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景》什么锦鲤

3、003 忽变天

　　他眼睛里闪着光，可我没想到他会问我这个问题，因为我的确从未想过他会去当兵。
　　我记得陆伯父的茶叶生意在金陵做的风生水起，茶叶更是远销西洋，这个陆远川不好好想着如何替他父亲分忧、承接生意，怎么想到了不要命的事来做了
　　“当兵……好像很危险。”
　　我心中有一丝丝担忧。
　　陆远川摇摇头：“可其实哪里都危险，只是我们被保护的太好，看不到而已。”
　　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你决定好了”
　　“嗯。”
　　我叹了口气:“你既然都已经想好了，又来问我做什么”
　　“我只是在担心。”
　　我神色微滞，然后低头翻着手上的书页，佯装若无其事的问:“担心什么。”
　　“担心……我会不会穿上军装太帅，叫整个金陵城的女人都爱上我，那时候，你就只能哭脸了。”
　　呵，果然是他。
　　我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
　　“陆远川!你瞎说是你别成日在我身上寻乐子。”
　　可他却没有笑，而是快速的搬了一条凳子放在我的旁边，然后将我的椅子连带我整个人转到了他的面前，我只感觉突然天旋地转，他那张多情的脸便在我面前了，吓得我一惊，差点呼出声来。
　　他双手扶在我的椅子扶手上。
　　“小淮。”他紧紧的盯着我的眼睛。
　　突然拉进的距离让我连睫毛都是颤抖的，我眼神不知道该放向哪里，脑子里绕着一句话，我想他说起，又怕他说起……
　　可他还是说了。
　　“等我回来，然后嫁给我吧。”
　　少年眼神笃定。
　　“你说什么”
　　我不敢置信，虽然陆夫人常对我玩笑道我们身上的娃娃亲，可父亲觉得婚姻之事要顺从子女的心意，所以我也只敢偷偷的猜想……
　　但此时这话居然真真儿的从陆远川口中说出来了。我面红耳赤。
　　“我认真的。”
　　我慌忙摆手:“幼珊她……”
　　“我从不喜欢林幼珊，我喜欢你，所有人都知道。”
　　“可是我……”
　　“我父亲今日就是来同沈叔叔定亲的，婚戒他都带来了，不过不在我这里。”
　　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随口道：“那若是你没回来呢”
　　我说完才发现这句话不吉利，他也愣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随后笑着道:
　　“那……就可怜我的小淮了，世道太乱，你别做寡妇，若我回不来，你便找个好人托了终身，然后告诉他，你的前夫叫陆远川。”
　　我原以为这是玩笑话，不知道为什么，末尾几句话，他虽然是笑着，但是声音里却有一丝丝颤抖。
　　我眉头轻皱，怪道:“什么你的小淮，什么前夫，呸呸呸，瞎说。”
　　我伸手将他推开，可他却好像想到了我会如此，居然就势将我揽进了他的怀里，轻抚我的背欣喜道: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沈小淮，你等我。”
　　未等我从错愕中反应过来，只听见“啵”的一声，他竟在我额上落下一个吻。
　　温润，又热烈。
　　似春煦，又似骄阳。
　　“一言为定。”
　　他撂下这句话，便火速逃离了现场，而我却愣在了原地，连巴掌都忘了举起。
　　良久，我才收回错落的眼神和那颗提起的心。
　　“登徒子！”
　　我又羞又恼，却是一阵清风过，掀起了我的碎花帘脚。
　　我又看见了他，顾怀瑾。
　　他也似在看向这边。
　　可他看到了什么，我不得而知。
　　可那天陆伯父他们走后，父亲和母亲的脸色却不大好看，我以为是因为陆伯父定亲的事，叫父母升起一种嫁女的难过之意。可他们久久也未将那只戒指给我，可我也不敢冒然问起。
　　晚饭席间，母亲放下碗筷道:
　　“小淮，后天你就放假了，你姨嬢说想你了，我和你父亲同意了，放假你便去上海玩一阵子吧。”
　　上海
　　“真的？”
　　我满心欢喜。
　　在我的印象中我并没有去过上海，母亲却说我小时候去过，可小时候的事谁还记得？
　　而且之前听幼珊说，上海可比金陵有趣多了，上海有一个大世界，就如同金陵的百凤阆，不过上海的洋人和新鲜事物可比金陵要多得多……而且听说幼珊今年也去上海过寒假。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母亲愣了愣，然后道：
　　“我和你爹爹忙不开，你爹爹已经安排了人明日将你送到上海去，你见过的，顾怀瑾。”
　　明日就走还是……那个人
　　我有些不安，到现在国学老师的叹息和那两声枪响都那么真实，居然要让他们送我去上海
　　“他……”
　　“好了，你就安心去玩吧，注意安全。”
　　父亲面色沉重，看了我一眼好像还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放下筷子，转身离去了。
　　回到房间后，我心里开始打小算盘，虽然我对那些人怕怕的，可是我父亲是什么人我父亲可是金陵学术界最权重的人，管他商界还是拿qiang的，谁人敢不给我沈家面子
　　那么这个顾怀瑾，肯定也不可能欺负我。
　　如此我便能自由自在的在上海了。
　　而且想到，这若要是父亲也去了，他一定会百般管着我。什么穿衣服的规矩、晚上门禁的规矩、甚至我有时候去听听西洋人的曲儿他也会询问一番……
　　如此，我可是真真儿自由了。
　　那天夜里，直到入睡我脑子中都是陆远川的那一句“等我”和他在我眉间落下的那个烙印，我似乎都能猜想到那温柔的唇落在我的唇间会是什么滋味。
　　我轻轻的笑着入睡。昏昏沉沉的迷雾里，我似乎听到耳畔有琵琶轻拨，艺伎轻轻哝哝唱着那支《秦淮景》。

