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舞》竹溪有风

3、第二章

　　摩登伽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是生活于最底层的微卑。

　　林涵虽然对摩登伽的生活有一定的了解，却从未如此真切地感受过，摩登伽的生存是如此艰难。

　　那么，她爱上那个男子，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因为，只有那个男子，对着她微笑过，伸手扶起了跌倒在路上的她。

　　依据规定，摩登伽不能与高阶层的人发生任何的接触，甚至不允许直接将手中的东西递交给高阶层的人，唯一能做的工作是打扫街道的清洁，没有诵经、祭祀的权利，连投生转世的权利都没有。

　　那个时候，三月的阳光下伸出手的少年，无论如何，都会让人心动。

　　但是，他不会娶一个最微卑的首陀罗。

　　成为摩登伽不过半年，林涵已经无时不刻想要脱离这个阶层。

　　那样处处低人一等的日子，她实在不想再过了。

　　可是，林涵思索了很久，不得不承认自己无能为力。

　　这个社会的等级制度，残酷到让她所有的努力，都如同风中的肥皂泡一般，脆弱得随时可能破灭。

　　难道，要听之任之？

　　
　　摩登伽的家位于村子的最边上，紧靠着一口水井。

　　因为同为贱姓的原因，村子里的人互相保持着一种相互扶持又相互敌视的诡异气氛。如果不相互帮助对方，大概没有人能够活下去；可是，一旦有能够摆脱这个身份的机会，所有人都会为之疯狂，付出一切在所不惜。

　　冷眼看着这一切，林涵心中泛上微微的悲凉。

　　想要回家的念头很强烈。
　　

　　时间已经到了7月，烈日毫不吝啬地释放着自己最大的热情。苍翠的树木蔫着打了卷，往日里处处可闻的鸟鸣也消失了踪迹，甚至，连蝉鸣都消失了。

　　林涵做完自己的工作，躺在树荫下依旧觉得热，尽管不时有微风拂过，带来阵阵凉意。

　　“好热。”林涵辗转反侧，迟迟静不下心来。越是这样，就越觉得热。

　　最后终于无法忍受，起身去打水。

　　虽然不能得到冰，凉意十足的井水也是很好的选择。

　　咯吱咯吱的转动着轱辘，想到凉凉的水漫过时的舒爽，林涵也忍不住露出了轻微的笑容。

　　将水倒入水瓶中，林涵正准备起身进屋，忽然听到背后传来男子的声音。

　　“这位女施主，是否能将你手中的水布施于我？”

　　那个声音既不是那种让人心动的磁性，也不是那种让人害怕的凶恶，只是普通的少年的声音，带着一点青涩，带着一点认真。

　　可是，林涵却瞬间失了神。

　　萧子墨。

　　她再熟悉过不这个声音，因为，她曾经那么关注过这个声音的主人。

　　林涵怔愣着，慢慢直起身，转过脸去。

　　阳光忽然刺眼得让她不敢睁开眼，不知不觉已经有水雾弥漫上她的双眼。

　　然后她很快反应过来，低下头去，不动声色地敛去了眼中的情绪：“这位比丘大人，在下是首陀罗一族，不敢供奉大人。”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少年僧人的脚趾和明黄的僧袍下摆。他的脚趾珠圆玉润，看上去是那种并没有吃过什么苦，没有行走过多少路的人。偶有清风拂过，带动僧袍飘来荡去。

　　喂，萧子墨，你怎么就成了一个和尚。

　　林涵在心中略显苦涩地想着，抿了抿唇。

　　然后，她的脸色迅速地变了。

　　那个少年僧人说了什么，她没有听到，她听到的，是当初将她变成摩登伽的那个声音，毫无感情地在耳边响起：“你回家的契机在他身上。”

　　
　　似乎希望总是在人们绝望的时候出现。

　　可是，希望终究只是希望，而不是现实。

　　林涵很快清醒过来，就算自己知道了契机在他身上，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回家的方法的。

　　但是，她心中斗志昂扬，有希望，就好。

　　
　　阿难耐心地等着那位少女走神结束，看到她抬头，那双亮闪的眸子看过来，心中仿佛有什么被轻轻拨了一下。

　　阿难赶紧在心中念了一声佛号，再次开口：“施主何必心忧。佛陀教导四种姓平等，你虽属首陀罗种姓，但一样可以供养比丘饭食。”

　　林涵依旧在出神。

　　不是他。

　　眼前的少年僧人虽然有着和他一样的声音，面貌却是大不相同。

　　这个少年，一样有着清秀的面容，却没有那种让人一见就安心的味道。他的眉太浓，煞气很重；他的唇太薄，象征着薄情；他的眼中还有着少年的冲动与不羁。

　　林涵想到这里，忽然有点不确定起来，记忆中的萧子墨，似乎从来没有过情绪波动的样子，永远都是那样风淡云轻，宠辱不惊。还是说，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毕竟，再怎么样，萧子墨也只是十七八岁的少年。

　　想不起来。

　　皱着眉想要回忆下去，被少年的声音惊醒，赶紧道歉：“抱歉。比丘大人。”

　　林涵咬了咬唇，这个人看上去似乎已经缺水了，这水给他倒也无妨。那些规则……

　　她在心中冷笑一声。

　　“比丘大人还请稍等。”林涵说着，将桶中的水倒出来净了手，才小心翼翼地捧起水瓶，将水倒在那僧人的钵体中。

　　阿难大喜，单手宣了个佛号，缩回手双手捧起钵体，咕噜咕噜喝了个干净。

　　林涵带着笑意看他喝得滴水不剩，然后他慢慢红了脸：“这位施主……”

　　林涵扑哧笑出声来，笑声如同最清脆的鸟鸣回响在天际：“我是摩登伽，比丘大人还要水吗？”

　　阿难涨红着脸，艰难地点了点头。

　　
　　想要回家，就必须与阿难牵上关系。

　　可是，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行？

　　首陀罗的人，是没有资格与其他种姓的人接触的。林涵微微皱眉，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福至心灵，她站起身来对着阿难远去的背影大喊：“比丘大人。”

　　阿难疑惑地转身，看到少女露出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她的笑容熠熠生辉：“大人，摩登伽喜欢你，请接受摩登伽的爱意。”

　　阿难惊恐地倒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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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有很多不合理不符合史实和佛经设定的地方
如果有人看文，无视吧无视吧……
摩登伽的故事我取的是两个故事的糅合体，当然，结局会改~~
我居然又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