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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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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过!”知蕊掷地有声,神色揶揄的笑了声,“相爷可是为了姑娘特意赶回的府。”
解释完,见时锦一脸恍惚,知蕊顿了下,试探着问,“姑娘不记得了?”
回来过?
时锦慢慢地想着,那昨日的那些轻声细语、温柔小意都是真的?
不是她的错觉?
时锦沉默半晌。
知蕊见她面无表情,心里有些忐忑。
正惴惴不安着,听到时锦没头没脑的来了句:“这些年我在岭南,对一个道理感触颇深。”
这话说的莫名巧妙。
知蕊百思不得其解:“什么道理?”
时锦垂眸看向自己的双腿,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语气飘渺道:“人啊,要认清自己的位置,别把自己想的太重要。”
知蕊把手中的碗放下,坐在床边的脚踏上给她按腿。
岭南的大夫虽然没办法让时锦重新站起来,但也叮嘱过,要常按腿,否则双腿退化,便只能在轮椅上了此残生。
知蕊默不作声,半晌,轻声说:“姑娘想岔了。”看了眼时锦,续道,“相爷这次确实是因着听说姑娘怕雷雨天,才特意赶回府来的。”
*
接下来的一天时锦并没有特别的情绪。
惊雷未断,大雨如注,时锦躲在里屋深处,都能听见雨滴拍打青石板的声音。
她依旧不敢直面这两样。
好在知蕊已经回来,时锦就可着劲儿黏她,连出门取饭的功夫都不留给她。
知蕊一直抓着时锦的手腕,清楚地知道时锦每一次的战栗。
她挖空心思转移时锦的注意力。
漫无目的地同她闲聊,出现最多的字眼便是岭南。
岭南也多雨。
但雨势绵绵,胜在持久,极少有惊天动地的大动静。
知蕊只知时锦对雷雨天惊惧的紧,但从未想过,那个雨夜对她的影响这样深重。
将要入夜时,时锦匀了口气,忽然问:“这样的雨势,是不是城外的许多农田农舍都要受损。”
“约莫是了。”知蕊道,“我昨夜回来时,连内城的街道都积了许多水。”
内城都是如此,城外更不必提。
时锦身边离不开人,她又拽着知蕊不松手。
知蕊于是从善如流地同她宿在一起。
总归这种事又不是头一次做,知蕊留的毫无负担。
第二日雨势依旧没有减弱的迹象。
时锦夜里照旧拽着知蕊同宿塌上。
知蕊摇摇头拒绝:“姑娘夜里睡得不安稳,我在脚踏这里打个盹儿就行,免得睡熟了听不见动静。”
知蕊这次拒绝的很干脆,任凭时锦如何磨她,都不肯松口。
最后时锦急了,冷着声道:“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没有要你夜夜凑合睡的道理。你若是执意睡脚踏,干脆回自己房去,别让我瞧见。”
时锦是真的动了气,疾言厉色还不算,连因为害怕从未松开的手都狠狠甩开,冷着脸翻身朝里。
知蕊怎么放心留时锦一个人在这里。
当即改口,二话不说睡在她外侧,听到时锦渐渐缓下来的呼吸声,才悄悄松口气。
夜半时分,知蕊蹑手蹑脚地起身。
她动作极轻,确认时锦没有清醒的迹象,才穿好衣服朝外走去。
在她离开的同时,时锦慢慢睁开眼。
知蕊说的冠冕堂皇,怕睡熟了听不见动静。
可时锦一个字也不信。
她受知蕊多年照料,知蕊习惯如何,再没有比她更清楚的。
房间里落针的声音都能把知蕊惊醒,遑论是身侧颤抖不止的动静?
她倒要看看,是什么让知蕊如此一反常态。
雨声砸落间,听的动静不分明。
时锦依稀听见“吱呀”的开门声,然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交谈声。
两个人压低了声音,时锦听不清,只敏锐的察觉到,再进屋的人,尽管脚步声压的轻,却绝对不是知蕊。
知蕊不会放其他人进来。
时锦心中有了某种猜测,悬着心,一动不动。
进来的人身上沾着冷雨,一身冷气。
许是怕把寒意过给她,自己贴着屏风缓了许久才肯靠近。
时锦感觉到搭在腰间的锦被叫他提起来,掖在自己的颈间。
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把她吵醒一样。
时锦屏息片刻。
翻了身,故意将锦被掀下去。
他约莫一直在盯着自己。
时锦只觉得自己刚把被衾折腾下去,就又被他重新提回来。
许是怕她再动作,那人直接将手按在她肩膀的位置,像哄婴儿睡觉一样,轻轻地拍着。
这样轻缓的动作嚷时锦不由睡意上涌,最后意识模糊地沉沉睡去。
醒来时,知蕊撑着额头打盹儿。
时锦扭头看了她半晌,眸色沉沉,看不出情绪。
知蕊一睁眼就对上这样的眼神,吓得心头一跳。
“姑娘?”知蕊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将她扶起来,“姑娘何时醒的?怎么没叫我。”
“醒了有一会儿,看你睡得熟。”时锦语气慢吞吞的,看着知蕊时,带着若有似无的打量。
知蕊心里存着事儿,有些心虚。她干笑两声:“姑娘看我做什么?”
