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唐冰玉志若鸿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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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这姑娘该知晓的都知晓了。
“你这个样子，我有些不习惯。”我不喜欢悲伤的气氛，也不善于给别人宽心。于是，我想转移这个话题，但是话说得却很小心。
“无双哥哥，你怪我吗？”
唐冰玉大概真的介怀此事，看来我不正面回答是不行的了。
“为什么要怪？此事虽因你而起，但并不是你的责任，换作别人，我也一样会这么做。只是刚好是你而已。”
唐冰玉转过身，用若水的眸子瞧着我。
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我觉得不自在，于是轻笑了一声道：“我去峨嵋其实也挺好，让我成长了许多，学到了许多，我再不是当初那个性情乖张、不知深浅的赵小太岁了。如果人注定要成长，那么哪种成长方式并不是我们可以选择的。但是这种方式我倒觉得挺好。若说怪你，我倒应该谢你才是。”
唐冰玉露出了一丝干笑。
“无双哥哥，谢谢你。”
“我不喜欢别人道歉，也不习惯别人感谢，放心里就好。” 习惯了这丫头的刁蛮强横，此时对她的真诚和温存倒有些不适应。
“嗯。”这个丫头听话地点了点头，又道：“那无双哥哥是不是也应该道个歉？”
我心头一紧，这丫头果然先礼后兵，好戏大概在后面呢。
“你是指……”
“无双哥哥向我隐瞒女儿身许久了。当我得知你是女儿时，还一时无法坦然面对。而之后你便去了峨嵋，我就没有机会再去寻你问个清楚了。”
“这件事，如果你介意，那我也道个歉，对不起。”我坦然地说着。
“我说笑的，其实道歉倒不必，只要以后我们坦诚相待就好。”
“嗯！”我也冲着唐冰玉认真地点了点头。
唐冰玉冲我浅浅一笑，双颊又是绯色顿起。这丫头爱脸红的毛病还是没有改。
随后，唐冰玉话锋一转说道：“其实我让无双哥哥送我礼物，只是和你开个玩笑，我只是想请无双哥哥帮我个忙。”
“你有何事尽管开口便是，我能做的一定会竭尽全力帮你。”
只听唐冰玉道：“当初知道无双哥哥的事之后，我也知道了你的姑母便是军营中久负盛名的春小太岁。春小太岁虽为一介女流却胜似须眉，精通兵法又习得一身好武艺。曾随父出征助赵家军打赢数场战役。所以，当我得知临安府藏着一位春小太岁时，便动了拜师的念头，想追随春姑姑学习兵法。当时我就求表哥替我向春姑姑引荐。可是春姑姑却不愿意收我，表哥带回来的口信是‘春姑姑不收徒儿’。因此，如果可以，我想请无双哥哥……”唐冰玉顿了顿，但是意思我已然明白了。
“想让我跟姑姑说个情是吧？”
“嗯。”唐冰玉则是满脸期待地看着我。
我觉得这丫头甚是奇怪，身为女儿，我和姑姑都属于异类了。没想到眼前这姑娘也是个异类。
于是我问道：“身为女儿，你为何对兵法感兴趣？”
这丫头躲开了我的视线，低头不语，像是思忖着什么，然后又缓缓开口道：“这与我的身世有关了，说来话长，如果无双哥哥愿意听，那我不妨给你讲上一讲。”
我来了兴趣，对着唐冰玉点了点头。
我俩并肩同行，漫步在树林间，我听着唐冰玉娓娓道来。
“我的生父名唤唐贤亮。曾是朝中武官，曾经受宗泽爷爷赏识，后被提拔成宗泽爷爷的左膀右臂。爷爷在朝堂中是有名的主战派，父亲跟了爷爷自然也就成了主战派。相信有些血性的男儿在失掉中原大好河山后都会想着收复失地的。主战派和主和派向来对立。所以，家父自然也就成了朝堂之上主和派的眼中钉。”
