眼耷拉着,兀自把话说了下去:“两天里被不同的人用同一把剑指着脖子,难道这还不算倒霉?”

      “看来,”月神持剑一眯眼,“你是不打算回答我的问题了。”

      “紫女姑娘于我,确实情深义重,”韩非的指尖抵在赤练剑的倒刺上,倏地一抬眼,“也因此,这些年我自认亏欠她良多,然而这些,却都不是外人得以评头论足的理由。月神,过问别人的私事之前,你是否也该先自报一番家门?”

      他的话音未落,指尖忽有光亮骤起,金色的强光顺着软剑呼啸而过,锋芒化作一只振翅的金乌,昂首直朝月神的双目扑去。

      月神的心头一跳,三足金乌,这是当年焱妃惯用的使者,可现在究竟为什么会任由眼前的男人驱使?然而现实却不容她细想,只见那金乌展翅张开利爪,尖喙上有暗光一闪,她冷笑一声,以腰力旋身撤剑,谁知那柔韧的软剑好似被某种劲力席卷,竟一下脱了手。

      韩非指尖的金辉荧荧,纤长的软剑一如昨夜那条小蛇般轻盈地归回到了他的手中,他回过头朝身后的高月一眼:“走出去,又或是留在这幻境里,能够做出选择的从来只有你自己,那么现在,你想好了吗?”

      隔着几步的距离,月神双手结印,指尖有耀芒蹿升而起,湛蓝色的光束在夜幕中晕染开来,照亮了这一整间的阁廊,她宽大的手袖为指尖溢出的气流鼓起,刹那间由两侧翻飞而起。

      突然间,韩非的指尖一暖,是有人握住了他垂在身侧的左手。蓬勃的气流拂乱了他鬓边的散发,可他却毫不在意似的低头朝身边的少女看去,柔声问:“不和这里告个别吗?”

      高月轻轻摇了摇头,抬头看向他,苍白的嘴唇掀动了一下,似是说了句什么,然而就在这时,脚下的青石板突然剧烈地震颤了起来,韩非将高月往怀中一带,护着她朝长廊的边沿倒去,下一刻,眼前忽有千万道白光齐放,晃得人睁不开眼,只听“咔”一声,——

      幻境碎了。

      高月听见人声,似是有人在身旁交谈,那声音忽高忽低,像是隔着一层朦胧的薄雾,显得有些失真。

      她的眼睫颤动了一下,一时间记不起自己究竟身在何处,不远处忽而哐当一阵巨响,她的心头一跳,猛地张开了眼睛。

      “啊,”韩非瞥见她的动作,侧身过来朝她一笑,“你终于醒了。”

      高月有些茫然地坐起身,才发现自己原来躺在一块巨大的紫水晶上,周围都是幽幽摇曳的红烛,除此之外大厅的四面密不透光,像是一处人造的黑夜,又好像是......那个飘着纷飞大雪的燕王宫。

      她拢了一下眉头,疑心自己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中有回环的廊桥,敞亮的大殿,呼啸的朔风,以及自中轴望去,蓟城闪烁的万家灯火。

      一滴泪水倏而自眼角淌落,无声无息,安静得或许连它的主人也未曾察觉,韩非悄然退出了一步,回头看见一旁方从横梁上跃下的卫庄,他手中的鲨齿尚未归鞘,齿状的刃锋上有血水汇成了一条细流,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卫庄见他的目光,将刃锋上的血珠一抖,还剑入鞘:“这厅中障目的幻阵已破,一切都归于原本的面貌,”他看向不远处茶几上静静摆放的木盒,“那盒子上以昔时楚地的文字书了‘幻音’二字,出现在这里,应当就是你要找的东西。”

      韩非瞥了眼那只绯色的木盒,笑着摇头道:“这只盒子,现在对我而言已经不再重要了。”

      “是么,”卫庄收了视线,看了眼刚坐起身的高月,“那么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把她带下蜃楼?”

      “她一个小姑娘,跟着我们也不合适,”韩非眨了眨眼,“虽然我不需要,你就不打算一并将宝盒收入囊中?”

      “我带着它,”卫庄想也不想地说,“除了碍事还能有什么用?”

      韩非啧了一声,又厚脸皮地贴上来:“那带着我呢,就不碍事吗?”

      卫庄:“......”

      他无奈地看了韩非一眼,在对方盈盈的笑意中,低头吻上了韩非的嘴唇,不似先前那吻般缠绵缱绻,唇与唇只是轻轻一碰,方尝得一点浅淡的滋味,便再次分开。

      两人四目相对,韩非的眉目舒展,执起卫庄的手,握在掌心里轻捏了一下:“我们......”

      就在这时,外头突然一阵急促的扣门声起。

      韩非望向被撞得哐哐作响的木门,一眼卫庄,却见对方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外面来的......是熟人?”

      卫庄将鲨齿一提:“只是个聒噪的小鬼。”

      他的话音未落,随着一道灼目的金辉,“哐”一声,蟾宫的大门被猝然撞开,有个虎头虎脑的少年背着一柄墨色的长剑,大步跨入了门中。

      韩非的视线掠过他身后那把同他身形比例不符的长剑,落在少年左肩的那只金乌上,那鸟儿倏而抬起头,隔着阶梯与他四目交汇,下一刻,便振翅朝着高台正中,高月方起身的位置飞去,散开漫天荧荧的金粉。

      “夫人,”韩非注视着那迎面的飞鸟,忽而开了口,“你的嘱托,在下已经办妥了,从起你我恩恩怨怨,便两讫罢。”

      他的话已说完,便再不留恋,迈步走向大门,与那只泛着金辉的金乌错身而过,听见后方传来女人的一声轻叹:“......多谢你。”

      门口的荆天明小跑上来,见到正朝外走去的卫庄,愤然地一拧眉头,似是巴不得将心头的鄙夷昭告天下。

      韩非跟上卫庄的脚步,踏出门槛时回首望了那快步跃上高台的少年一眼:“他就是荆轲之子?”

      “怎么,”卫庄回过头来,“想不到荆轲会有一个这样的儿子?”

      韩非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心说对个毛头小子哪来那么大的成见,一边又忍不住觉得这人可爱的紧,弯了弯眼角,又摸到手袖中那柄蜷曲的软剑:“你昨夜叫红莲跟着那小子......”

      “她在蜃楼上似是同什么人交了手,”卫庄的指尖不知何时多了一片雪白的鸟羽,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不过没什么大碍,眼下已同白凤下了蜃楼。”

      韩非认出那鸟羽是白凤传信的物件,就见柔软的羽毛随着卫庄五指并拢的动作拧成一团,最终化为一把细细的粉末,无声地自指尖漏下,散作了一地飞灰。

      卫庄看他那副欲言又止地表情,突然一阵莫名的心烦意乱,这本是他身为剑客的一大忌讳,可见了韩非,却总是一再破例:“你有什么想说的?”

      韩非摸着下巴,忽而抬头看向了他:“你平时也是这样吗?”

      卫庄蹙眉:“什么?”

      “也这样,”韩非上前一步,忽而牵起了卫庄垂在广袖下的手,同他十指交扣,“......爱替人操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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