　　第二日，我一路上正想着要怎么面对陆远川那个登徒子，还有昨夜里那个……亲密的梦。
　　可那天他没有来上课，整整一天。
　　有住在他家附近的人说，他被陆伯父给打了，昨天里陆家别墅中的争吵声持续了很久。
　　我有些揪心，难道陆远川要去当兵的事陆伯父并不同意吗看来陆伯父和我的顾虑一样。
　　我刚想说什么，可那些讨论的人一看见我便走开了。
　　这是什么意思
　　“幼珊。”
　　我走过去，可是她只是礼貌的对我笑了笑就走开了。
　　我愣在原地，却发现所有人都在用一种异样的眼神打量我，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我感到不安和压抑，在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难道他们已经知道陆远川向我求婚了可就算如此他们也没有必要排斥我啊
　　而我得到答案，是在厕所。
　　“欸你们说，沈徽宜知道了吗这也太丢脸了吧”
　　“可不是吗？沈徽宜一直对小川不冷不热的，指定是觉得陆家非要她这个儿媳妇了吧”
　　“那这么说起来沈徽宜还挺可怜的，听说上头正在查沈校长，陆家就是因为这个事悔婚了吧欸幼珊，你这戒指就是昨天订婚的吗陆远川真的是因为沈徽宜被打的”
　　“呵，我说你管这么宽做什么我的未婚夫怎么可能因为她沈徽宜被打，这是小川的家事，我能想你们一样到处去说吗我现在可是陆家的订了婚儿媳妇。”
　　我听出来了，这个的确是幼珊的声音，里面的对我的不屑和炫耀全都被我收进了耳里。
　　原来昨日父亲和母亲的神色也是如此吗可是陆伯父不是一直都很赞成我们两家的事吗究竟是为什么呢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而她们所说的父亲被查又是什么意思呢
　　“嘣!”
　　耳畔又响起那阵枪响，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吓得我抱着头瘫软靠在门背上……
　　我内心惴惴不安，但是我要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冲出厕所的时候显然把外面的人下了一愣，我不管不顾的往外跑着，我要回家，为什么我的父亲会被查……他们为什么要查我的父亲!他们究竟要怎么查!
　　而就当我跑的头发凌乱、满头大汗快看到我家的时候，我看见他了。
　　陆远川。
　　是陆远川。
　　我心底的的慌乱让我喊出声来:“陆远川!”
　　他看见了我，我们几乎是同时奔向彼此。
　　“小淮。”
　　“你能不去当兵吗”
　　我们异口同声。
　　“什么”
　　我看见他眼眸里突然失了光彩。
　　我心中觉得有些凄凉：“你能不去当兵吗”
　　他沉默了。
　　我明白了，我拦不住他。
　　“我要去西南。”他坚定道，“我要做空军，等我回来小淮，等我立业……我就回来娶你。”
　　我回想起今天我听到的那些嘲讽，我真的不想忽冷忽热的对待他，我此时此刻真的不愿意失去他。
　　“什么时候走”
　　“明日。”
　　“你会来送我吗”
　　“我一定会。”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他终于笑了，从怀中掏出了两只珐琅彩的怀表，一块上面是他的照片，给我了，而另一块居然有我的照片。
　　“哪来的”我皱着眉问他。
　　“我买的!难不成是偷的”他打趣道。
　　“我说照片是哪来的”
　　我伸手便想去夺我那张，我记得那张照片，正是我被父亲责怪后哭花了脸去照的，眼睛和脸都肿肿的，丑死了。
　　“照片……”他将怀表高高举起，让我实在够不着，他眼神有些躲闪，“照片是我偷的……不过也不算偷!就是我从咱们学校表彰墙上扣下来的，这不算偷吧”
　　我实在不知道说他什么好，埋着头轻轻打了他一拳，却被他握住手。
　　“小淮，你就没有什么送给我”他表情突然有些可怜。
　　我垂着头，一切都太突然了，我……
　　“要不……把你送给我吧！”
　　说罢他就低下头把脸凑过来，我下意识退了一步却被他拦住了腰，他的头倾了下来，可一声刺耳的汽车喇叭声却对着我们响起。
　　我们同时错愕转头，那辆军绿色的车疾速向我们驶来，正在我错愕之时，我听见了背后李姨慌忙唤我的声音。
　　我想起她们今天的那番话，心里一颤。
　　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