“在一次前往陕州作战时，家父被当朝主和派陷害。当时家父刚刚到达陕州，还未歇息片刻就被黄潜善、汪博彦等人以‘逗留不进’的罪名联手上书弹劾，最后家父被罢职了。就在家父被召回京师之时，主和派又买通了江湖杀手对我一家进行追杀。宗泽爷爷得知情报后就派宗颖爹爹前来救援。可当宗颖爹爹赶到时，只见到了惨死在马车里的我父母的尸身。当时我还是个婴儿，据说当时是被母亲藏在身下才躲过一劫的。后来宗颖爹爹将我父母的尸首搬开时才发现了我。宗泽爷爷怜我，认我做了干孙女。后来，我就被爷爷和宗颖爹爹抚养长大。等我长到十岁的时候，宗颖爹爹就将一切告知了我，并帮我寻找亲人，这才找到了我的舅父，我便到临安府与我舅父一家相认。”
“什么？你是……是宗爷爷的孙女？”我当时心头一惊，有些不可思议，没想到唐冰玉这女娃的爷爷就是一代抗金名将宗泽将军。
宗泽将军，受人景仰，不光大宋子民，就连敌军都对他钦佩万分，据说当年金军也唤他作“宗爷爷”。
“我并非宗家血脉，只是爷爷的干孙女。”唐冰玉应道，“可惜在我很小的时候，爷爷含恨而死，我对爷爷只有模糊的记忆。但我并不觉得爷爷陌生。我想大宋子民也不会觉得爷爷陌生的。”
“当然，宗爷爷虽死犹生。大宋子民从未忘记过他，后代子孙也会将他的故事铭记于心的。”说着，我眼中不禁水气氤氲。小时候每次听爹爹和姑姑讲起宗泽爷爷的故事时，我都热血沸腾又深感惋惜。
“爷爷虽然受百姓景仰，但是却不受皇上喜欢。爷爷死后，他生前的功绩和努力都被抹杀掉了，宗颖爹爹更是处处被皇帝为难。近年来，爹爹为了保我平安，将我长期托付在舅父家中。爹爹自己却连年在外征战。爹爹说虽然皇帝不领情，但是百姓是需要我们的。作为宗家后人，要保大宋子民平安。不然，汉室子孙迟早会成为金人铁蹄下的奴隶。不管皇上什么态度，爹爹都会鞠躬尽瘁，保护汉室子孙不受欺凌。”
说着唐冰玉哽咽住了，凤目含泪。我也不由得气血上涌。
唐冰玉稳了稳情绪又道：“爹爹将我安置在舅父家中时曾说：我虽不是宗家骨血，却仍是宗家后人，他只希望我做个寻常女儿，嫁人生子，平安度日。但不要忘记把宗家人的情怀传承给后世子孙。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爹爹，直到前年，听说爹爹也……也战死了。”说到这儿唐冰玉再也忍不住了，当即泪如泉涌。
见唐冰玉痛哭流涕，我顿时举足无措。伸手搭上了她的肩头，但是我却不知说什么。因为此时的我也真的很想哭，随后我的肩膀被唐冰玉借去依靠了。
放声痛哭之后，唐冰玉似乎觉得不那么压抑了。抽泣了几声后，她将头抽离了我的肩膀。
唐冰玉擦擦脸上的泪液，随后勉强地挤出了一句：“小妹失礼了。”
我心头又是一酸，其实听她讲述的过程中我也几度哽咽。数次暖流涌上眼眶时都被我强压下去。没想到这个刁蛮泼辣的丫头经历了这么多磨难，也难怪当初我就觉得她见识非凡。
唐冰玉止住了哭声，平复了情绪之后，她又接着说道：“爷爷临终前大喊三声“渡河”，这是世人皆知的。爷爷的临终遗愿就是打过黄河，诛灭金贼。几年前当我得知“春小太岁”后，就想拜春姑姑为师学习兵法。倘若我是男儿，我定然学好武艺，像爷爷和爹爹一样上阵杀敌，收复失地。既然我是女儿，我就要跟春姑姑学好兵法以助大宋男儿保疆卫土，斩杀金贼，护我汉室子孙安乐。当然，我也要为爷爷、爹爹和死去的大宋将士们报仇雪恨。”说着唐冰玉脸上又闪过了一丝不甘和无助，“可是春姑姑不肯收徒……但是，这个心愿一直在我心里。如果无双哥哥肯帮我……”
在这个丫头面前，我觉得自己当真见识浅薄。这是我十二岁就有的感觉。赵小太岁从小喜好打架，也曾想过上阵杀敌，却从来没有像眼前这个女孩儿一样心系天下。她的一席话令我不由得惭愧心起。
就在我发怔的当口，唐冰玉以为我在犹豫或是想说辞推脱，她便有些急了。
“无双哥哥，我……”唐冰玉倏地双膝跪地，“求你了。”
“快起来。”我见了大惊失色连忙伸手相搀。
