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谦谦君子 ...
-
成橋继续道:“因为哥哥和仙……一个小姐姐聊了很久。呼,他们俩客气来客气去,客气了半天都没买好酥饼。”
赵政正怕母亲接着问“聊了什么”,谁知成橋脑海中印象最深的就是“客气来客气去”,也好也好。
赵政一和人开口说话就客气得要死,平时也不像成橋那样叫“爹”“娘”,而是常称“父亲”和“母亲”,和成橋这个同龄人外加亲弟弟说话还正常点,和吕不韦说话就真的是……客套得好像两国使者的外交说辞一样,巴不得把所有的谦辞敬辞都用上。
有人就受不了,听着别扭,比如成橋;有人却觉得这是懂礼识大体的表现,比如吕不韦。
总之,赵政跟人客气真是再正常不过了,赵姬都能想象到她这个儿子彬彬有礼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画面了。
“好罢,那成橋,你哥哥这袖子又是怎么弄的啊?”
成橋虽然脑子不大灵光,但当时大黑狗扑上来的时候,他把赵政护在身后,没看清前面的画面。而且平时玩玩闹闹,衣裳破个大洞什么的都很正常,他也没注意袖子怎么了,反正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哥哥袖子就断了。
半晌,成橋一脸认真道:“不知道。”
赵姬摆摆手,道:“母亲就不多问了,不过你们要知道——邯郸是赵国王都,住在这邯郸城里的大都不是普通人。他们或是富商大贾,富可敌国;或是王公贵族,有权有势;甚至连街头一个流浪的小乞丐,都可能是亡国遗孤;酒馆里的一个疯癫醉汉,都可能是失意卿士。你们自己心里要有数。”
成橋道:“娘,我为什么要管别人家世如何?背景如何呢?喜欢和谁玩,就和谁玩,不好吗?”
赵姬叹道:“果然还是小孩子心性。”
“谁不想呢?喜欢和谁玩就和谁玩,谁不想呢?但你想和谁玩,对方却不想和你玩,怎的?你想和她玩,她也想和你玩,但别人不想看到你们一起玩,于是要么杀了你,要么关起她,又待怎的?”赵政语中带着一丝怨气,“所以,宁愿一直不和别人玩,也不希望……”
“政儿,我们家已经这么落魄了,其实你也不必顾忌这么多。”赵姬打断道。
“那母亲又何必顾忌这么多呢?”赵政狡黠地眨眨眼,“我去外面走走,也是我的事啊。”
赵姬甩甩袖,道:“罢了,你我虽然都想的多,但我们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你去外面随便走确实是你的事,但别每次留下一堆烂摊子给我们收拾。你想想上次在大街上被人追着打,谁把你拉上马车?再看看你现在的袖子,谁给你缝?”
赵政默然听着,然后,在家面壁思过外加打扫卫生了一整天。
忽然,赵政听见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嘿,我找到你啦!你这是……被家里罚扫地?”
赵政四下张望,原是李芫在窗外朝他招手。
赵政又惊又喜,向内院瞥了一眼,爹娘和成橋应该还在里面待着。赵政于是放下了手中的扫帚,飞也似的冲出了前门,来到李芫这边。
“你是怎么知道我家在这的?”赵政问道。
“猜的,我神通广大咯。”李芫道。
“那,那你知道我是谁了?”赵政紧张道。
“我怎么知道,你又没告诉我你的名字。”李芫莫名其妙道。
赵政长舒一口气,道:“我叫,政。”
“好的,政哥哥。对了,我今天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荀夫子来赵国了!准确的说,昨日已经在邯郸住下了。再准确的说,就住你家斜对面!”李芫道。
赵政大概知道李芫为什么能找到他家了,事实,很可能是路过。不过,荀夫子……荀卿?
“走走走,我们去拜见一下这个荀夫子吧。他在齐国可是稷下学宫的祭酒呢!昨天赵王拜他为我们赵国的上卿!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去邯郸学馆教书啊……”李芫激动道,拉起赵政就要走。
“就这么贸然前去,不好吧?人家毕竟是上卿,我们只是……一介布衣。”赵政道。而且,还是小孩子。虽然他觉得小孩子没什么,小孩子不比大人傻,但……很多人还是觉得小孩子做什么都是胡闹。
“交涉辞令你可知道一些?”李芫问道。
“略懂略懂。”赵政道。
“略懂?”李芫一挑眉,看他。
赵政甩甩袖,缓缓道:“就是略无不懂,一览无余。”
李芫:“行,那……”
“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吧。”赵政道。本来他还担心有所冒犯,但李芫一提交涉辞令,赵政觉得,他还是有这两把刷子在的。毕竟对方是儒学大师,总不会介意他的礼貌吧。
虽说是斜对面,但赵政还是走了有一段路的。终于,来到荀卿入住的府邸前,果然和破烂的质子馆舍就是不一样。虽然没有珠光宝气般亮瞎人,但总透着一种低调的奢华。
李芫敲门,不久,有个仆人出来了,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这有什么事吗?”
李芫作揖,抽出袖中两卷竹简道:“在下柏仁李氏,名芫,家住邯郸,家中藏有尚书几卷,怕是宫中府库没有,想献给荀夫子看看。顺便,希望能拜见下荀夫子,希望夫子可收我二人为徒。”
仆人收好这两卷竹简,估摸着眼前二位不知道是哪个士大夫家的公子和女公子,道:“好,那你们先在这儿等着,我去问问荀夫子。”
赵政暗道原来李芫有备而来,看书童走后,他问道:“你怎么有《尚书》啊?还宫中府库没有?你家是书香门第?”
“啊不算不算,”李芫压低声音道,“《尚书》我也不知道他们宫中府库有没有,反正我家只有这个。我不是说了吗?'怕是没有',他有任他有,反正书我是献了,虽然只有一章……”
赵政:“……”
一会儿,书童从里面走来,敛袖道:“请二位进去,与荀夫子一见。”
二人忙敛袖还礼,也进了内院。
院内坐着一个中年儒者,两鬓微霜,正翻阅着不知什么竹简。而李芫刚献上的两册竹简,被放在了边上。
二人向这位中年儒者行礼,而这位儒者什么都没说,只拜拜手,示意他们坐下。
旁人可能还看不出,但李芫认得自家竹简,成色是有微妙的差别的。放边上?几个意思啊。刚献上的,放边上不看,现在在看别的简册,意思倒也不难猜,当然是这两册残书算不了什么,我有更重要的书要看。
赵政不知道他看的竹简是哪个,只看到桌上有三册竹简。但看另外两册成色相近,而儒者手中这册成色不同,也猜出了个七七八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