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行无双GL》白凤行

113、顽徒归慈师相送

　　面前的师父微微一怔。在朦胧的月色下，我竟然觉得她的面容变得温润。

　　“你寻为师有事吗？”师父的语气突然变得和蔼。

　　“没有。”我诚然摇了摇头。

　　“你不听为师之言，私自出了后院。你可认罚？”

　　我就知道师父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我的。

　　“徒儿认罚。”被师父抓了个正着，我还能说什么呢？

　　“好。那就罚你每日抄写一篇道德经。”师父在我的头上轻轻地敲了敲，“助你思过。”

　　“徒儿领罚。”

　　师父微微俯了俯身子，轻柔地问道：“现在看到师父了，你可安心了？”我犯了一个三岁孩童才会犯的错，可师父真的像对待三岁孩童一样对待我。

　　“嗯！”我诚恳地点了点头。

　　“那就回去吧！”

　　“是。”

　　成人比孩童更聪明，但是成人未必有孩童的智慧，因为孩童更单纯真挚。孩童的反应才是最真心的，成年人大多都是自作聪明的隐藏真心。

　　“双儿。”就在我转身欲走之际，师父唤住了我。

　　我转身望向师父，等待她的指示。

　　“为师送你回去。”

　　“师父，徒儿不会再乱跑了，师父放心便是。”

　　“走吧！为师也想与你多呆一会儿。”说着，师父走到了近前。

　　“哦。”师父也会像孩童一样表达心意。可是师父很聪明，她也从来就不缺少智慧，尽管师父不读书。

　　“双儿。”

　　“嗯？”

　　“以前在家时都是你姑姑教导你吗？”

　　“是啊！”

　　师父与我攀谈了起来。

　　“你姑姑都教你些什么本领呢？”

　　“姑姑教我习武，教我学兵法。偶尔也会教我读书。”

　　“那你觉得你姑姑教你的本领中哪样最有用？”

　　“都很有用啊！”我思忖了片刻应道。“不过我姑姑认为她教我最有用的本领是做人。她最想教好我的本领就是做个善人。她说做事先做人，无论我学哪样本领都要先学会做人。不可忘记初心，要始终保留一份善良。她说只要心中存有善意，我们就会觉得世间美好。”

　　师父闻言只是笑了笑。

　　“那你觉得师父教你的本领哪样最有用？”

　　“师父教我们最多的就是武功，虽然这只是技艺，可却让我对天地自然有了新的领悟。对了，师父还教会了我新的思考方式。在每次困惑时师父总能给我不一样的思考方向。”

　　师父大笑。

　　“我都不知道我教了双儿那么多的东西。”

　　“师父确实教会了我很多东西。虽然有些是与姑姑教的东西背道而驰的。”

　　“或许赵师姐更合适做师长。”师父喃喃地道。“她更有师长的气质。你师父… 正气不足。”师父叹息着调侃自己。

　　“姑姑确实更适合做师长。”我也毫不避讳地肯定了师父所言。

　　“或许我真的不适合教徒儿。”面对我的回答，师父坦然接纳。

　　“倒也不是。不同的徒儿适合不同的师父。我就更喜欢师父。”我也很坦然，我又毫不避讳地肯定了师父。

　　“哦？为何？你不喜欢你姑姑吗？”听我所言，师父来了兴致。

　　“喜欢。但是我更喜欢师父。虽然姑姑也能教会我很多本领，但是姑姑是寻常师长，寻常师长太压抑了。跟师父在一起更快乐。师父不讲寻常道理，也从不教我们做人。可师父总是能让我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你这丫头，就会哄你师父。”师父闻言又开怀大笑了起来。

　　“徒儿所言句句真心，不是存心讨师父欢心的。”

　　“师父没有读过什么书，胸中仅有的墨汁还是当年你姑姑所赐教的。所以，我与你姑姑不一样，我想教会你们我能教的任何技艺。可唯独就是不想教你们善良。”

　　我听到了师父的一记轻笑，那像是苦笑。

　　“为何？”我惑然问道。

　　“人善被欺，马善被骑。佛挑善者受苦，人择善兽而食。我不想让你们善良，我只望你们能快乐。我不想教你们如何做人，我只想让你们做好自己。”

　　师父的话让我心中一暖，却让我脑中一凉。暖是因为我在感动，凉是因为我在清醒。善良是给予别人的温暖。而快乐才是自己的美好。

　　从小到大，有多少人教我们做人，希望我们善良。可从来没有人教过我们如何让自己快乐？

　　“我与赵师姐不同。她是个伟大的人，我只是个平庸的人。她是创世之才，我只是守城之辈。她有鸿鹄之志，我则畏惧高处的寒冷。她能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正道。而我只想走一条不太拥挤的路，哪怕是独行，我也觉得舒适。”