“你答应我，我便起来。” 没想到这姑娘如此执拗。
我不敢受她跪拜，无奈之下，我也赶忙跪在了她面前。
“冰玉妹妹，我答应你跟姑姑好好说说，但是她收不收你……这个我不能保证。 ”
唐冰玉听后若水的眸子中透出了感激。
“嗯！”她嘴角微微上扬，冲我点了点头。
“这下你能起来了吗？”我用双手拖住了她的双肘。
我俩就这样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
“没想到冰玉妹妹胸怀鸿鹄之志，无双不及。”我端详着她真诚地赞叹了一句。
听到我的赞扬后，这丫头梨花带雨的小脸展开笑颜。
“无双哥哥说笑了。”唐冰玉先是回应了我的赞许，而后表情又变得严峻起来，“那不是鸿鹄之志，那是血海深仇，宋人的血海深仇。”
是，那不该是志向，那是宋人应报的仇，那是汉人该雪的耻。国仇家恨是匹夫的义务，是匹妇的责任。
唐冰玉不想再哭了，她将头一侧擦了擦泪，然后伸手拉住了我的手，随后吐出一句，“先陪我找个地方洗洗脸吧！”
受唐冰玉之托后，晚上我便到姑姑房中寻她。此时姑姑正在一边饮茶一边写字。
姑姑文武全才，她的书法和剑法、鞭法一样精湛。若是男儿，春小太岁定为一代儒将。
“双儿，坐。”姑姑见我来了，浅浅一笑，手上却仍在笔走龙蛇。
我没有坐下，而是站到姑姑身旁，静静地欣赏着姑姑的妙笔生花。
小时候，我不爱读书自然也不喜文墨。如今读书多了，对诗词书画也略懂一二了。
姑姑写的是一首诗，看样子是一首情诗。配合着姑姑行云流水的书法，显得愈发的美妙。
勋功伟绩过眼云烟
毁一世英明为红颜
不求留青史传百年
只愿陪红颜看月圆
倾城倾国沉鱼落雁
雄心输给谁的容颜
戎马生涯收剑封山
待与佳人共醉花前
英雄从不怕战死沙场
却也曾担心败在情场
冲冠一怒只为红颜
难舍心中对伊人的爱恋
自古英杰难过情关
愿抛天下为红颜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难割心头那相思的缠绵
功名利禄丢在两边
宁弃江山换红颜
“这是姑姑的情……诗吗？”开口即觉唐突。
姑姑没有怪我，只是笑吟吟地说道：“这是你舅舅写的诗。”唇角却露出来幸福的浅笑。
我当下明白这应该是舅舅写给姑姑的情诗。细看诗意和字里行间大气的风格，这诗确实应该出自男子之手，不过姑姑的诗也一向大气磅礴，不输男儿的。
舅舅其实也算是我的姑父，只是他与姑姑没来得及成婚。他是我外公收养的孤儿，名唤战杰。爷爷与外公同朝为官，关系甚好。外公常说：大宋重文轻武，因而始终战事不断，军政是一国之本，可这军还是要排在政前面的。身为男儿就要习好武艺、保疆卫土。所以，外公当时让舅舅随爷爷习武。说起来，舅舅也算是爷爷的徒儿了。听说当时舅舅跟爷爷学武时甚是努力，人长得也是一表人才。
一个碧玉少女，一个弱冠少年，一个出水芙蓉，一个青年才俊。姑姑和舅舅相处久了自然互生情愫。他们本以订好婚约，可惜后来天不遂人愿，舅舅战死了。姑姑当时心如死灰，决定独自守着这份情度过余生，从此不再谈婚论嫁。后来外公和爷爷都觉得可惜。好在外公家还有个女儿，就是我娘，名唤战英。后来外公就做主将娘嫁给了爹爹。两家仍是联姻成亲，没留下遗憾。但是姑姑和舅舅却始终是个遗憾。
娘当时是个懵懂少女，对情爱之事一无所知。婚姻自然任凭父母做主。而爹爹除了对带兵打仗甚为擅长之外同样也是不谙世事。对于情爱，爹爹自然也单纯如白纸。两人就在父母的合理安排下结为连理。
最近府中都在忙大哥的婚事，大概这让姑姑忆起了往事，最近的姑姑突然有些伤春悲秋了。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唐冰玉志若鸿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