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38 覆掌之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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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傍晚。
事件：武君灵堂现场。
——要问杜芳霖心里有没有感慨，肯定是有的。
他看剧的时候，就挺惋惜罗喉之死，觉得人何苦这么折腾一个英雄，然后掉头就去定制了一把计都刀，没事就在出租屋里耍着玩。
现在整个人都跑来了事发现场，也有那个能力去改变一点什么，这么一点点微妙的心理，就让他不自觉落后了商清逸几步，入场时正听见附近百姓对“九鼎”的呼声。
“孤桐百尺枝无叶，不覆疏阴草弱风。沐道甘泽秋几度，春来依旧绽芳丛。”
在苦境入乡随俗，多年之后，杜芳霖也养成了入场念诗号的习惯，大概类似于武林人从树林里拿刀跳出来时总要说一句：“吾乃黑风寨山大王霸虎刀”之类之类。
桃源之主经营西武林数十年，名声当然要比霸虎刀响亮。
杜芳霖一出场，四周声音立刻静了下来。
他白发披肩，束以乌木簪，肩披黑氅，手里持有一卷桃木简，封面镌刻着桃花。
山河砚虽然也随身蕴养，但那本身就不能随便拿出来，因此这一行杜芳霖临时在案上拿了一份木简，内中预先封存了几道用得上的术法。
其中一道自然是越用越熟练的幻象，比如先两人出场用来撑牌面的幻影“忌霞殇”。
见杜芳霖从天而降，护住了武君罗喉棺木的另一端，“幻象忌霞殇”轻声一笑，骤然化为光影消散在暮光下。
幻象虽然消失，在场却没人有那个能耐看出端倪，这就造成了想要蠢蠢欲动的人一时摸不清虚实，无人认为最近声名鹊起的逸踪之主的消失就是离场，更多还是脑补为不愿抢了同伴风头，暗中守护在旁。
九鼎，可是有九个人。若九人皆为如场中杜芳霖、忌霞殇这般名声在外的高手，西武林其余势力还有什么指望？
这样一来，就弥补了九鼎之处除了桃源之主以外，唯一一位真正入场之人商清逸隐世修行名声不足的缺陷，虽然实际上，论修为此时忌霞殇才是最末的那一位。
杜芳霖一抬手，连同掌心桃木简一起，将指掌覆上了武君之棺木：
“诸君，信吾吗？”
他先将目光投向了天都阵营。那边，一群武人犹豫；另外一边，陆陆续续来自西武林其他势力的人混在百姓之中，暂未出声。
肖流光在人群后方以凤王之身份，出声：“桃源之主曾为武君战友，吾等自然是信的。”
但是杜芳霖暂时没理这个己方的探子。他神态平静，目光更多是在看追随罗喉时间最长的那几位，如暗影魑首、怒战狂原等人。这几人皆身着铠甲，威武不凡，和记忆中的萧瑟落魄之影像截然不同。
现在天都一场大戏才刚刚要落幕，悲剧仿佛正要开始，却像是被人临时喝止。
暗影魑首率先道：“昔日君相离开天都之前，曾指示桃源为最后之退路。既然如此，吾等愿意相信先生。”
——果然，死后将独子送往桃源，君凤卿也有替其他人做出打算。
杜芳霖道：“既是如此，罗喉尸首，吾便收下了。”桃木简书一动，偌大一口棺材刹那随风消失，不知被阵法转移去了何地。
包括天都旧部在内，四周一片低呼，时而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
……武君死了吗？
——罗喉当真无救？
人之想法万千变化，总有人联想到其中之真相。
天都诸将面面相觑，对视一眼之后，暗影魑首突然长长舒了一口气，长揖：“一切拜托先生了！”
罗喉生死之谜一日没有定论，对有心想要搞事的人，武君之名始终都是无形之震慑。
杜芳霖没有说明自己这番举动到底为了什么，也替九鼎再添神秘。直到此时，西武林想要再行动的人，才真正收心暂时按兵不动。
而这个时候，眼见收走武君棺木的两位先天人要走，旁边百姓中终于有人出声迷茫：
“那我们……我们以后要怎么办？”
脱离天都统治，也从此失去天都之庇护。原属于天都之将领再度对视一眼，暗影魑首微微摇头，“武君不再，我打算跟随先生去往桃源。”
凤王在后方袖手，“既然如此，我就回北域继续游历吧。”
没有罗喉的天都已失去了诸人留守之意义。眼看着已有性急的人直接脱下甲胄，准备跟上杜芳霖的脚步。
商清逸手中折扇一展，将那些人再度推离三尺，“儒门不容外客久留。”
桃源，终究是属于儒脉之势力，并不能算是西武林真正之一员。
“西武林之事，此后便交由西武林之民众自己做主。”
商清逸语带叹息，“九鼎，自会注视尔等。”
话音落，静等同伴发挥完毕，杜芳霖扬袖直接向外化光离去；紧接着清风一道吹拂全场，商清逸也同时人影无踪。
……这些先天高人在西武林留下的传说，自此总是离不了“高来高去”。
此后无论各门各派再出现怎样纷争，考虑不知在何处注视着他们的九鼎，皆会各自收敛，从不越线。
天都瓦解之后，原属于西武林的儒脉一笔春秋再度派人入驻，而昔日用以缓冲双方关系的桃源边界野树横生，逐渐被迷雾笼罩，再无人能寻找到通往此处的路。