　　说着自己是平庸之辈，可师父给我的感觉一直都是高不可攀、遥不可及的。师父是骄傲的，那是一种卓尔不凡的孤傲。因为看透世间，所以宠辱不惊。因为不羁于世，所以傲岸不群。

　　“师父并不平庸，只是不屑于那些身外之名。姑姑活得比您累，可您比姑姑过得潇洒。”

　　师父不置可否，只是轻声笑了笑。

　　“年轻时，你姑姑一直是我所崇敬的人。我对你姑姑的崇敬甚至比对我们师父还要多一些。可那只是一份崇敬，我却不想变成与她一样的人。我天性叛逆，不喜欢被任何东西所羁绊。其实人生不就是如此吗？人生苦短，忙里抽闲，苦里偷甜。数十年的光阴，我们并不是为什么而生的，那为何不能为自己而活呢？”

　　师父永远是那么通透，永远那么潇洒豁达，她教给我的道理永远能让我看到另一片蓝天。

　　只听得师父一声唏嘘，她又道：“我自己可以活得毫无羁绊，可是作为师长……今日我也不知道。我对你们的教导是对还是不对？”

　　“对与不对有那么重要吗？”我笃定地开口道，“我从不曾后悔有您这个师父，我想凤儿也不会后悔的。”

　　我和师父边走边说笑，不知不觉就到了后院。

　　“回去吧！”师父笑着拍了拍我的肩头，“你这丫头可不许再擅自离开后院，否则，小心我还会罚你。”

　　“嗯！”

　　接下来的几日，慧仪和慧纤师姐来送饭时，除了凤儿的消息，我还会顺便打听一下师门和师父那的状况。

　　这日，慧仪师姐来送饭菜，而我正在抄写道德经。

　　“无双师妹，在抄写道德经啊！”慧仪师姐毫无恶意地打趣道。

　　“是啊！”我笑着应道。

　　“没想到无双师妹写了一手好字啊！”慧仪师姐放下食盒，拿起我的手稿饶有兴趣地端详着。“这字潇洒飘逸，字迹瘦而有劲，撇捺之间却又彰显锋芒。无双师妹这是学的哪个大家的字体啊？”

　　听慧仪师姐这样问着，我心中突然一阵惆怅。

　　“太上皇，瘦金体。”

　　“哦？这就是赫赫有名的瘦金体。怪不得呢！”慧仪师姐闻言眸中一亮。

　　瘦金体乃太上皇所独创。文豪们虽然都对瘦金体称赞有加，可当朝为官者甚少敢于模仿。

　　外公对于大才子苏轼的才学极为景仰。所以当初他教我写字时，曾想让我学坡仙的苏体。可惜我不喜好，在看遍各大家字迹之后，我偏偏迷上了瘦金体。

　　初见瘦金体，就觉得这种字体极为特别。字体没有下重笔之处，可写出来的字就是显得那么刚硬。单看撇捺让人感觉瘦而轻，可字写出来却又彰显锋芒。将整篇瘦金字体看来，就有种潇洒大气的风采。

　　一个人的字和画能彰显他的性格。众所周知，太上皇文采出众。虽然身为北宋的亡国之君，可他的才情始终被世人所仰慕。或许有人说太上皇是最不适合做君王的君王，他也没有帝王之心。可他的瘦金体当中明明是藏着野心的。可惜他只擅长文艺不擅长军政。所以他的万般豪情只能化作字画间的风采。这就是我初见瘦金体的印象。即使后来我对太上皇有所厌恶，我也仍然坚持练习瘦金体。

　　因为我身为女子，不可能入朝为官。而我从小又不喜欢读书，长辈们也认为我不会成为像李清照那样的文坛才女。既然不可能为官也不可能在文坛上有所建树，那么，就没有人会看到我的字。所以，外公对我学瘦金体也就没有多加干涉。

　　练习瘦金体并不容易，因为写字的时候总要提着一口气。可没想到的是练过瘦金体之后，我对剑的把握竟然也有了新的领悟。

　　“没想到慧仪师姐对书法也有所喜好？”

　　“喜好谈不上。从小敬重读书人，可惜只学了识字，没有机会读书。”慧仪师姐惋惜地道。

　　“我教你。”看着慧仪师姐对我的手稿爱不释手的样子，我主动提出教她写字。

　　“不不，这个我可不行。”慧仪师姐面上一红，连忙推辞。

　　“没有行不行。喜欢，做就是了。”我拉过了慧仪师姐。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慧仪师姐学得很认真。临走时她还将我的几篇手稿带走了。

　　为了答谢我，慧仪师姐再次给我送饭时会在米饭中藏入更多的肉。而我只是拜托她将这些肉送给凤儿。