时锦移开视线,状似无意地问了句:“昨夜没睡好?看你脸色有些倦。”
知蕊“啊”了声,忍不住摸了下鼻尖:“兴许是昨夜做了梦。”
说这话时,知蕊极心虚。她昨夜直接在门廊守了大半夜,等顾云深离开才进来歇息片刻,确实没睡好。
时锦无声笑笑,没再多问。
夜里临入睡前,时锦冲知蕊道:“天凉,再拿床被子出来吧。”
知蕊似懂非懂,却也依言照做。
顾云深在同样的时间进门。
照例停了半晌,才慢慢靠过来。
时锦闭着眼,没有再做昨晚那样幼稚的举动。
顾云深却留了心眼,将被衾提到她颈间,隔着锦被径直把手搭在她肩头。
时锦强打着精神。
没多久,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顾云深睡着了。
时锦却分外清醒。
她保持侧躺的姿势,一动不动。
久到身子都似乎有些僵硬,她才翻身朝外。
顾云深的手掌依旧搭在她肩头,睡得很沉。
时锦壮着胆子抬眼看他。
顾云深上半身靠在床柱,双腿随意地屈起。
头垂在一侧,许是姿势不舒服,眉心微蹙,却也没有转醒。
屋里的灯烛未灭,随着窗缝中挤进来的凉风一阵一阵的晃。
昏黄灯光的映衬下,时锦将他眼下的青影看得一清二楚。
没来由的,时锦想起前些日子知蕊说的话。
知蕊说:“……当时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寻了由头搪塞他,说姑娘是因着在雷雨天摔了腿,这才格外恐惧。相爷一听,二话没说,顺手牵了匹马就往城中赶。我跟在小姐身边这么多年,还是头一遭见相爷这般行色匆匆……”
时锦深思恍惚。
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她喜欢顾云深多年,撞的头破血流才明白,心不妄动,才不会千疮百孔。
顾云深的温柔都太有迷惑性。
它诱惑着人沉溺其中,又在真的抽离不开时,给人当头棒喝。
顾云深的温柔只给家人,不给女人。
她只是幸运,当过顾家的养女后,又成了顾家的媳。
时锦对自己说,管好你的心,让她乖一点。
顾云深只睡了两个时辰便清醒过来。
城外还有许多事情亟待处理,能抽出三个时辰回来已是极限。
醒来时才发觉身上盖了条被子。
顾云深刚睡醒反应有些慢,捏着被角半晌,才偏头看向时锦。
时锦阖着眼,在顾云深轻手轻脚要离开时,才毫无起伏地开口:“相爷以后别回了。”
她的声音清晰分明。
只一开口,顾云深便知她压根没睡。
没等来他的搭腔,时锦淡淡续了句:“不要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
顾云深立在原地,居高临下的看她。
就在时锦以为他不会开口时,顾云深叫了她一声,声调有些冷:“岭南三年你是怎么过的,我早晚会查出来。”
时锦倏地睁开眼,神色微恼。
顾云深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关心我不想让我来回奔波,你直说就是。不必给这份心意裹上刺扔过来,伤我没关系,别疼着你自己。”
时锦恼羞成怒,一句“相爷少些自作多情”哽在喉间,刚发出气音,顾云深就已经脚步匆匆地离开。
这口气哽在心口不上不下,时锦憋得慌,最后狠狠拍了下顾云深盖过的被,气道:“就不该把你拿出来!”
*
说来也奇。
顾云深离开没多久,持续好些天的滂沱雨势开始减缓,到午时终于停歇。
自己帮着顾云深进门的事情没瞒住。
知蕊再见时锦时,格外心虚。尤其是见她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知蕊更忐忑了。
没坚持多久她就招了:“相爷就是知道姑娘不愿意让他靠近,这才严令禁止我不许透口风的。”
两个人说话没压着声音。
外头的知蕊恰好听了一耳朵,见时锦没太大反应,清清嗓子,大着胆子开口:“看,相爷预料的多准,姑娘果然不肯让他再来。”
时锦凉凉瞥了她一眼。
知蕊警觉地感知到她眼中的危险,当即噤声,信口攒了个理由溜之大吉。
时锦的气性已经散了,冷哼了声,没再追究,这事便也就不了了之。
大雨停息并没有让顾云深闲下来。
纵使提前做了诸多准备,难得一见的暴雨还是带来了许多隐患。
夹杂着雨后安抚灾民、重启农舍的事情,压在他身上,几乎让他分|身不暇。
时锦在相府中接连三日没见着顾云深,心中便有了数。
这一日,天气放晴,时锦在凉亭中透气。
没多久,知蕊小跑着过来,一脸忧色,气喘吁吁道:“姑娘,太子殿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