无法继续追随罗喉的原属于天都的将领分为两派，一派在暗影魑首的带领下，在桃源之外形成村落隐居。
另一派似以凤王为首，散入武林，一步一步拔出曾在暗地里支援过刀无后师徒的那些派门。
仅仅数年，各地势力又是几番轮换，西武林再不闻天都将领“凤王”之名。
肖流光完成任务离开西武林，回归西北再度游历诸国，并收养了一名叫做花等闲的异族遗孤，创建了一处名为“东风快递”的奇怪组织。
此时名望最高的耆老，“七曜金缕”玉刀爵广发武林帖，率先组建起西武林联盟。
自此之后，在西武林一地，不拘泥刀剑掌气之区别，但凡属于此地之派门，在每十年一次的武林大会上，皆有资格投票决定未来西武林发展之道路……数百年如一日，此后自中原有一位文渊先生游历至此，曾留下一册传记，专门探讨过西武林这种盟会制度是否能应用在其他地方。
结论是，若非昔日天都覆灭万教而后一统打下基础，又有桃源在背后推行民众之自由，西武林天高地阔本为“东风信使”初创之地，信息流通速度非其他地域能企及。多番因素叠加之后，才使得西武林这种看似分散却又彼此联系的盟会制度没有出现大问题。纵然如此，数百年时间内，玉刀爵盟首之位也曾几度不稳，和平也数次险些被打破。
当时多亏玉刀爵膝下有一位后来出身三教儒门的儿子御不凡学艺过来，平息这场风雨。当时与御不凡同在的，还有他出身道门“云中海”的好友，曾回来接下荒漠刀皇之位的“绝尘”。
天都已逝多年，中原也好，东南北也罢，都再没能迎来这种千年难得一见能酝酿出“和平”之土壤。
文渊遗憾搁笔，姑且记之。
……
而在此刻。
杜芳霖脑海里暂时只存在两句话：“装逼完毕……”“劳资做到了！”罗喉的棺木被他送到预先定好的隐秘山洞中，然后人“嗖”地一声超过了御风而行的商清逸，一溜烟跑回桃夭雅舍，找到已经吹灯准备睡下的君氏少年，破门而入抓住了少年的胳膊：“走，我带你去见罗喉！”
隐秘山洞，就在桃夭雅舍的后山。
山洞内风水四面畅通，到处镶嵌有散发柔光的玉珠，本是体质极阴的“凤蝶”修生养息之所，如今暂时用作罗喉停灵之地。流水静谧，中间石台之上停放着一具被人推开的红木棺材，商清逸已先一步来到，正站在棺木旁边。
少年肩上匆匆披着一件外衫，两袖垂在旁边。他安静了一会儿，离开杜芳霖身边，一步一步走向灵枢。
商清逸让开脚步，让君氏少年直接站到棺木之前。罗喉头颅本已被刀锋斩断，此时被人合拢在颈上，金甲完整，不留半点血迹。
君氏少年张开手掌，忽然俯身，轻轻将一枚在手心捏的出汗的小瓷瓶放入棺材之中。“来这里之前，家父曾经说过，这件东西得自邪天御武，作用殊异，我可以多看一看，再走一走，最后决定该如何处理。”少年声音在灵枢旁传来：“我觉得就将这项东西留在这里，留给武君就好，毕竟接下来，我应该会离开这个地方吧……”
在这个时候，由君凤卿战后分到的那一滴邪天御武心血，还没有被藏进君氏一脉家传的平安锁中。也许后来藏入心血的人，原本就是这位无名的君氏少年。
君氏少年端端正正地将小瓷瓶放在罗喉尸体旁边，也等于选择将君凤卿昔日得到的宝物交予此地主人杜芳霖之手。他的脸上终于不再带有那种刻意为之的懵懂与轻松，顿了顿后，站直身面向商清逸：“先生，日后请多指教了。”
在桃夭雅舍的这段时间，少年已明知自己未来的路，自己资质有限，应该是等不到未来诅咒被解除的那一天。为了君氏一脉之流传，他将会离开桃源，跟随商清逸避开西武林之风雨，以一个新的身份在别的地方安全地活下去。也许会因诅咒而寿元不长，但这并不代表在有限的日子里，他不能作为一个普通人拥有一段充实的人生。
君氏一族之未来，就此被托付到“九鼎”的手中，这便是少年最终的选择。
商清逸合拢折扇，温然道：“日后相处，请多指教。”
君凤卿后人之命运，就此定局。
这却并不是一个很坏的结局。做出决定之后，君氏少年彻底放下一切心事，被杜芳霖送离这处山洞，再度回到房间，睡了一个这段时间以来最为安稳的觉。
之后，杜芳霖再度回到这处山洞。
商清逸已经将瓷瓶中的那一滴散发奇异力量的血液，送入了罗喉尸体的口中。
……邪天御武之心血，具有能让人死而复生的强大修复力量，当初拥有的人只有罗喉的数名兄弟，其中两人早死，心血遗失。最终能确定下落的一共只有两滴，一滴被天都君相君凤卿带走，另一滴则一直被保存在象征天都王权的罗喉戒玺之中。
这就是罗喉能得以复活的关键！
但此时听见返回的脚步声，商清逸直起身，却道：“罗喉戒玺遗失了。”
收敛尸体的人取走了戒玺，不知下落，不知是谁。
还好他们这边拥有君凤卿之信任。幸好，天舞神司送来了君氏少年！
“没关系，这不是你我需要操烦之事。”
此时灵枢之旁，杜芳霖声音传来：“接下来就让罗喉自己去处理……首先，我们来招魂！”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38 覆掌之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